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天后付斜阳破除了迷惑白鹭遥心智的咒术，待破咒的人和被破咒的人缓上一天后，付斜阳带着我去见了他。 如同付斜阳所推理的那样，他吞食了人，所以我还看得见他。 其他事竟也是和付斜阳猜测的相差无几。不过，我发现和付斜阳待久了，我都快对他这种天才行径见怪不怪了。 但对于白鹭遥的同伙是不是我妈妈的契约鬼，白鹭遥自己也不知道。付斜阳想得到同伙的名字，但白鹭遥说这无可奉告。 “一个没有人献祭的契约鬼，要行使他作为契约鬼的能力，代价是很大的。但是他却对我这么做了，还是对我一个坤级鬼这么做了。”他无奈地一笑，“所以他给我施了关于他名字的鬼术也不奇怪。他应该是用那个鬼术吧——只要我一说出他的名字，我的名字也会被广而告之。鬼的名字是很重要的，由鬼的一部分灵力维持。如果一个鬼的名字被神仙拿到手了……那他就成为神仙的俎上鱼了。” 倘若白鹭遥都能被鬼用咒术劫持，那同为最高一级鬼的蛰鸣…… “我不想让白鹭遥成炮灰。”我对上付斜阳询问的眼神，如此回答。 虽然他付斜阳初恋的身份让我挺膈应，但我并不讨厌他。 白鹭遥笑笑，“多谢。” “你知道蛰鸣的下落吗？” “他——我是说我的同伙，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嫌疑鬼——应该是把蛰鸣给绑架了。他托别的鬼联系上我，让我来杀了蛰鸣。” “杀了蛰鸣？”付斜阳说，“据我所推断，没有杀最高一级鬼的方法。” 白鹭遥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有的。也有咒术无法起作用的地方。而在那里，最高级的鬼能被同一级的鬼杀死。” 那这样的话……“蛰鸣岂不是很危险！你刚才也说，鬼的名字很重要，那蛰鸣的名字被嫌疑鬼知道了，他广而告之引来神可怎么办？” 付斜阳握住我的肩，意图让我冷静一点。 “如果鬼被神庇佑，那知道他的名字也于事无补。我想他之所以需要我来杀了蛰鸣，而不是公布蛰鸣的名字……可能是因为蛰鸣有神庇佑。” ？ 这是……傻鬼有傻福吗？ “那……然后呢？他托你来杀蛰鸣，然后呢？”我心急。 “然后我和他会和的时候，只有他一个鬼来了，他说蛰鸣被鬼给偷走了。” “被鬼给偷走了？” 白鹭遥点了点头，“被劫去了阴间。” 付斜阳：“你们怎么知道是去了阴间？” “他说，他看见那鬼是从门里来的。这个‘门’在我们鬼这儿有特殊的含义，指的是阳间和阴间之间门。” “也就是说，”付斜阳皱眉，“如果我们要找回蛰鸣，就得去阴间？” “对。” “人可以去阴间？”付斜阳的语气里带着怀疑。 “可以。斜阳，里的东西只是鬼世界的一部分，虽然我知道你能通过那些东西补充很多，但还有一些哪怕是根据那经书也推理不出来的世界观。” “你是说……假如付斜阳会德语，他能通过德语学会古德语，但无法通过德语学会拉丁语——差不多这种程度？” 白鹭遥点头：“我发现你在比喻上很有天赋。” “怎么去？”我和付斜阳竟异口同声。 白鹭遥给了我们一个尴尬的微笑。 “过鬼门关。” 我以为付斜阳会反问一个“过鬼门关？”，所以我按耐住了要反问的冲动。但他没有。白鹭遥保持着他尴尬的笑。 “我刚刚说了，存在着咒术起不了作用的地方。” “你用来杀最高级鬼的地方。”付斜阳接话道，“对了，打个岔，为什么嫌疑鬼会找到你来杀蛰鸣？” “因为我可以算是专干这一行的吧。”他垂头一笑，这下的笑不再尴尬，有的却是我还在昏暗工厂时从他脸上见过的苦味，“像我这种生前杀过人的鬼，是神的重点监督对象，我不喜欢老被管着，所以我从阴间逃到了阳世。倘若不是什么恶鬼，又没和人缔结契约，一个鬼要想留在阳世是很难的，但我当然也不想和谁绑在一起。所以我要留在阳世，就得靠和别的鬼或一些人做交易。有的时候是帮忙杀鬼，有的时候是做个引渡鬼——引人过鬼门关。嫌疑鬼大概是从哪儿打听到我了吧，总之他就找到了我。也因为他，我才学会了进入魂境之外的一些咒术，甚至学会了夺取人性命来拥有肉体的咒术。” 