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父子
十二 闫希柏从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公。有一天他回家告诉裴忆钦明天老师让大家上台介绍家庭成员，可是他对外公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裴忆钦抱着小百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外公...他，他一直也很想见你，但是小百要听话，好好长大才能...才能...” “爹地，才能什么啊？” “这些以后再说吧。” 裴忆钦一直无法告诉小百真相，他的外公其实是个因为贷款诈骗和非法行贿导致锒铛入狱的罪犯。 当年他的父亲让会计造假财务情况向多家银行借贷近50亿，又贿赂相关人员低价收购了其他公司的国有股份，最后被法院判决为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了所有的个人财产。 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了。 很偶尔的时候，裴忆钦觉得与其接受这种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不如死了一百了。 但是现实残忍地告诉他，他必须活下去，即便是为了别人。此前他从来没为家里付出过什么，现如今能让他们一家继续好好活下去的代价不过是让他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而已。 说实话，真的没什么。 在闫希柏生日的前一天，裴忆钦去探监了。 当意识到曾经高大威严的父亲就是眼前这个两鬓苍白的消瘦中年人时，裴忆钦就没办法去恨他。他告诉父亲小百明天要过四岁生日了，还带了好几张照片贴在玻璃上给他看。 “他长得可真像你，和你小时候一样可爱。” 裴忆钦看到父亲眼里的点点泪光，鼻腔一酸，轻轻吐了口气将情绪压了回去。 “你和闫峙都最近都还好吗？” 裴忆钦眼神黯淡了下去，捏紧手中的照片，淡淡回答道：“老样子。” 说到底是他的儿子，裴父不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小时候你妈妈特别溺爱你，总舍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我当时想男孩子这样可不行啊，一定要学会吃苦。但是你是我们的宝贝，你一哭谁还受得了？所以我们就把你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现在想想不知道是对你好还是不好。不过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爸，都过去了。现在不是都挺好的吗？” 裴父摇了摇头，不管是家人也好朋友也罢，他一直都愧对于曾经信任过他的人，他所犯下错误就算用余生来赎罪都是无法弥补的。如果不是他利欲熏心，他的两个孩子都不会偏离本该应有的人生轨迹。 “你真的不用因为我的错误把自己活得这么累。” “爸，我说了我挺好的，您别操心了。” 才坐不到二十分钟，心头躁郁的情绪令裴忆钦坐立不安，只想要快点走。 “爸，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您好好照顾自己。” 从监狱里出来，裴忆钦在方向盘上趴了几分钟才整理好情绪，掏出口袋里的照片随意塞进了储物格。 他开车回到家，发现闫峙和儿子都不在。直到傍晚时才见到人影，小百怀里还多了一只奶乎乎的小狗崽。 原来闫峙带着小百去了朋友家，朋友家的柯基生了一窝，顺便送了他们家一只幼崽，小百兴致很高一晚上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在睡前还不忘嘱咐裴忆钦明天要带他去给小狗买狗屋。裴忆钦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知道啦知道啦，那爸爸还带你到哪里去了？” “爸爸一直把我留在了阿姨家，后面才来接我。” “一整个下午都不在？” 小百点了点头，看着裴忆钦奇怪的神色，好奇地问道：“嗯，爹地怎么了？” “没事，快点睡吧。明天是小百的生日，要早点起床哦。” 裴忆钦回到卧室时闫峙正捧着手机在发笑，他解了睡袍在床的另一侧躺下，问道：“在笑什么？” 闫峙熄了屏，将手机放回了床头柜，淡淡回答道：“没什么。” 前一段时间他们闹得很僵，闫峙变得行踪不定，因为在冷战他也不曾主动过问，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过一些关于性瘾的资料，某些患者即便有了家庭在外也会有十几二十个床伴，如果闫峙想要这样做完全不是问题...... 