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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童

    赵旦验过货,拿白绢重新裹好,收回匣中,便取下手套,束手坐着,不知想些什么。

    陆麟喝着热茶等了片刻,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呢,忽见赵旦抬头盯他,“你还不走?”

    陆麟登时有些不是滋味。

    “为见你一面,亲自送货上门,我这千金之躯,可是带着商队,特地绕了大半个海湾,晕了两日船,方来此地,不过喝了你一盏茶,你这便要赶我走?”

    赵旦挑眉,“钱货两讫,你道如何?”

    陆麟腼颜,“哪里哪里,三月后不是还得再来,这一回生二回熟的,总得招待我一两日吧。”

    “大如,待客。”赵旦唤来大徒弟,起身就走。陆麟忙叫停他,见他只是侧身站在门口,赶紧言归正传:“那事办的咋样了?”

    “何事?”

    陆麟急了,“就三月前请托过的…”

    赵旦一副恍然模样,奇道,“你们做的事,怎反来问我?”

    “…可不是寄情于山水,才问山水可知情么。”

    “天地不仁,山水无情,如何晓得。”

    陆麟小声嘀咕,“山水无情,受的供可不少……”

    赵旦冷笑,“悔了?东西都收在南偏堂,自取便是。”

    陆麟自知说错话,再不敢反驳,屋内一时沉寂,遥遥只闻惊涛拍岸之声。

    俄尔觑见赵旦脸色平静,正待说话,谁想他一拂袖,顷刻间青衣已在数丈外。

    陆麟追又追不上,只好在原地扼腕。

    大如给陆麟铺床时,陆麟就在一边喋喋不休。

    大如是赵旦首徒,自小跟着师父,学成个老实样的闷葫芦。

    聪明人总多少有些孤高的毛病,赵旦也不例外。陆麟自诩为他好友,但总唱独角戏,其实他心里也没多少谱。

    絮叨了半晌毫无回响,眼见客房也收拾齐整,大如正想离开,不料袖子却被陆麟一把拉住。

    “岛上可有别的客人?”

    大如摇头。

    陆麟眼珠子转了转,“那…仇人?”

    “得师父说了算。”

    陆麟仍不死心,“你师父今晚歇哪?”

    “许是在青杏洲。”

    夜色深了,近岸处水青沙白,海浪阵阵,催人入眠。镜湖距离海岸不过二里路,却因半山环抱,近海一侧种了半片杏林,又半片竹林,断音绝尘,宛如异境。此刻只隐约闻得竹叶摩挲,窸窣虫鸣。

    青杏洲在湖中央,缈缈烟波,目力难及,登岛仍须摆渡。

    万事通陆麟通万事,唯独是个旱鸭子。他在湖边抓耳挠腮好一会,仍不想放弃。赵旦的地盘,想胡作非为也得看人下菜。惹恼那怪物,别说是朋友做不成,能否全须全尾地离开都成问题。

    然而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般回去如何交待?陆麟叹了口气,从歪脖子树上起身待走,冷不防就听身旁的树问他,“这便走了?”

    陆麟心下一悸,浑身汗毛倒竖,不待回头,一招神龙摆尾,立时往斜后方飘去,眨眼已离了数丈远,匿入一旁竹林之中。

    他还不及喘口气,那呼吸声却再度响起,如影随形,不轻不重,不徐不疾,仿佛故意要令他听见似的。

    陆麟心知躲不过,只能站住。他垂头叹了口气,就听那人问,“为何叹气?”

    “叹世事无常,气运难料。”

    “如何无常?怎么难料?”

    “……爱人远嫁,亲友断交。”

    那人啧了一声,似毫无兴趣,陆麟作势要走,可脚才抬起,身后那人影一闪,又拦于他身前。

    此人身量颀长,看面相正值青壮年,与赵旦不相上下,半长不短的乱发下,一双眸子野兽也似,黑夜里牢牢盯住他。借着朦朦月色,只见他上披背单,颈子上束个银环有指节宽,下着笼裤,脚蹬草履,一副渔民装束,身上气息却极淡,也难怪陆麟方才毫无觉察。

    陆麟被这般盯着,心里不舒服,又走脱不得,只能暗自叹气,强自耐心问他,“何事?”

    “方才见你功力不错,来跟我切磋切磋。”

    话音放落下,他已欺身前来。陆麟心下一凛,脚步一错,险险避开那电光石火间戳来的二指。

    陆麟倒退两步,连忙大喊,“且慢。”

    那人并不理会,收指成拳,手臂忽而暴长,一瞬已攻至陆麟门面。

    陆麟顿时头大。他不欲在此过多纠缠,仍是一招神龙摆尾避开,口中大声道,“钱兄,此乃九通术!”

    “九通术?”那人一愣神,瞬息间气势一收,又问,“你认得我?”

    陆麟忙干笑道,“可不是,江湖中谁人不知夺燕生的威名。”

    那人听不出他话中之意,眼睛一眯,只问招数,“何谓九通术?缘何我未曾听过?”

    陆麟脑子转得飞快,“所谓闭气九息,叩齿九通,先有九息,以内功心法为重,后续九通,以轻功招数为主。”

    钱笙上下打量他,“你缘何知道?”

    “在下区区商旅,虽说胸无点墨,唯袋中黄白之物不少,当初为了这一眼,我也是亏了巨本,才窥上一眼……”

    “书何在?”

    “这…在下也不清楚……”

    陆麟偷眼观钱笙表情,但见他面上阴晴变换一番,到底没做出什么强盗事,暗夸赵旦驭匪有术,想了想又说,“何夕兄是否说过,修炼这九息术需循序渐进,一息之后方复一息,绝不可操之过急?”

    钱笙摸摸下巴,反问他,“那又如何?”

