回家看看

    村花林二娘去年正式成亲，如今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孕，夫君是村子里一个屠户的儿子，人虽然粗了些，可对林二娘不错，她也就认了。

    王大娘今年冬天因为下雪地滑，摔断了腿，家里没什么钱，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林二娘再见陈一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他，恍惚间发现，他们两个人其实从来就没在一个世界，曾经比她还矮的少年如今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气质沉稳，反观她，无非每日坐在家里给孩子做几件衣服。

    林二娘当做不认识陈一，匆匆瞥一眼就离开了。

    陈一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只看见林二娘转身离开的样子，皱了皱眉，没想起是谁，拎着肉便离开了。

    回到林家村，陈墨川像显了原形，回来两天了，胡子都没刮，恨不得天天躺院子里晒太阳。

    回来时他说“回家看看”，可陈一分明觉得这叫“回来偷懒”。

    不过陈墨川显然没有这样的感觉，心安理得吃着陈一做的饭，吃完依然什么都不做，对着偶尔有两朵云的天空发呆。

    陈一此时要么练剑，要么打坐，比陈墨川上进多了。

    回来有几日了，陈墨川乱七八糟的想了不少东西，比如这两年陈一偶尔的动手动脚，他的接受程度不知不觉越来越高，又疑惑现在只有他们二人，陈一却忽然又毫无动作，就像是一个真正孝顺的好儿子。

    陈墨川觉得不对，可他又说不上来。

    “儿子。”

    陈一正甩着手从厨房出来，闻言发出了个鼻音。

    “没事。”

    家里只有一把躺椅，陈一把他常坐的椅子拉过来：“怎么了？”

    陈墨川：“你为什么就不能当个好儿子呢？”

    陈一没多问别的：“不能。”

    这几天陈一也在想，他是否真的能只做陈墨川的儿子。

    虽然他没能从陈墨川那学来什么所谓正统道义，可陈墨川确实教会了他很多东西，有用的诸如识字武功，没用的比如做饭洗衣刷碗，当爹当得稀松二五眼，你说他认真也行，你说他胡来也行。

    陈一想过，也许换个环境就不会这样了，可没有如果，且这两年他见了世面，更觉得陈墨川实属人中龙凤，是值得的。

    他行走江湖两年，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江湖逸事，且由于陈墨川威名仍在，和罗家小女儿罗清芷更是在江湖人口中变成了“爱恨纠缠”。

    其实真的没有。

    两人年岁相仿，一人是陈墨川义子，一人是罗蒙小女儿，罗蒙和陈墨川之间的恩怨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难免被人拿来作比较，比着比着就发现，郎才女貌也许并非是仇人，是欢喜冤家呢。

    罗清芷泼辣张扬，恩怨分明，性格随了母亲，行走江湖评价两极分化，一群人觉得她天真，做事不懂收敛，不顾后果，另一群人觉得她直率，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且她行侠仗义，无愧于心。

    其实两人确实是谁看谁都不顺眼。

    罗清芷觉得陈一当年上山就为了看她一眼是登徒子，陈一觉得这些年被迫和她捆在一起令人无语。

    最近一次见面，正巧是他随陈墨川回来之前。

    陈一一直低调，头上罩着斗笠，在茶馆里休息，留着一只耳朵听说书先生吐沫横飞讲他和罗清芷的故事，觉得没必要上去说，反正都是编的，说书人怎么讲故事还都得听这些凑热闹的，且他只是路过，不必给自己惹麻烦。

    但罗清芷不这样想。

    十七岁的姑娘一鞭子卷了说书先生的茶杯，打断了他的污言碎语，上前揪着先生的衣领怒骂：“本姑娘清清白白，岂容你在这里胡乱编排！”

    陈一放下了茶杯，心道，确实，他早已心有所属，这种与他人颠鸾倒凤的情节不听也罢。

    罗清芷一上手，周围听书的都不干了，喝道：“小丫头还是快回家去吧，哥哥我正听陈少侠和罗姑娘的故事呢！”

    罗清芷大怒，回手鞭子就甩了过去，陈一暗叹完蛋，飞了杯子挡住这要人命的一鞭，低调不下去了。

    “谁！”

    陈一抬头：“我。”

    罗清芷定睛一看，更生气了：“臭流氓，你还在这听！”

    两人顺势过起招，陈一只守不攻，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有意向让，像是担心把茶馆拆了，又或者不愿被围观，有意带着罗清芷出了茶馆，一路打到了隔壁的暗巷。

    罗清芷想起以前种种，忍不住怒道：“陈一，我原本只当你是个色胚，没想到还是个坏种，陈墨川有什么值得追随，让你成为他的走——”

    罗清芷的话戛然而止。

    陈一一手卷着鞭子，另一手拿着出鞘两寸的剑抵在她脖子上，寒气泛滥：“罗小姐，陈墨川是我爹，我追随他是必然，我不愿动粗，希望罗小姐以后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今日这番话我就当没听到了。”

    一瞬间的杀意清晰无比，罗清芷清醒过后试图拉回鞭子，但无论如何用力，陈一的手臂都纹丝不动，只有血迹顺着他的手滴了下来。

    陈一：“罗小姐听见了吗？”

    罗清芷忍着怒意：“听见了。”

    陈一这才松手。

    罗清芷：“可我又没有说错！”

    陈一道：“我认为罗蒙虚伪，他分明与我爹关系没差到成江湖传闻那样，为何你爹不出来澄清？是怕罗氏名誉受损还是想借机打压追月楼？罗蒙也知道并非有所人都死在我追月楼手中，为何你爹自诩正道不出来为我们正名？”

    陈一收回剑，不再理会罗清芷，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都觉得他和罗清芷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仿佛青年才俊之间没些趣事就差了些什么。

    他不排斥，但他不喜欢和罗清芷，若要让他选，他倒是想选陈墨川。

    当时他回了追月楼便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可没想到没几天便回了林家村，毫无预料变成了二人独处。

    陈墨川仿佛没听见他“不能”的回答，闭着眼感叹：“你也十八了，什么时候娶个媳妇回来啊？要真是罗清芷那小丫头也不是不行，就看罗胖子是个什么心情了。”

    别人催陈一娶媳妇他可以只当时玩笑话，但他无法忍受陈墨川也和他开这样的玩笑，尤其对象还是罗清芷。

    陈一靠近陈墨川，毫无预料掐住他的脸，正要说话，陈墨川的手便也擒了上来，陈一不得不松手，和陈墨川过招。

    大约是陈墨川本身也没打算来真的，闭着眼睛听声辨位，可惜如今世道变了，他很快便被陈一控制住了两只手，点了几处大穴，内力滞涩，身体有些提不上力气了。

    陈一没打算就这样放过陈墨川，他在陈墨川冰凉的目光中起身压在他身上，掐着他脸，低头轻轻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