想到这他不由感到恶心。 “我今天下午去看爸爸了。” 闫峙惊愕地看着他，微微侧过身揽过裴忆钦的肩膀，“爸最近身体还好吧？” 裴忆钦顺势趴在他的怀里，说道：“嗯，我告诉他小百明天要四岁了。时间真快啊，一下子我们的孩子就四岁了。” 闫峙埋进了他的发间，温暖柔和的橙花香气溢满鼻腔，盖在被子底下的膝盖微微屈起缓慢地蹭着裴忆钦的胯间，诱惑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再生一个。” “你是不嫌自己累，还是不嫌我累啊？” “不要吗？”闫峙抓着他的手伸进了自己裤子里，“那不造小孩，我们做点成年人喜欢的事情。” 裴忆钦冰凉的指尖拨了拨闫峙阴户两瓣肥厚的阴唇，没两下穴口就淌出潮热的水。 “陪小百玩了一下午不累吗？” 闫峙分开了腿，方便在穴口打转的手指更好的进入，“嗯...深一点。” “你们都玩了什么啊？” 闫峙仰着头享受指奸带来的快感，喘着粗气回答道：“嗯……没什么。” “你们没有再去别的地方吗？” “没有...嗯——你弄快点。” 裴忆钦两指并拢，加快了在他湿滑的肉穴内抽插的速度，凑到他耳边轻声问到：“你现在治疗到哪一步了？还会整天都想和我做爱吗？” “我...我想和你做爱...想你狠狠干我，然后射进来……” “只有我是吗？” “是...嗯...要到了，我、我不行了。” 高潮时闫峙全身泛起了痉挛，过力以后软着腰陷在被褥里，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裴忆钦拒绝了闫峙接下来的求欢，他在浴室洗手台前盯着自己的手看，食指和中指并拢又分开，拉出几丝白色透明的黏液。 “真恶心。” ———— 生日当天裴忆钦早早到了酒店的宴会大厅，将流程再次认真地确认了一遍。 不多时闫峙带着小百和他的爸妈来了，客人也跟着陆陆续续到场。 这种场合他是闫峙的陪衬，作为一个沉默漂亮的附属品，第一眼惊喜，再一眼庸俗。 头顶的灯光骤然熄灭了，几束白光打到了大厅舞台中央，祁悯坐在一旁应时地奏起了舒缓的钢琴曲。 闫峙和裴忆钦牵着闫希柏走到了舞台中央，祁悯分神了几秒偷偷往台上看一眼。 他俩看着倒确实是对天赐良人，一个清雅皎洁，一个风流卓绝。 因为裴忆钦的身份有些许特殊，台底下不少人心里都想过难听的话，如今他们一家三口往那一站，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谣言霎时都不攻自破了。 在场有不少闫峙的商业伙伴，需要他过去打声招呼，小百则是被他爷爷奶奶抱去了。裴忆钦拿着酒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像个局外人。 “忆钦。” 裴忆钦抬起头，发现是他大哥。 “哥？” 裴忆瑧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问道：“这些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很累吧？” “还好。大嫂和尧尧没来吗？” “她们俩在家，你也知道的，她们不喜欢。” “妈也没有来。” 裴忆瑧拍了拍肩膀，宽慰道：“你不要多想，闫家算是我们的半个恩人。再说了来几个人都一样，心意到了就好了。” “我过几天会带着小百去看她，她应该很想小百吧？” “妈更想你。因为老见不到你，她总念叨着是不是你在闫家受委屈了。” “叫她别乱想了，我过得挺好的。哥，闫峙说你要去瑞士了，要去多久？” “暂时说是一年，不过你放心你嫂子会继续留在国内的。” “你误解我的意思，我......” 话一瞬顿住了，裴忆瑧好奇地看向裴忆钦，只见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变幻莫测。 “哥，我有事要先走了。” 叶韶锦刚才在台下被震惊之余，更是想立刻找裴忆钦当面质问一遭，他刚刚杵在对面瞪了裴忆钦好半天，对方才迟缓地察觉到。 “跟我来。”裴忆钦装模作样地与他擦肩而过，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入他的耳朵里。 叶韶锦咬着牙随裴忆钦离开了宴会厅，他们上到了酒店最高层的行政酒廊里，挑了一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坐下。 裴忆钦先发制人，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哼，我为什么不能进来？倒是你居然还有了个儿子！” “你说话小声点行不行？好歹注意下自己是个公众人物吧。” “我......”叶韶锦向四周扫视了一圈，这个时间段酒廊里的顾客并不多，但是一旦他们大声争执起来不免还是会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叶韶锦抱着手臂侧过头冷哼了一声，嘲讽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所谓的普通人可真够普通的！