    “我早先花那银子时,有人告诉我,这九息术与寻常功法不同,若是想投机取巧,或操之过急,则真气混乱,如强龙无首,在各穴位游走,一不留神便有走火入魔之险。且与九通术乃是相辅相成,一如天地,只不过无天不成地,须得先九息,再九通,否则只得皮毛,无法精进,你看我方才着急使了出来,现在真气不济,胸口窒闷,一口老血正堵着,还有脸色青白,行动迟缓,咳咳…”

    那人垂眸无话,似在思考陆麟的话,又似在回味方才的轻功步数。

    陆麟察言观色,见他深邃面容上已无波澜,便小心问他,“钱兄今夜怎在此地?”

    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没事干。”

    “……何夕兄呢?”

    “鬼知道。”

    话音刚落,那颈上银环忽然嗡嗡作响,那人嘴一咧,咬着一口森森白牙,不知是喜是恼,但见他抬指一弹那银环,道一声,“你自己问他吧,走了。”

    陆麟还想多问两句,又怕此人心思诡谲,暴露手脚上功夫被他缠上,犹豫中那人几个闪身已出了林。其间并指为刀,抬手将一根翠竹削成数段,根根约有臂长,边缘齐整平滑,显见剑气凌厉,内功深厚。

    陆麟紧随其后,见他立于湖畔,随手一扔便是一个纵身,轻飘飘地落于水面上。随后边扔边跳,宛若大雕扑食,几个起落,便点水飞过岛上去了。

    玩物虽精细,以赵旦之资,要摸透也不过数盏茶的功夫。

    他将机关一一回收,以沾湿的棉布细细擦净,又用丝绢擦了一道。

    他做得如此有条不紊,徐徐渐进,本该是专注到旁若无人的,却忽而开口问道,“去哪了?”

    钱笙在檐上啧了一声,起身自窗阑上翻进,却并不靠近赵旦,而是在距离他最远的窗前卧榻上盘腿坐下,随手将银环解了丢于一边,双目灼灼盯着他。

    “见着个人,说九息术还有个招数秘笈,叫做九通术。”

    赵旦继续摆弄手头事物,并没有抬头。“何人?”

    “他认得我,我不认得他。”

    钱笙随口回道,目光却灼灼盯着赵旦,好似一只饿狼。

    “你何时默下一段?”

    “那人可有说,不得操之过急?”

    “还需多久?”

    “那得看你造化。”

    钱笙没有接话,然而神情十分不甘。他自负英才,年少成名,虽行事不羁,漠视伦常,到底是心气高,难服输。他本于功名利禄毫无兴趣,独只痴迷于武功心法,势要通读精专天下各派秘笈。又因自小潜心钻研,少于人情,鲜于德行,出世以来对各派功法请不到便抢,抢不到便偷,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因此到手的秘笈少说也有十数本,江湖上却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恶人,夺燕生便是诨名,意指他夺泥燕口,无中生有。如此这般,不想有朝一日竟会遇上劲敌,困在岛上数月,当真是时也运也。

    赵旦停住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是这么一眼,让钱笙心中一沉,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蓄势待发。

    赵旦却只说了两个字,“上床。”

    钱笙撇撇嘴,随即松懈下来。他意兴阑珊地站起身,好似震落桦树上的积雪般,将那身极易剥落的衣物脱了下来,一具健康壮美的身躯就此袒露。钱笙生于江淮,却生得高大,宽肩窄腰手脚修长,十分少见,也曾被疑过出身。

    他施施然走去屋中那座寒玉床上躺下,仰面朝天,舒展身形,浑然无我,吐纳自在。

    赵旦目不斜视,则仍坐那儿摆弄手上的物什。东西被他擦了三遍,早已纤尘不染,在灯光下反射出干净的白芒。

    又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他才收了绢帕,合上木匣,站起身来,拿着那东西慢慢上前。

    钱笙何尝等他,早已闭目进入瞑思。

    赵旦站在床前,背着手低头打量他,从那头乱糟糟的黑发,蛰伏的性器,一直看至劲瘦的脚趾。前两日在这具正值壮年的身体上留下的瘀痕早已淡去,满室的烛火映于其上,使它看上去似动未动,而在寒气轻笼的白玉之上,那麦色皮肤显得格外温软。赵旦心念一动,将手放在那难见起伏的胸口之上,才觉出其心跳平缓,唯有掌下肌肉微紧绷起,但旋即放松。

    “曲起腿。”

    钱笙微睁了眼,这才看清赵旦手上拿着什么,不由脸色一变。也不知这怪物从哪弄来些怪异之物,全往他身上招待,上次那串珊瑚珠让他尤为记忆深刻。虽说不过是些体肤之痛,并未伤及根本,但那种连绵不绝的求而不得的情欲之苦堪称折磨。

    钱笙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赵旦欣赏着他脸上五味杂陈的表情,并不急着说话。

    未过多久,就见他神情一松,抬手枕于脑后,眼睛盯着赵旦,懒懒道:“老怪物,打个商量。”

    赵旦沉默着,仿佛一种暗许。

    “找个女人来。你这么玩,老子觉得亏大了。”

    赵旦眉一挑,问道,“什么女人?”

    钱笙想了想,还真挑了起来,“胸大屁股大,高矮不限,身体结实点,要成熟娘们,娇滴滴的小姑娘就不要了,弄起来跟娃娃似的。”

    赵旦居然笑了笑,钱笙心中一喜,不想他道,“不行。”

    钱笙眼睛一眯,坐起身来,“为何?”

    他倒并不十分生气,只想趁此机会若能和赵旦打上一场也不错,然而赵旦轻飘飘便将他的真气挡了回去。

    “市道之交,你情我愿,谈何玩一字?起初拍板成交,便是平价和售,又哪来二价之理?”

    “这么说,那陆麟也是如此‘交易’的?”

    赵旦并不答,一拂袖转身待走,“你若不愿,我不强求。”

    钱笙圆目一怔,跳将下床,三两步往赵旦身前抬手一拦。他二人身量相仿,只是一人衣冠齐整,一人不着寸缕,然而各自态度极坦然,是以气势不分伯仲。

    “你待毁约?!”

    赵旦反问他,“你练的童子功,但凡不泻精即可,何须多此一举?”

