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一 分手后的第三十二天，虞夙给秦苏打了个电话，那头接起来客客气气问，“您好，哪位？” 他一口气憋在胸腔，真是最佳前女友，号码删掉，连声音也不记得，“是我，虞夙。” “啊……有事吗？”那边很安静，不出意外这个时间秦苏多半在家围着毛毯，看剧看到昏昏欲睡。 秦苏的生活习惯无比固定，像这样阴雨连绵的午后，她一定是刚吃过外卖，打着哈欠看剧或综艺，再晚半个小时会爬回床上蒙头大睡，这一觉估计就要睡到下午四点，如果天气更阴那就要等到6点……虞夙太了解秦苏了，她手机常年静音，不在这个时间段打电话，可能要到明天才能联系上她。 “明天应该不会下雨，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你一直想吃的那家火锅店我已经预约了位置，中午十二点，我十一点半去接你。” 虞夙觉得秦苏不会拒绝，首先她的习惯是周六宅家一天，周日会安排些不费力的活动，比如吃饭或看电影，她虽然宅女但也不是那种能在家无所事事两天的人，总会有点时间放放风；其次她对吃很有追求，或者说很赶潮流，这家着名网红店刚开业，只要不是排队两个小时，她都有耐心等一等；最后秦苏下下周休年假，手头没有什么工作，时间不会被占用，几个能叫动她出来的朋友这几天都有安排，她明天很空。 那边犹豫了一下，“算了，改天吧。” 这个回答远超虞夙的意料，他自认为足够了解这位前女友，“明天很忙吗？” “也不是，”秦苏打了个哈欠，“只是不想跟你吃饭。” 电话被挂断，虞夙犹不死心发了条微信过去，“你在我这里还有点东西，我给你送过去？” 不多时那边回复，“扔了吧，没什么重要的。” 他如遭雷劈。 分手三十二天，秦苏的朋友圈和微博显示她一个人看了四场电影，跟朋友约了三次饭，逛了两回街，玩了一次剧本杀，平均每天都有东西发，除了分享生活就是讲段子，快乐得不行，丝毫看不出分手的悲伤。 共同好友在她花痴地铁偶遇帅哥时候问了句不怕虞夙生气？她淡定地回，分手了，他没跟你说？ 这条消息在下午就传遍了外科，隔壁骨科有个小姑娘当晚就来约虞夙吃饭，结果惨遭拒绝，被人调侃天晴了，雨停了，虞夙分手大家都觉得自己行了。 虞夙，年轻的医学博士，活在传说里的人物，心胸外科顶级男神，高，富，帅得一塌糊涂，所有人都认为他破格当上科室副主任只是时间问题，毕竟他的水平已经远超很多德高望重的老医生，而他始终上不去的原因很简单，懒。 大家猜测虞夙家庭条件应该是很好的，不然绝不会每天除了做手术就是搞研究，丝毫不理会各种竞聘之事，连升医师都差点忘记交文件，如此不求上进让想要打造明星科室的外科大主任痛心疾首，据说他也拒绝过大主任家的千金，众人猜想他之所以还能在科室如此如鱼得水，除了主任爱才之外，家里的背景也是实打实地过硬。 虞老师有女朋友这件事是大师兄爆出来的，那天他跟女朋友去看电影，开场不久进来一男一女直奔最后一排，女生提着奶茶走在前面有几分焦急，男的不紧不慢地跟着，路过这一排的时候大师兄惊觉这竟然是虞教授？于是整场电影他都看得心不在焉，一边震惊于虞老师居然会看这种烂俗的喜剧电影，一边思索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手术报告是不是可以晚点交…… 散场时候他看真切了，就是虞教授，他的臂弯里挂着一个女孩，目测接近一米七二，不算瘦，但是很健美，棕色的锁骨发，有点婴儿肥，年纪跟虞老师相仿，不是惊世骇俗的美女，但是胜在自然舒服。最主要的是，虞老师脸上有非常罕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种笑容大师兄只见过一次，那次虞老师解决了一个历史性的难题…… 大师兄偷拍了张照片，怕女医生们伤心特意发到科室几个男生的游戏群，没想到其中一个当场发出虞老师竟然喜欢女人的哀嚎，久久没再说话。 男人的八卦本性并不低于女性，剩下几个人很快根据这张照片开始了搜索，事实上这位女朋友并不是什么女明星也不是学术大佬的女儿，男人们一无所获。 一周后午饭的时候，大师兄还是没有崩住，故作淡定的问虞老师您周末下午去干嘛了呀？我在商场看电影的时候，我媳妇说有个人跟你特别像，我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去…… 没想到虞夙淡定地回答，“我那天去看了电影，跟我女朋友。” 大师兄听到了满桌心碎的声音。 “怎么没听您提起过呢？” “刚谈的，”虞夙顿了一下，“这个跟手术有关吗？” 大师兄端起盘子就跑，生怕下一秒虞老师问他报告出来了吗。 虞夙是在省博的展览上见到秦苏的，他爱好不多，那天偶然想起省博有几件新到的文物，一时兴起便去看看，角落里有个女孩偷偷摸摸拍了几张照，然后给人发语音说，“可以了吧姐姐，博物馆不让拍照，给你拍个大环境得了。” 过了不久虞夙听到她说，“大姐你装文青钓凯子还要我给你写文案吗？这种文物不让开闪光灯，整个明晃晃的图，显得你一看就对这玩意是临时抱佛脚，朋友圈写多了显得矫情，发个图就完事了，可千万别配自拍啊。” 