他抬头看我，笑了笑，“好了，再不讲关于蛰鸣的，这位美人可得着急了——低于我等级的鬼我可以直接杀死，除了嫌疑鬼那种能通过咒术保护自己的。但同级的鬼，我只能去那个地方才行。而那个地方，也是鬼门关所在的地方。” “一个咒术不起作用的地方。”付斜阳道。 “对。如果你们过了鬼门关，你们会直接到达阴间蛰鸣所在的地方。因为鬼门关不是一个统一的地点，它处于每个鬼的魂境里，所以通往每个鬼的鬼门关都不一样，事实上——鬼门关不是阳间通往阴间的门，而是你去往你想找的鬼所处地方的门，只是因为你要找的鬼正好在阴间，所以你过了那个门就能去阴间……而魂境，通俗地我们称之为灵魂的仓库。” “灵魂的仓库？”好吧，这下竟是我和付斜阳异口同声的反问了。 “有两种鬼。一种是我这样，有着生前记忆的鬼。我的魂境里，会全是些我生前和身后的执念。还有一种，就是蛰鸣这样，失去了生前记忆，相当于于死后重生的鬼，这样的鬼的魂境，将是他生前的记忆和身后的执念。” 他意识到了我没听明白。 “说得很抽象，但的确就是这么抽象的事。我说具体点吧，就拿蛰鸣来说，他的魂境，要通过他死去的地方进入，是……”付斜阳提醒了他，“好，阳光福利院，你们得去到那里。然后用一些咒术——这个往后我可以教给斜阳——你们就能在那儿进入蛰鸣的魂境。看过恐怖电影，或者玩过恐怖游戏吗？” 我点了点头，以前蛰鸣闹腾或孩子气到气得我不行的时候，为了让他安静，我用这些东西吓过他，当然，吓了一次就再没有第二次了，不是因为蛰鸣学乖了，而是因为我……不想再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对待他。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蛰鸣一个真正的鬼会被弄虚作假的人给吓到。 “有些恐怖作品里有‘里世界’这个概念，你们进入了蛰鸣的魂境，差不多就是进入了他所死之地的，属于他的里世界。” “那里面和现实世界看起来差不多？”我问，“……有鬼吗？” “那里的本基是他死去时的阳光福利院。但是会有很多别的东西……你可以这么想：它是一个属于蛰鸣的心灵中的花园，所以会有很多因为他的执念或渴望存在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怎么天马行空都行。” “……比如说？” “比如说……”他又露出了神秘的笑，“我建议你带个好用点的跳蛋进那里。” 我刷地红了脸。 “蛰鸣和你发生过关系，对吧？” “对。” “他喜欢你？” “对。”蛰鸣我可以肯定的回答。要是付斜阳倒不一定了。 “斜阳，如果你有个能一切‘物质’都随你所愿的地方，而邱临属于‘物质’，你会希望那儿的邱临是怎样的？” 付斜阳这混蛋甚至没有思考：“爱我，并且像个荡妇一样渴望我。” “那蛰鸣也会这么想。不过心灵上的东西没法操控，所以爱这种事没法通过在那里达到，但肉体淫荡可以。邱临，由于你是蛰鸣的契约者，所以你的肉体在他的魂境里，属于‘物质’。” “这……” “那我在那里肏身体变得很骚的邱临，会惹怒蛰鸣吗？”付斜阳这混蛋！竟然想到的是这东西！ 白鹭遥苦笑了一声，“不会。蛰鸣的执念和渴望只决定发生，不决定发展。” “然后呢？我们进去后，要怎么找到鬼门关？” “就像你在恐怖游戏中进入了里世界，你要不停在那里面转悠，触发完剧情便自然会通关一样。只要你们知道了蛰鸣生前的记忆，鬼门关自会打开。而这个过程……原理是，你们帮蛰鸣在他的灵魂仓库里找回了他生前的记忆，他会知道有谁找到了他的记忆，他的本能会希望得到这些记忆，于是他用灵力向你们打开了门——这扇门就是通往他的鬼门关。” 我：“那我们见到他后，他会拥有生前的记忆？” “对。” 拥有生前记忆的蛰鸣。 我在怕什么？ 不过是多了一部分记忆，蛰鸣还是那个蛰鸣。 我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你还没回答那里我有没有鬼。” “有。