    钱笙眉头一皱,自然无话可答,却摆明了不舒爽。

    赵旦稍作思想,已有定夺。“女人没有,但我可以帮你。”

    钱笙嗤笑一声,“你这怪物,有何本事?”

    赵旦却一本正经,“到时便知。”

    钱笙到底无意痴缠,未多想便应了。

    这次从陆麟处得的,据说是欢喜宗镇宗之宝的仿品。虽说是仿品,但因出自历山姬氏,做工极其精细,用具讲究,机关还原,即便是真品比之也要相形见绌。为此姬氏被欢喜宗各种人头威胁,到头来却因入教者倍增而作罢。目前此物仅做出三件,是以有市无价,十分珍贵。

    赵旦浸淫机关术数年,逐渐精通,但见着此物时仍不由惊叹,起了争执之心。

    钱笙曲腿仰面,看着赵旦鼓捣。那镂花银柱较寻常角先生更为粗长,几有成人小臂长短。赵旦在脚粗的一头稍有动作,便见两个银环被取下,一头连着一根细链,原是个可拆卸的。

    钱笙稍微放心,想着自己此时不过是个道具,又对这些机关全无兴趣,便与赵旦道,“替老子把眼遮了。”

    赵旦拆了他笼裤上的黑腰封,替他蒙了眼,钱笙便趁机敛息修炼起来。

    未过多久,他只觉阳锋一紧,似被赵旦扣住,手指上下动作,力道出其的轻柔。钱笙被弄得有些意动,阳锋微起,半硬不硬时忽被个湿暖之物至根部包住了。

    这感觉没舒服多久,他又觉精窍一痛,有冰冷异物徐徐插入,这般薄弱之处痛感异于其他,钱笙便不由得叫了一声,大腿肌肉紧绷,努力控制住踢出的冲动。

    “有多痛?”

    “姨娘的绣针那么痛。”

    钱笙冲赵旦龇牙笑了,只觉赵旦停了停手下动作,这才继续。钱笙隔三差五地刺他这么一下,他似全无反应。即便是隔着眼罩,钱笙仍能想象到赵旦此时是个什么表情。

    他何曾有过什么表情?那张脸甚至较劣质的人皮面具更为木然。除了那双眼睛,那双流露出令钱笙战栗,几乎想与之一同焚烧的,如火如电般狂热专注的眼睛。

    常人皆说,钱笙是个不受世事束缚的怪胎,可在钱笙眼中,赵旦才是那个怪胎。

    钱笙明白,若非他出身于那般家族,非得遵循野兽法则方能存活,或许如今的他并非当下模样。可赵旦这样有地有财,和满家庭出身的无忧公子哥儿又是为了什么?天降大任么?

    想到此,钱笙哈哈一笑。他感觉自己被摆布成一个仰面朝天的蛤蟆姿势,不由得想起传说中的蛤蟆功,只可惜他有心一试,却被那前后渐起的欲望撩拨得难以集中,是以才躺着胡思乱想,竟一时忘记修炼之事。他心里一沉,想起类似遭遇,然那时他仍能心无旁骛,将榻上淫妇与伏击的杀手一并击毙,轻松逃出生天。可如今他却在赵旦的榻上为人左右,难道只因有约在先,他便可高枕无忧了吗?

    “痒?”

    赵旦的手在其鼠蹊与后庭之间,似牵引一根细长链线,贴在那处是微凉的触感。

    也不知怎的,先前他觉着精窍中之物明明是根坚硬干涩的细棒,可被他含温之后却软下来,在那细窄之处微微拱动,有冬虫复苏之感,且逐渐滑腻,竟往他精窍深处钻去。钱笙一惊,却觉那物似被外力拉住,深入一寸后再不能动,精窍口反有紧绷之感。那虫进退不得,只一根筋在那窄径中扭动,弄得钱笙阳锋更硬。

    “痒个屁。”

    钱笙暗骂一声老怪物,再不欲理会身外。

    瞑思之中,他只觉赵旦微抬他的头,将一根皮质的带子绕过后颈,贴着胸前两处,又绕过大腿,随后将他侧过身去。

    钱笙全然不管,只顾专心念九息术第七息的口诀。这秘笈是他某次上青城教中取秘笈时于梁上偷听得知,这世上竟有此集大成之物,他如何能不心动?

    那时钱笙心想,偷也好抢也罢,总不过是本册子,寻到踪迹便如其他秘笈一般,总有能入手的法。却没想到,这世上除了偷拐抢骗,还有这等肉体交易一说。

    那天他凫水半日,摸黑登了七星岛。没走几步便被困于一片密林之中。当中不知布了什么阵法,钱笙对机关自然是一窍不通,凭着一股野兽般的直觉硬闯了过去。

    方出野林,就见赵旦那几个徒子徒孙早摆好了架势正等着他。论拼招钱笙是从不怕的,毕竟他看的书多,百家之长被他融了个七七八八,反倒创出一套刚柔并济的独特功法。

    过了一会,打着打着对手都趴在了地上,钱笙大摇大摆地进了赵旦的门。

    那时外面夜黑风高,屋内窗明几净,赵旦一身雪衣,拿着一本书卷坐于案前,澄黄的烛火映在他衣袖间,竟恍惚有几分暖意。

    钱笙扬声问他要九息术,他却说,报上名来。

    又过了数月,钱笙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现下前后都涨的很,隐隐的快感如附骨之疽。钱笙闻得一股药香,不禁有些头晕目眩,浑身燥热,令他在白玉上摩挲着身体,体下一时有了凉意,却渴望更多。

    真气汇聚在丹田,却毫无用武之地,他稍一分心便风卷残云般地全散了。他只想要两只手,在他身上,在那胸口,茎体,后臀上用力摩擦,似挤进体内那般揉捏出一点痛感,方能缓解。