随随便便就可以和身价几十亿的高富帅结婚，够可以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都不见你使过什么调情的手段，果然是我配不上你用心了。真看不出来你是个会勾引人的狐狸精啊，能让人家爱你爱到给你弄出了个儿子。” 面对叶韶锦的羞辱和误解，裴忆钦不想开口进行任何辩解，多一个这样想他，少一个人这样想他，有所谓吗？ “说完了吗？说完我走了。” “裴忆钦，你坐着！你从来没有感到对不起我吗？你们家有钱有势的时候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开解我说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吗？不过是对你来说没有关系而已。我的自尊和自卑在你面前一文不值，你伤害过我的每一句和每一件事我都记得。记得有一年你的生日，我攒了好几个月的钱给你买了一件奢侈品牌的成衣，可是你从来没有穿过，因为你怕我买的是假的来故意糊弄你，对不对？所以我一直努力地往上爬，我幻想着如果和你再次遇见应该不会再那么可怜卑微了。当我看到你们家出事的新闻，我真的很想找到你，想把你带回家，虽然这样做有点恶劣和可悲，但是我多么希望成为你的依靠。没想到啊……真没有想到……原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和我有什么未来。你爱的是和你门当户对的人。落魄了，也一定要找个有钱人在一起。你虚荣拜金的内里，真叫我恶心！” 裴忆钦根本想不起来他嘴里讲的事情是真是假，他从来都没有要求叶韶锦为他做过什么，这种自我感动的话他听来只觉得恶心，更恶心的是喜欢恶意揣摩他的想法。 “我有我的人生要走，你有你的，我确实和闫峙结了婚，他也给我很好的生活，但是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贪慕虚荣、见钱眼开的人。” “裴忆钦我真有点看不起你了，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可不可笑？！不是你主动勾搭上他，难道他还会对你委曲求全吗？你这张清高皮囊底下可见多么的龌龊！玩弄我有意思吗？看一个可怜虫对你爱得死心塌地，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现在谈论这些有什么意义？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我只想把你请出来而已，我不希望任何人来搅局。而且我没看不起你过，你找我来说这个，是想要补偿吗？” “补偿？不必了。你没看不起我，但是我很看不起你，当豪门阔太太很累吧？幸亏你很擅长，永远都那么假惺惺的。” 裴忆钦站起身来，寒声说道：“叶韶锦，我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才忍你这么久。不要得寸进尺了。” 叶韶锦也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进了他的眼睛，说道：“戳中了你的心思吧。你他妈宁可在床上吸有钱男人的屌，也不肯自己有尊严的活着吗？也是，没有了钱就没有办法维持你清高的人设了，你会痛苦不堪吧？” “闭嘴。” “我偏不。你，就是一个卖身求荣的臭婊子。” “我、叫、你、闭、嘴！”裴忆钦抄起桌子上的玻璃杯砸在了叶韶锦的额头上，走过去揪着他的领子，阴恻恻地说道：“我告诉你我就是假！我就是看不起你，我就是贪慕虚荣，我就是养尊处优，我就是爱他的钱！那又怎么样？！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你永远给不了我想要的，听明白了吗？！你也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我，闭上你的臭嘴，请马上滚！” 一道鲜红色的血迹从叶韶锦的额头蜿蜒而下，将眼白染红了，他抓着裴忆钦的手，仰头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的表情可真好看。” 这么大的动静，酒店的经理和服务员都围了过来，不少客人也把头探向这块角落。 “那个...两位都冷静点。” “你下去吧，把客人都散了。有事我负责。”闫峙突然冒了出来，搭上了经理的肩膀。 闫峙找了裴忆钦半天，一上来就看见他和老情人动手。 他眼睛都没往叶韶锦身上瞟一眼，而是直接走上前掰开裴忆钦的手，“忆钦，放手吧，我们回家。” 叶韶锦把他手腕攥得更紧了，“快松手啊，舍不得我了吗？你看他多爱你啊，你是不是下了什么迷魂药啊，能让高高在上的总裁来请你回家？” 