你和蛰鸣有定下契约杀过人吧？” 我点头。 “那些因为夺命契死去的人，的确是灰飞烟灭了。但就像蛰鸣灵魂的一部分在他的魂境里一样，他们灵魂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也被蛰鸣吃进了魂境里。这么小的一部分，不足以让这些鬼拥有意志，但足以让他们变成一群对付外来者——也就是不久后会进入蛰鸣魂境的你们——的丧尸一般的存在。按你们的描述，善良又有些傻的蛰鸣，估计在这些人还活着的时候挺怕他们吧，而蛰鸣对他们的恐惧，会让他们在他的魂境里变得厉害很多。” “那要怎么对付他们？”付斜阳转念又问，“我们需要对付他们吗？” “不需要。但我建议你这么做。”白鹭遥看向我，“你则随意。” 我不解：“为什么？” “蛰鸣喜欢你，那你什么也不做他还是会喜欢你。但斜阳……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情敌的，就如同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是个杀人犯一样。” 结果白鹭遥还是惦记着付斜阳……这家伙哪里值得他惦记了？ “这对于斜阳来说，相当于打游戏的隐藏结局。在规避鬼的情况下找全蛰鸣的记忆自然可以通关。但如果你杀完了所有的鬼，你就可以解锁隐藏结局……这个结局就是，蛰鸣会接受你，换句话说，他至少会把你看作帮他打败恐惧的朋友……这样，你们两个人相处起来，应该不会那么剑拔弩张吧。” “那要怎么杀了那些鬼？” 付斜阳还真打算打出隐藏结局？！ “咒术在那里没用，但可以用法器。” ？ “也就是……”我插个嘴，“物理驱鬼？” 白鹭遥点头。 “那些鬼因为蛰鸣的恐惧变得比现实强？” 白鹭遥点头。 “那也太危险了！” 付斜阳静静地看着我。 “我…我不是担心你，”这我得说明白，可不能让付斜阳误会，“我是怕你有什么个三长两短，我在那里面也不安全……” 白鹭遥问付斜阳：“他一直这么口是心非的吗？” 淦。 “你放心。斜阳的话不会有问题。” “你有什么根据吗？”我问。 白鹭遥微笑，“我相信。” 好吧。 “你要一起吗？……你说过，你是专业的引渡人。”虽然他心里还有付斜阳，我和他算是情敌，但也正是因为他喜欢付斜阳，有他在，付斜阳会安全些吧…… “不了。我不想看你们两个唧唧我我。” 付斜阳的伤好得很快，我实在佩服他的体质。他一痊愈我们就前往阳光福利院。那儿现在已经被改成个种植园山庄了，我原以为这下要在那里面做法事找到魂境的入口会遇到阻碍。 结果付斜阳把这山庄买下来了。 我一时不知道付斜阳倒底是脑子更厉害还是钞能力更厉害。 此前他已经根据地图确定了原来阳光福利院大门的位置，在那里我们将进入蛰鸣的魂境。 至于现实世界的事，白鹭遥说，魂境里的时间是一个点。 我们进去是什么时候，回来也还是那个时间。所以付斜阳倒不存在旷工或失踪的问题。 我和付斜阳各背了一个挎包，里面都是些被加持了法术的东西——我的包里大部分是刀，被写满鬼（付斜阳）画符的布条包裹着的刀，这些东西我拿来防身用，尽管因为蛰鸣爱着我，我的身体在他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受伤，白鹭遥这么告诉我。但是丧尸这种东西不会伤害我看着也吓人啊…… 付斜阳背的武器要重得多，他已决定要杀完那些鬼。他就没我这待遇了，白鹭遥说，他在那里面因为和鬼的缠斗缺胳膊少腿很正常，但是不用担心——和我这个蛰鸣想肏的人做爱，便能治愈他的伤口——这他妈什么鬼设定。 ……算了。 由于魂境里空间和时间都重新定义，我们不用考虑饥饿或方便的问题。 需要考虑的只有我的欲望和付斜阳的安全。 “准备好了吗？” “嗯。” 我们握紧彼此的手。 “我数到三，我们就一起睁开眼。 “三， “二，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