    可赵旦如非必要,鲜少用手触碰他的身体。更令人憎恶的是,赵旦的玩具似乎已全部配置在身,也就是半盏茶之前,他就基本不再动作,只隔了一臂远的距离细细打量。钱笙仅能感觉到赵旦的视线,想今夜初始放在他胸口的赵旦的手,想那手不多久前推他侧身的一点重量,想那手穿过他鼠蹊绕到后庭时若有若无的痒,心下的火腾地烧起来,再难熄灭。

    缠绕其身的锁链似乎并不甚紧,四肢仍可活动寸许。钱笙试图舒展身体,可他向前一弯,精窍之物便往深处钻动;往后展,后庭之物又跟着蠕动,胸口的痒痛和紧绷感使他烦躁不安。钱笙听得到那细微的水声,内壁仿佛被轻轻吸动着,弄得他又燥又痒。

    “摸我。”他几乎是吼出来,甚至带着些急切。

    为达目的,钱笙可以在封闭的墓室里与死尸共处半月,可以忍受烙印和鞭打,扮作下仆卖身入府,但此时此刻,他不想忍。

    不是平价和售么?那就得秤平斗满,双方满意。

    赵旦的呼吸停了一瞬,钱笙耳聪目明听的到。可他站在那里,仍没有动作。

    这空白的瞬间使钱笙格外的不满,于是冲着赵旦的方向怒喝,“还杵着干什么?”

    赵旦今夜要做的事已然完成了。好似从前无数个夜晚,求知欲使他的呼吸急促,双眼湿润,闪闪发亮,剧烈的心跳在耳畔如潮水般鼓噪。

    他陶然站在那里,如看客般愉悦地观赏着那具年轻的身体,那柔韧的筋骨,伴随机关运转而随意改变的生动姿势和敏感的反应是一个木偶或者死人绝无法拥有的;而对于他身上嵌饰的珍玩,或许仅须三月,或许更短,他将全然掌握这门技巧。

    赵旦是个怪人,他如饥似渴地攫取着世间所有他感兴趣的事物,在学成之后又弃若敝履。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男女分明有别,而这物什阴阳不分,心下略感可惜。却听钱笙在那里说些什么。

    等他催促第二遍时,赵旦才回过神来,想起这人前不久还在找自己要女人呢。

    “不是说帮我的吗?”

    赵旦抬起手来。他手指修长有力,因常年习武手掌各处本该有茧,却为增加灵敏度,被他自己磨平了。是以距离那侧腹不足半指,他便能隐隐感受到皮肤之下的热气。

    他停了停,方在带脉处落指。那身体微微一颤,似在回应。赵旦沿着章门徐徐摸至巨阙,停在中庭。中庭处是对结成定印的银质五指,关节皆可活动,食指骨上用细小梵文刻着“乐空无二,即身成佛”。

    赵旦不屑于欢喜宗这套把戏,但也不禁为其之诡思奇巧而动容。他拨动掌骨上的银链,但听金银错响,食指与拇指捻动,徐徐变换手印。茱萸受压,但见钱笙身体一紧,便想翻身。

    赵旦按住他,问,“是何轻重?”

    钱笙咬牙笑起来,“你问哪个?”

    赵旦用指腹轻触左首,但见那点已殷红如血。

    “找个女人你便知道了。”

    冷不防赵旦的另一只手探他下身,一把摁住他肾囊之间。钱笙不由闷哼一声,急道,“轻些!”

    那处正被条掌余长的金魑扣着,上身指骨一动,金魑便在后庭摆尾,钱笙的闷哼便渐渐变成喑哑的呻吟。

    赵旦不徐不疾,每个机关都摆弄一遍,并不停问他感受。钱笙一时如隔靴搔痒,一时如虫蚁叮咬,呼吸渐重,想骂人又不想白费力气,只要一边咬牙硬撑,一边含沙射影。此时最难捱的,是那缓缓积累却难释放的快感。他记起赵旦先前不停擦拭这东西,应是将涂过的催情药都弄干净了,怎的他这会仍浑身燥热情难自己?

    他渴望一双手抚弄全身,在轻处轻,重处重,解语花一般全如他意,只要最终能潜龙入水,那一切便都得解了。

    但可恶的是,他没有女人,只有赵旦。

    这厮怎会如他所愿?钱笙这时方想明白一个道理:赵旦说会帮他,可自己只需要一个女人。

    赵旦会做他的女人吗?

    钱笙要被半个时辰之前的自己气死了。

    他脑子里星火燎原的,却没想着动弹,只觉着赵旦不时为自己翻身,换成不同姿势摆弄。会阳一时被挤压又放松,精关不停松紧,后庭内的东西也随之进出。

    钱笙呻吟一声,不胜其扰。又忍了小半个时辰,终于骂道,“还要弄到几时?”

    赵旦看看水运浑天仪,道,“还有两个时辰。”停了停,仍问他是何感觉。

    钱笙气闷了半晌,到底应了他。

    这般折腾到子时,总算是将尽了。

    钱笙后半段渐渐习惯下来,未得疏解的欲火之中倒有些昏昏欲睡。

    他此刻跪趴着,半梦半醒。石室内一片沉寂,只有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仿佛潇潇夜雨。

    两丈开外的浑天仪陡然传来铙声。

    炭笔声停了阵,纸张和衣袖窸窣着,赵旦除了外衫,正在收拾桌子。

    木匣落锁之后,屋内重归静寂,钱笙却知道赵旦在走近。白日里钱笙尽力偷袭过几次,虽未成功,但从没落下乘,对彼此功法也算知根知底。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赵旦是与他旗鼓相当的高手。

    待赵旦走至床前,钱笙仍旧问他,“你待如何帮我?”

    这珍玩不过是个助兴的玩意儿,各个机关再来三遍也是绝不够的。

    然而出岛不成,找女人不成,钱笙心里疑惑,难不成赵旦还真能亲身伺候他不成?