虞夙在她背后轻轻笑了一下，没想到秦苏如临大敌转过身，看到他没有博物馆的工作牌才放松下来。 “现在看展还能代劳？”虞夙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这张脸约等于通行证，真心笑起来的很少有人能拒绝。 “啊，就是帮忙拍个照，我朋友看上了个历史学博士，正在想尽办法增加共同语言。”她停顿了一下，“你是不是叫虞夙。” “对，我们见过？” “我见过你，”秦苏很开心，“你之前在研究院做过一次演讲，我那时候在等人，外面没位置坐溜进的礼堂，那次的主题是动脉瘤，我有点印象。” “你也是医生？” “哪能呢，我高中选的文科，报不了医学院。”她摸出手机，“能合个影吗？我想发到朋友圈里炫耀认识了个帅哥。” 秦苏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虞夙没能拒绝。 秦苏是个很好的讲解者，她对文物的历史价值了解不多，但对文物主人背后的奇闻异事娓娓道来，都是些幽默风趣的史料边角，到展厅尽头的时候后面甚至跟了不少人听她侃侃而谈，虞夙在门口主动要了秦苏的微信，“有空方便一起吃饭吗？” “那我今天就有空。”秦苏笑得很开心。 虞夙逐渐养成了请秦苏吃饭的习惯，秦苏是个高中教师，不做班主任，工作不算太忙，作息规律，最主要的是情绪稳定，绝大多数时候都开开心心，虞夙喜欢探究任何事物的规律，他觉得秦苏很简单，很容易被看透，最重要的是，跟秦苏在一起非常轻松，每当他觉得需要休息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跟秦苏见面，听她说话。 在一起是虞夙提出来的，某次吃完饭他自然而然准备敲定下次见面的餐厅，秦苏愁眉苦脸地说那家难吃，前几天相亲时候去吃过。虞夙这才意识到秦苏作为一个工作稳定家庭幸福人又漂亮的青年女性在现在的婚恋市场是炙手可热的对象，也许有一天她会找到合适的男朋友，那么以后再想见她说不准就要带上她那讨人厌的男朋友，那男人会阻拦秦苏跟自己见面也说不定…… 他完全没有思考为什么这个男人已经被他定义为了讨厌的对象，只是微笑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我要求可高了，”秦苏故作高傲，“英俊有钱忠贞不二，最主要的是脑子要好使，还要风趣幽默……人品也要好，这种男人也不多见，还有就是……” “我不知道你觉得我是不是幽默，但是前几条我都是能满足的。”虞夙打断了秦苏，“所以考虑一下我吗？” 分手的时候也是虞夙单方面提出来的，他在一个气氛很好的晚上约秦苏散步，送她回家的时候说，“对不起秦苏，我是个不婚主义者，更不想要小孩子，所以我父母得知我在跟你谈恋爱的时候让我慎重，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我知道你喜欢小孩子，很抱歉给你造成了这么久的困扰，我们分手吧。” 秦苏盯着虞夙看了半天，“好。”她把情侣戒指摘下来递给虞夙，“我就不留着了。”过了足足有一分钟，她才说，“其实我也是个不婚主义者，只喜欢别人家可爱的小孩，我跟上一任男友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分手的。”她停顿了两秒，“但是你说要分手，那我同意。” 然后她就进了小区，没回过头。 秦苏说出那句话的瞬间，虞夙就后悔了，但也只有一瞬间，他自知感情淡漠，也确信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下一个跟秦苏一样的人，让他觉得轻松。 可事实是没有，分手后几乎每天他都能想起秦苏，甚至研究手术报告时候会走神，这是绝无仅有的情况，当他一周内第六次梦见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自己的博士们，“你们在什么情况下，会每天都想起一个人？” 博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大师兄见多识广，“虞老师？您失恋了？” “失恋是什么？”虞夙不解，“你是指那种因为人际关系破裂导致的心理危机事件，主要表现有……” “总之虞老师您分手了对吧，”大师兄听不下去了，“是那位漂亮懂事不管你的前师母终于受不了您的冷暴力了对吗？” “是我提出的分手。”然后虞夙把自己的理由和秦苏的回应复述了一次，结束时听到最角落有个女实习医生骂了句脏话。 虞夙很是认真地问，“我哪里做错了吗？” 女博士噌地站起来，脸涨的一片红，“虞老师，你别生气，渣男有挺多种，你属于没有心还不自知的那种。你这就是不喜欢人家嘛，耽误师母干嘛呢！” 这下连以大师兄为首的男人们也点起了头。 虞夙盯着女博士看了半天，“可我为什么总是会想起她呢？” 女博士从角落里走到最前面，拉开椅子坐下，用她在言情中浸淫了多年的经验，一脸激动，“虞老师，恭喜，你走了追妻火葬场这条路，分手后，你爱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