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次品

    “滴滴滴，滴滴滴……今天的工时已完成，请及时离开一层生活舱……”

    “滴滴滴……”

    机械的女声响起，它的语言很奇怪，是一种混合了中文、英语、还有少部分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的混合语言，这是这支人类自逃亡开始，文化大融合的产物，被“创世纪”号居民称之为“世界语。”

    锦擦擦额角的汗，敲了敲手上的电子表，一张人工智能的脸以3D的形态悬浮在手表上空，它显然不具有很高的智能，而且版本许久没有更新，反应了一会儿，才用机械音说道：“今天无人联络……没有生意”。

    锦叹息一声，看来……今天菲儿又没有肉吃了呢……

    这支星际逃亡军所乘坐的巨舰名为“创世纪”号，产于古欧盟地区，名字源于中的创世纪。

    23世纪，古地球的环境已经恶劣到了人类难以生存的地步，关于逃亡还是拯救的辩论持续了整整两百多年，最终人类高层分裂为两派，一派认为地球是唯一适合人类的家园，于海底、地下建立城堡，将坚守在地球的遗民安置于地下。另一派则提倡移民外星，他们倾全球人力物力，造了三艘巨舰，以美国为主建造的名为“诺亚”，以中俄为首的巨舰名为“昆仑”，而剩下的这座，最不被看好的，则是欧盟联合日本、澳大利亚等国建造的“创世纪”号。

    锦把两个年久失修，嗡嗡报错的打扫机器人装上小推车，穿着橘黄色的清洁工人制服，汇入眼神麻木的人群，往离开一层的通道走去

    这艘巨舰，起初只有十万居民，经历了两代人的人口扩张，现在已经有近二十万人，虽然这个数量，对于古地球而言，仅仅只是一座中型城市的人口，但对于创世纪号这个小世界来说，就过于庞大了。

    最初，在诺亚号最先逃亡，昆仑号随后离开地球两年后，创世纪号才慢吞吞地完工，诺亚和昆仑几乎全部由精锐正规军、顶尖科学家，工程师以及他们的家属组成，但创世纪号，在绝望的地球遗民的强烈谴责、暴力抗议之下，不得不经过筛选，带上了一部分没有案底的“平民”，至此，这支历经险阻，被戏称为“星际杂牌军”的大部队，才踏上了漫漫的逃亡之旅。

    机械声卡卡响起，一层的通道入口逐渐打开，从里面涌出一群青春洋溢的学生，他们叽叽喳喳，朝气蓬勃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和古地球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他们的体型。

    自这支人类进入宇宙纪元开始，人类的身体就产生了变化，在基因筛选的帮助下，新生的宇宙人类变得更加高挑、轻盈、柔软，以适应重力变低的环境和操纵机甲的需要，大块头的肌肉不再完全是强武力的象征，能灵活操纵机甲和星际战机，才是在宇宙之中制胜的关键。

    学生们嬉笑着走出了阀门。锦垂下眼帘，微微含胸，佝偻下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刺耳的嘲笑声还是阵阵传来。

    “咦？那个人是谁？好矮哦……”

    “她是不是得了侏儒症？”

    “别闹了，早在两百多年前的古地球，侏儒症就被基因科技消灭了……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她的确有缺陷，不过是个‘残次品’罢了。”

    同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残次品？！原来真有这种人存在！”

    “再完美的科学也是有漏洞的。”

    “哇，你看她的胸，好大啊……这样怎么穿机甲！能套得进去吗？”

    不知是哪个比较生猛的冒出这一句，场面立刻尴尬起来，他们虽说尖刻，但到底是一帮初中的孩子，众人纷纷红了脸，再看锦的目光里又多了些不明不白的意味。

    锦赶紧加快脚步，通过阀门，才算结束了这场注目礼。

    她微微呼出口气，嘲讽和歧视，她早就习惯了，自认为能够处之泰然。她身高不到160厘米，在这个女性平均超过175的时代，连初中生都比她高半头了。而且胸前……锦惆怅地低头看了看走路都晃的一对，决定从明天开始穿束胸。

    穿过阀门，锦把完好的清洁机器人整理回库房，把出故障的两个修好，才擦擦额角的汗，打卡下班。她离开井然有序，干净整洁的一层生活区，耳中传来熟悉的吵闹音乐，“天黑”了，创世纪号调低了照明亮度，地下城里蓬勃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上演。

    但是这种喧闹和混乱却让锦逐步放松下来，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电子表准时发出“滴滴”声，那是她今天的报酬到账了，虽说不多，但足够她和妹妹吃顿饱饭。