    正想着,下身一紧,后庭的物什被慢慢拔出一半。那阴头的形状惟妙惟肖,正卡在穴口细细研磨,令钱笙喉头一哽。

    “要进便进,要出便出,你……”

    钱笙骂骂咧咧,赵旦只是不理,只用那个假阴头磨他后庭。不一会居然给钱笙找着感觉,骂人的声音忽而一颤。还没等钱笙回味过那后颈麻酥的劲儿,就感到赵旦两根指头挤了进来,穴口便易发紧了。

    钱笙暗骂了一声,总算明白赵旦要怎么帮他了。

    那两根指头冲着阴头直去,在其上轻拢慢捻。钱笙仿佛置身暴雨激浪之间,感官忽上忽下,手脚麻痹,腰身上折,心跳到嗓子眼里。

    赵旦离得近,覆在他身上约莫半指距离。钱笙兴致所至也不管别的,高耸的阳锋在赵旦腰带上蹭,其上细密的苏绣和微硬的布料勉强疏解了一阵,只是立即被觉察出用意,赵旦一抬腰,他便再也够不着了。

    钱笙一着急,嘴上便骂开来,“直娘贼…快给老子蹭!”

    赵旦手上动作一顿,似冷笑了一声,一把便握住他的命根子。

    钱笙疼的一颤,浑似触了逆鳞,张口大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打算挣了束缚跟赵旦打上一架。

    他虽眼盲,但早已身经百战,趁赵旦一指点向他麻穴,他一沉肩,一撑腰,险险错过。只是后庭那玩意仍抵在点上,倒令他爽得浑身一颤。

    赵旦虽与他话不投机,这时也知是弄疼他了,手下动作忽而放轻,于是在那茎身上研磨起来。

    钱笙也不管别人是何心思,只顾着自己爽快,赵旦的手法虽不算熟练,但不学自通,短短时间便将他随着他好恶变换轻重手势。钱笙渐入佳境,微微扬起头,在寒玉床上款摆腰身,直将下身往赵旦手上送,一时间春风化雨,淫态毕露。

    他蒙着眼,自是看不见满室烛火下,正值壮年期的皮肤上密汗盈盈,其下肌肉和修长骨型宛如雕塑,却较之更为生动蓬勃,那些微的筋肉鼓动,好似野火后的一蓬杂草,充满了无尽的生命力。

    赵旦看着他,一瞬间竟有些失神。他感觉到长袍下自己身体的变化,心下顿时反思缘何自控力变得薄弱了,手上便跟着卸了劲。

    这微妙的变化即刻让钱笙有所察觉,于是不满道,“怎么停了?”

    他这么一说,赵旦倒真停了下来。屋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钱笙拉弓搭箭地等了又等,几乎泄劲,仍没见反应,以为赵旦不打算继续了,啧了一声便待挣了束缚,自行疏解一番。谁想方一动念,赵旦便按住他肩膀,让他维持这任人鱼肉之态。

    “莫急。”

    他收回手,站直身体,除了身上衣物,抬脚便上了床。

    赵旦置身于钱笙双腿之间,右手扶上胸口银骨,随意摆弄。茱萸受力之下涨至绛色,令钱笙眉头为之皱了一皱,但并不十分情动。

    左手却是扶着那假阳具,又戳弄了半刻,竟徐徐拔了出来。阳具本是由蜜蜡混着胥邪油捏制而成,触热生汁,此刻钱笙后庭松软,已是汁水淋漓,一片湿滑。

    钱笙被弄得微喘着气,却总不得爽利。这时觉出赵旦动作,于是侧抬过脸,似在疑惑赵旦的企图,却没想到腰身一紧,赵旦两手已卡在他髋骨处。

    钱笙心中刚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想要起身挣开,就听赵旦平声道,“我在帮你。”

    接着一挺身,入了钱笙的身体里。

    钱笙短促地骂了一声,旋即被拖入情欲之中。

    三月过后,陆麟又登了一次岛。不想恰逢赵旦出岛不在,需得又三日方才回来。

    陆麟家中有长兄照料,自不着急,于是便整日在岛上闲晃。奈何青杏洲边守了两日,既无法过湖,又蹲不到有趣事物,只能望洋兴叹,大感无趣。

    到了第三日,总算见着余晖之下海面上,一叶扁舟悄然而至。舟上两人,一人摇橹,另一人背手而立,直等靠了岸,这才悠然下了船。

    陆麟袖手笑他,“亏你轻功盖世,怎得还这般小心,莫非是怕半途岔气掉进海里?”

    赵旦自然不答,一手提着布袋,也不知装的是何物,仍旧漫步向岛内走去。陆麟自然跟着,旁敲侧击地问,“那珍玩如何?”

    “尚可。”

    “可琢磨出来了?”

    “仍需三日。”

    陆麟大惊。“那你可得好生招待我。”

    赵旦仍是那句话。“找大如。”

    陆麟迟疑了片刻,终是免不了相问,“……那家伙呢?”

    赵旦停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看得陆麟心惊肉跳,这才道,“你不是比我更清楚?”

    赵旦弄到后半夜,总算将油液和蜜蜡混好塑形,放入冰室冷却。他走出密室,正见钱笙上身赤裸,盘腿坐于寒玉床之上,眉头紧锁,满面赤红,头顶云遮雾绕,显是练功已到紧要关头。

    窗外秋雨淅沥,石室小窗半敞,便有习习凉风吹入。

    赵旦走至窗边小茶炉前,煮了壶惠明,坐下细细品茗。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钱笙竟七窍溢血,胸前榻上已是一片斑驳,犹在苦苦支撑。

    赵旦生性爱洁,不禁皱起眉头。对此情形他并无任何悔意,心中却陡然升起一点不耐。

    眼见钱笙中庭泛红,胸膛鼓涨,额间青筋毕现,已有经脉爆裂之势,赵旦心念一动,忽然暴起接近,一手带着雷霆之势,按于他百会穴之上。

    钱笙精力一散,经脉中的真气便再也汇聚不起,顿时萎靡倒下,浑身汗出如浆,喘气如风箱。

    赵旦背起手,低头仔细端详。钱笙微微张眼,死死盯住他,眼中血丝弥布,狂态中依稀有些许不解。

    待呼吸平稳了,钱笙长出一口气,哑声问他,“缘何助我?”