裴忆钦瞪着猩红的眼睛，对闫峙呵斥道：“滚开！我和他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虽然闫峙弄不清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将他们分开，“你别闹了，小百在找你了呢。” 裴忆钦骤然卸了力气，挣开了叶韶钦的钳制，把他推倒在地。 闫峙心里嫉妒叶韶锦，嫉妒银幕广告里他的漂亮，嫉妒裴忆钦喜欢过他，但此刻见他满脸是血的狼狈样子，秉持着绅士风度想要弯下腰将拉他起身。 不料裴忆钦直接拽过他的手，遏制了他接下的动作，当着叶韶锦不留情面地说道：“小百小百，你除了会拿儿子威胁我还会干嘛？！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你不可以管他吗？什么都要我来吗？还是你生怕我一不留神就跑了？你不用担心，为了你那点钱，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 “你发什么神经！快走！”闫峙没见过他如此凶恶的表情，怕他情绪再失控下去，什么该讲不该讲的话都抖了出来。 他手脚并用拽着裴忆钦来到了吧台前，人全都散了，两人争执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回响。 “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非要这样丢人显眼吗？” “是啊，我给你丢人了，是不是很后悔娶我啊？既然不满意我，去找别人啊？” 闫峙甩开了手，“你自己走。” 裴忆钦在原地愣了几秒，似是恍然大悟一般。 “你真的外面有别人了？”这回轮到裴忆钦抓着闫峙不放了，“闫峙，你说清楚，是不是？”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更不要无凭无据地来乱污蔑我。” “污蔑你？”裴忆钦冷笑道：“闫峙最近忙得很啊？我问你你昨天下午去哪里了？又和谁在一起？” “我当然是在陪儿子！这有什么可质疑的？” “你还骗我？你敢不敢看着我说这句话？” “你发什么疯？” “发疯？”裴忆钦扳过闫峙的肩膀，严肃地说道：“我叫你看着我说话！我问你你看的是什么医生啊？把名片给我看一眼好不好？你的性瘾好得比感冒还快啊？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我们回去说好吗？” “不要，我就要在这里说清楚。这两个月你都不怎么在床上发骚求我肏你，真让我有些感到有些无聊呢。拜托让我和这个医生讲一讲可千万不要把你治成性冷淡，以免影响我们夫妻感情。” 闫峙被他惹恼了，卡着他的下巴，厉声说道：“裴忆钦你听好了，我不需要求你，不管是满足我的生理需求还是照顾好小百，都是你的义务，你必须要做好。你不要把自己放得太高了。” “我明白我都明白，不劳你强调了。那闫峙现在可不可以正面回答我，你所谓的医生是不是专门在床上服务你？” 短暂的沉默将他们撕裂成两个极端。 “是不是啊？！” 沉默让裴忆钦感到绝望，他皱着脸悲戚地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淌，闫峙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用手指胡乱地抹掉他脸上的泪珠。 “走吧，底下还有人等着我们呢。” “闫峙你能告诉我是谁吗？你会把我赶走吗？”裴忆钦越说越激动，从背后抱着闫峙，“你不可以和我离婚，知道吗？绝对不可以。我不能让家里其他人失望，我不能没有小百，如果你......” 他转了过去，捧着闫峙的脸，伏在他耳边轻说道：“如果你敢抛弃我，我不好过，你同样也不会的。” “再不走我就把你扔在这里了。” 裴忆钦重新站好，挺直了腰背深呼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复而冲闫峙柔柔一笑，挽过他的手殷切道：“好啊，我们回去再好好谈谈。” 闫峙突然立着不动了，眼神晦暗地朝裴忆钦背后看去。 叶韶锦已经走了出来，裴忆钦拍了拍闫峙的手背，小声说了句，“等我会。” 他转身走到叶韶锦面前，伸手帮叶韶锦整理领口，将衣服上的褶皱一一抚平，“刚才你什么都没有听到吧？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今晚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怎么样？” “好啊。” 叶韶锦上一秒眉眼含笑地答应了他，下一秒抓着裴忆钦的头发把他推向吧台。裴忆钦的后脑勺正好磕到了尖锐的台角，他浑身抽搐了一下，登时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