    躁动的鼓点透过地板，声音传播更快，穿过一堆五花八门的，密密麻麻的搭建棚户区，视线陡然开阔，震耳欲聋的声浪扑面而来，一栋巨型“蜂巢”，从层叠的周边建筑中突围而出，跃入眼帘，整个“蜂巢”共五层，上下小，中间粗，呈纺锤状，占地面积极大，几乎占到了整个地下城的三分之一，视线所及之处，每一个六边形的小格子之中，都有一个衣着暴露的性感美女在跳舞，当然，性感是这个时代的性感，苗条，细长，大眼，混血，才符合主流审美。

    没错，“蜂巢”是做生意的地方，做的还是古今中外，地球宇宙都不过时的皮肉生意，自然人流涌动，热闹非凡。

    上面的生活区有多安静有序，这里就有多混乱疯狂，人类血液里的躁动因子在地下城被彻底释放，除了地下城的原住民之外，上面的人也时常下来寻欢作乐，拉动消费，这才造就了“蜂巢”如今的盛况。

    由于人口基数大，和人口扩张的政策，创世纪号的居民数量越来越多，和最初建立时所宣传的“人人平等的乌托邦”全然不同，社会结构由层次明显的金字塔型构成，居住在一层的都是当初不得不带上的平民，他们大多由农民和普通社会工作者组成，虽然只是在条件最差的一层，他们的子女也能接受正规学校的教育，通过努力，也可以住上一格船舱，保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质量。二层由技术工人组成，他们建造、采矿、检修，如工蚁一般，构筑起整个“创世纪”号的基础，三层则居住着教育工作者、工程师、医生、律师等精英阶层；到此为止，就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下三层，下三层的居民只要持有合法通行证，就可以互相通行，但如果要往四层走，就有一定的难度了。

    “创世纪”号的四层，全部由军人及家属组成，在这个社会，军人的地位高于古地球时期的精英白领，可见武力在这个时代至关重要的作用，而比武力更重要的是什么呢——人类赖以生存的科技。没错，第五层的居民，由科研人员，科学家，高级工程师，和统治阶层的高官、高级将领组成。

    一层的居民努力一辈子，也就住上一格小小的船舱，而据说，第五层的大人物们，家家都有独栋的别墅，他们甚至有一种叫“院子”的东西，可以在室外享受天伦。

    除了主体的五层船舱之外，创世纪号还拥有两个外挂船舱，一个在上方第六层，被称为生产舱，在最高处更利于获取恒星能，生产仓中绝大部分空间用于最大限度地种植作物、饲养牲畜，来供养全舰的人，还有一小部分被开辟出来，培育从地球带出来的野生动、植物。而主体船舱下方悬挂的，就是“地下城“了，地下城是一群由最边缘化的人群建立起来的小社会，他们之中，有因为残疾而丢掉工作的上层居民，有因为无所事事，好吃懒做而被开除的普通职员，还有一部分走上了犯罪道路而被取消公民资格的罪犯，最后的最后，底层之中的底层……就是像锦这样的“残次品”。

    锦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清洁人员工作服走进了“蜂巢”，人类进入宇宙时代后一切从简，蜂巢的主事人匠心独运，通过大面积的高饱和色块的对撞，拼接出蜂巢独特的装修风格，既降低了成本，又独具特色。

    走进金碧辉煌的大门，灯光陡然一暗，各色闪光灯，伴随着音乐激烈的鼓点，晃的人眼花。锦微微眯眼适应了一下，穿过一条长长的窄道，向蜂巢深处走去。

    走道两旁的磨砂玻璃隔间里，时不时传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锦早已习惯，她目不斜视地走道窄道尽头，对着一扇半掩的玻璃门打了个招呼：“Jade，今天过得怎么样？”

    屋子里传出几声奇怪的声响，而后半掩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看清情况之后，还只处于理论流的老司机锦脸红了红。Jade是她在蜂巢里交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她正在接客，嘴里含着一根粗长的肉棒吃得正欢，下巴流下黏腻的汁水，眼角含泪。那男人看到有人围观反而更兴奋，挺腰将性器送得更凶了。

    Jade这幅样子显然是无法回应锦的问题了，她含糊地“嗯嗯……”两声算是应答，还朝锦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

    男人对她的走神有些不满，一手揪住她的马尾，把她整张脸按进了自己胯里。

    锦识趣地退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晚上吃点夜宵补补，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