    赵旦直起身,“床铺脏了。”

    钱笙冷笑,“这算什么稀罕物?”

    赵旦竟勾了勾唇角,“确实不算。契约尚未践行,你还有用处。”

    钱笙懒懒伸展,仿佛方才不过是一袭噩梦,“这话倒是不假。”

    他坐起身,慢慢走至茶炉边,将案上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把唇角,缓一缓神,望着窗外一片漆黑光景,低声道,“这第八息为何总也练不过去?”

    他好似在自问,又好似在问赵旦,只是并不希求答案。随后他转身看着赵旦,目光炯然,“你也是如此?”

    赵旦看着他,随后才缓缓摇头。

    钱笙双目流露迷惘之色,口中喃喃念道,“闭气十二,九元回纲,飞步斗魂,旋行玉纲。为何不行?”

    他抹了把脸,低头看手上血痕,自问,“天生我材,为何蠢钝至此,竟过不了区区一关?”

    他复而抬头,凶恶瞪向赵旦,一时间胸中愤懑难抒,气盈欲裂,情难自禁之下已自小窗跳出,长啸一声,朝湖畔狂奔而去。

    赵旦在窗前枯坐至天方晓,这才重回密室。

    三日后他将改良后的珍玩交予陆麟,却是将原物一分为阴阳,各个部位以活扣相连,必要时既可拆卸,又能作暗器伤人,且雕螭刻凤,精致非常。陆麟大喜过望,诺道,“苗疆八带虫已在途中,须臾半月便能送至府上,届时再来登门拜访。”

    赵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仍不多话。

    陆麟此前已在赵旦处吃了瘪,奈何受过请托,不敢贸然离开,又怕言多有失,只得巴巴看着赵旦。

    等了良久,见赵旦饮罢茶水,又起身要走。陆麟只好问,“那事……还得多久?”

    “看造化罢。”

    赵旦拂袖而去。

    临近年关时,游烟泊送来名帖,请赵旦往庄上协助解决一桩江湖旧怨。

    各种牵扯繁多,十分难缠,赵旦本不欲搭理,但游烟泊恰在运河险要地位,事关漕海运,便牵系着当地无数百姓生计。赵旦小事全数不管,但大事上仍得出面一计。恰好陆麟这阵得了新的珍玩,但年关忙碌,无法登岛相送,得知此事后也请赵旦往玉书楼一叙。

    游烟泊的庄主年纪尚轻,子承父业不过三四月,初见赵旦不免忐忑,即便对方只带二人同行,仍旧不敢抬头多看,只过了一遍脸便作揖亲往内请去。

    钱笙作着仆役打扮,进门后四下打量,双唇紧抿。他近些日子因滞于修习,容颜显见消减,双颊削瘦,只是精力却未曾衰减,双目亮如鬼火,眉头时常紧锁,脾性益发的阴晴不定。

    这水乡的庭院和他幼时居所有少许相似,都是青瓦白墙,廊走池流,曲折幽深,映在眼中便有几分阴森可憎。庄主招待一行人用过晚膳,去往客居之所休息。人方撤下,同行的小意便得令去了他处。

    钱笙躺靠在软塌上,半嘲道,“这可比你的石窝舒服多了。”

    赵旦望着篱外高大树影,淡然道,“比起石屋,我以为你更讨厌这里。”

    钱笙被说中心事,脸色晦暗,嗤之以鼻。待过了戌时正刻,小意回来复命了,还不见他动弹。

    赵旦奇道,“今夜不练?”

    钱笙冲他手上之物扬扬下巴,哂道,“你待如何练?”

    自欢喜宗之后,二人不时有肌肤之亲。

    赵旦自沉迷于这类玩物起已见过不少珍宝,这时也算对其中机巧了解甚多,陆麟未能为他收罗的也寥寥无几。今日这昆仑乾坤盒,造型虽别致,说到底和欢喜宗那件无甚差别。

    赵旦略有些失望,但并未流于面上。谁想动作间见钱笙抬眼问他,“你不中意?”

    许是今夜这异乡氛围所致,赵旦略一沉吟,难得答他,“世间玩乐,不过欢愉一瞬,究其缘故,到底空虚二字。我以为钻研玩乐之法或许可令此轮回终结,大道圆满,谁想玩乐之法也不过是空虚之反复。”

    钱笙嗤之,“都说你博闻广识,怎未听过老秃驴们口中常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赵旦眼中晶亮,但笑不语,反把钱笙身上之物皆数取下,收回盒中。

    钱笙讶然,“你莫说今晚不做了。”

    “此等俗物,不试也罢。”

    “是今日不试,还是往后皆不试?”

    赵旦抬眸看他,“你待如何?”

    钱笙心想,今日这笔生意若是不成,秘笈最后那一息却定是要的。赵旦这厮平日寡言少语,城府深沉,心思难料,必不肯吃亏,为今之计,也只能亲身弄上一弄。

    当机立断,他便抬手去抓赵旦双腕,附身而上,转眼就将赵旦压于身下。

    赵旦不知其意,反手推他。两人在床上擒拿翻腾,动作间连帐钩都给震掉了,郁金色的床帘掉落下来,帘外烛火黯黯,帘内朦胧一片。

    钱笙正跪于上方,垂首邪邪一笑,“莫慌,不过想继续做个交易。”

    赵旦轻轻敛眉,并未放松手上气力。他并非纵情声色之人,此刻也不想无端浪费力气。

    却听钱笙说,“玩乐之法所为玩乐,舍其因便无其果,你不亲身体验,如何得真知?”

    赵旦冷声道,“方法诸多,缘何非得与你一道?”

    钱笙低下头,往他唇上吹气,“方法诸多,我可只有一个。”

    一片昏暗中,唯有他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那超然的自信为那张脸增添一种非凡气质,几乎使人信服。赵旦觉着气闷,疑心自己如此坚持的缘由,反倒落了下乘,索性再不抵抗。

    他仰躺着,毫无动弹,只等钱笙为他衣衫褪尽。钱笙大腿撑住身体,探身取来乾坤盒,将内里之物一件件往身上摆弄。

    他取了阴阳鱼的乳夹套上,又拿出根儿臂粗的阳具,用舌头舔湿了在后庭缓缓进出。

    他目光火热地看着赵旦,赵旦也看着他,那眼神何其专注,如两把剜骨小刀,刺痛了钱笙,却叫他血脉偾张。二人的眼神仿佛黏住一般,浑然忘我,个中情感雾里看花,似敌似友。

    钱笙弄至后庭松软,见赵旦阳锋半硬不软着,便松了手下动作,弯下腰去,将那阴头含于舌间。他听见赵旦急促地喘了一声,阳锋一瞬硬挺,充塞于他唇齿之间。钱笙心中得意,恶意顿生,于是大力吮吸吞吐,直想将他阳精就这般吸出来。

    赵旦岂能如他所愿,抓住他的头发,腰身有力摆动,按着自己的意愿上下推弄。帐中热度恍惚间升温,二人身上皆泛起薄汗。

    俄尔听赵旦乍喝一声,“够了!”便将钱笙推了出去。

    钱笙好胜心起,拔出后身玉势,复又欺身而上,一手扶住赵旦阳具,后庭对准了缓慢坐下。

    钱笙那处紧窒,一时间难于深入,他抓起赵旦的手指,按在唇间,一根一根舔湿,接着往二人下身探去。

    赵旦从未见过此等恬不知耻之人,也从未有过这般屈居人下之事。

    他的血沸腾了,心念顿生,心如擂鼓,全为此景此情挣动。

    那何止是因为交欢之愉,还有种隐晦不可查的色授魂与。他在钱笙身上看到了自己。

    先是钱笙扶了他的手指插入,后来变作他三指而并,与自己的茎体一并插入。那微暖的软肉往外推挤着,又欲拒还迎般牢牢含住,直至他的阳锋进入到最深处。

    钱笙舒了口气,眯着眼睛俯视赵旦,缓声道,“这买卖,可还做得?”

    赵旦微微一笑,“还没完呢。”

    钱笙继而大笑,手抵着赵旦中庭,上下摆动腰身,逐渐加剧动作。他坦然地放浪形骸,毫无扭捏情态,剑眉敛着,眼帘微垂,一脸享受,神情与赵旦如出一辙。

    他们半途交换各种姿势,暗中较劲,不停地抢夺着主导权。二人都是精力充沛,内力深厚之人,逮上这情欲高亢的时机便相互咬死,绝难松口,不经意间天将亮了,仍是谁都未泄过一次精关,却不知何时已紧紧缠作一团,唇齿相依。

    篱外传来轻微脚步声时,两人同时察觉,却是赵旦先松了口。

    他看了眼钱笙,后者这才慢慢起身敛衣。后庭离了阳锋,各自竟都有些空虚之感。

    穿衣时侍者才立于门口,敲门相问。

    俄尔小意开了门,屋内一切已烟消云散般回复平静了。

    赵旦斜靠在太师椅上,手指缓缓转着拇指上的银扳指。他眼睛望着刻漏,好似在看,又好似没看。

    这江湖旧怨双方各持己见,唇枪舌战,只是碍于赵旦和普济寺的住持在场,不敢轻易大打出手。

    所谓旧怨,非关生死,不是秘笈,便是属地;若还牵扯到前朝宝藏,必有官府出场,也是最难解决的一桩。

    眼见吵了大半日,众人都累了,却仿佛怕输一般,没人敢开口叫赵旦主持公道。

    赵旦坐着,安静得好似尊神像。

    厅堂里渐渐鸦雀无声。言庄主踌躇上前,正待开口询问,却见一乌衣属下匆匆赶至,在言庄主耳边低声言语。

    满屋高手如林,或多或少都听了个究竟,面色各异,只做袖手状。言庄主打了个哈哈,“今日天色已晚,诸位也都辛苦,不如明日再议。”

    知情的不知情的也就纷纷走了。等到厅堂空了大半,赵旦这才慢慢起身,不顾言庄主作揖称谢,径自走至廊下,抬头看看乌黑的天色。

    事到如今,终归是得有个结局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陆麟找上门求他时,钱笙于他而言还不过是抹缥缈不定的影子。见面之后,也不过觉着是个与世人一般无二的俗物,别人随便下了套,扔到他面前摆好,这人便好似头饿狼,巴巴扑上来钻了进去。

    要不是适逢他自己起意,想要个应手的道具,这算计又与他何干?

    只是赵旦心里隐隐不快,好似非他所愿,却走错一步棋。不论是怎样的一步,只因这一步,整盘的棋局到底是被改动了。

    人心思动,原来自己终究不过也是局中人么?想到此,赵旦的心沉了下去。

    夜里下起了雪。起先只如细沙一般,后来转为絮絮大雪,不多时四野便白茫茫一片。

    钱笙如只丧犬,被人围追堵截,堵在郊外野猪林里。

    他半是疯癫,半是清醒,脑子里似有个铜铙铮铮作响,各种零碎记忆浮现,直闹得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精神崩溃,杀心大起。

    围攻的见他眼睛赤红,七窍出血,嘴里絮叨着也不知在念些什么,虽明了此乃走火入魔之兆,然而谁都不敢傻到做出头鸟。

    虽说当初打的是惩处强盗秘笈之江湖败类的招牌,到头来回报没落个实处,是以众人心里这算盘都有些打不下去。

    忍不住气的喊道,“钱老怪,事到如今,你伏诛吧。”

    钱笙听音辨位,瞬间一掌按出,顺带夺了长刀在手。那人飞身落地,口吐鲜血,胸骨凹陷,眼见是活不成了。到了此时,众人总算是琢磨出一股不死不休的味儿,各自认真起来。

    正打得火热,却见人群中炸开一大蓬雪,一道青影如鬼似魅,刹那时闪现。在所有人反应之前,他一把玉扇拦了前后方刀剑,一手抓了钱笙后衫,接力往远处一扬,竟是生生扔出包围圈。

    再几个眨眼的功夫,那依稀可辨焦黄颜色,显见戴着人皮面具的脸便从刀林剑雨中突围而出,消失不见了。

    一系孤舟在枯败的芦苇荡中摇摆,慢慢地向河中滑去。

    船上有二人,一卧一立。

    钱笙从血色世界中慢慢醒转,一睁眼就看到那把扇子,正斜插在赵旦的后腰际。

    赵旦摇船到江中便松了手,回头便对上钱笙的眼睛。钱笙撑着上半身,身上的衣服都被雪染成斑驳的白色。他皱着眉说,“赵旦,九息术最后一息你何时默给我?”

    赵旦看着他,并不说话。钱笙盘了腿,在船板上缓缓坐直,仍是抬头看他。

    “咱们彼此没有赊欠,你默了,咱们两讫。”

    “…你欠我一条命。”

    钱笙笑笑,“我求你帮我了?”

    赵旦蹲下身,低声道,“我不帮你,你现下有何资本向我要秘笈?”

    钱笙不说话。本事不相上下,无家室没牵挂,几个徒弟好似宠物般养着,手里银钱靠自己本事怕是糟蹋不完,这人要找点漏洞,还真不容易。

    他索性问开,“我命在此,你待如何?”

    赵旦盯着他,复又站起身去,看着江面淡声道,“那便拿最后一息抵罢。”

    钱笙走了。

    临近上游县镇的地段,小船靠了岸。船行中钱笙调理内息,好歹是将紊乱的真气归集,神思冷静。

    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一声道谢,从船上下到岸上,他和赵旦遥遥相看。

    随后转身离去,渐行渐远,高大的身影很快便泯然于遮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中。

    赵旦看了一会,低头瞅了瞅脚边银环,转身又撑起小船,往来时路而去。

    陆麟再次登岛已是崔嵬八月,大如在岸边候着,见陆麟面便上前行礼。

    “师父料到陆先生回来,特遣我在此相候。”

    “……何事?”

    “师父出海云游去了,归期不定,先生愿在岛上待着,便请随意;不愿待着,也请随意。”

    陆麟心下有些尴尬,又不甘心,于是打着哈哈问,“他可是在躲我?”

    大如只是微笑。陆麟奇道,“缘何这般笑?”

    大如道,“端看先生怎么想了。”

    陆麟张了张嘴,到底忍住没有再说下去。他在岛上转了一周,被好吃好喝供着,一周后一无所获,只能打道回府。

    临行前,换了三徒弟回风送他。陆麟垂头丧气的,对回风千叮嘱万吩咐,“钱笙虽然失踪,但抢盗各家心法秘笈已未再发生。此事既了,从前多有打扰,请代为道一声谢。”

    赵旦一路西行,在川渝一带,因一时兴起救了个女童,不想因此惹上个情债。赵旦心如止水,不欲纠缠,舍了骏马,避开官道,带着新收的小徒弟徒步穿山,往南而去。

    到得黔中林城,赵旦找了处城郊旅店暂作休整。是夜正盘腿坐于榻上凝神修习,却听窗搭扣一声轻响,俄尔一道身形悄无声息立于床前。

    赵旦缓缓睁眼,果见钱笙站在面前,正环胸打量他。一年未见,他似无太多变化,内力倒是较以往更为精进,行动轻如鬼魅,只不知为何做和尚打扮,头发全剃了,身着三衣,胸戴数珠,只是没点戒疤。

    “何事?”

    钱笙暗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坐在床沿,歪头问他,“你可有何想要的?”

    赵旦看了他一会,反问,“何物能较性命为重?”

    钱笙抓了抓头皮,答不上来,啧了一声,站起身来,却听赵旦又问,“你出家了?”

    钱笙答得坦荡,“听闻兴隆寺的藏经阁好东西不少。”

    此后赵旦再不说话,钱笙等了会觉得甚是无趣,道声走了,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赵旦四处游历三五年,红颜寥寥,徒弟成群。某一天在大漠戈壁间,对着长沙落日,忽然心有所感。

    人生在世,只求有的放矢。寻不到的,便只有大虚空。而蝇营狗苟之士,曲高和寡之流,不论高低贵贱,不分俗雅,都不过是在此虚空中挣扎的沧海一粟。

    何谓之有的?又何谓之成就?

    赵旦心中有了答案,于是决定回岛。但在回神的一刹那,他却莫名想到钱笙。

    钱笙每年都会寻上他一回,每次皆是不同装束,有次甚至扮作小厮,尾随他半个月。不开口时,二人居然相处融洽,一旦开口,赵旦总是不为所动,最后只能是钱笙先放弃了。

    他仍会问他那个问题:你可有何想要的?

    钱笙对那秘笈的结尾有种病态的执着,即便是伪物,即便曾经内力受创,近乎疯狂,他仍没有打算放手。

    只不过一月前再见时,他终于放弃问赵旦,是否有所求了。

    那时他站在日头下,四周一派晴翠缤纷,他周身气质却阴郁消沉,仿佛隐隐在瓶颈中挣扎。

    “默给我吧。”

    赵旦仍旧摇头,“不行。”

    钱笙的眼睛如同黑色漩涡,“那我去杀了陆麟。”

    赵旦眼中的一点讶然和讽意仿佛刺痛他一般,钱笙皱起眉头。

    “那又如何?”

    钱笙怒目而视,“你为何如此固执?”

    赵旦不甘示弱,“你为何如此执着?”

    钱笙苦笑一声,转身又走了。

    夜半时月色如水,屋内半明半晦,赵旦听见进入房间的声响,但这次他并没有睁眼。

    那个人三两步跃上他的床,一把将他按倒于床笫,扯掉衣物,附身而上。

    肢体交缠的一瞬,赵旦抬手摸他,掌下仍是记忆里温暖紧实的皮肤,脉搏有力地跳动着,和他一般无二。二人都不发一语,专注纠缠。

    事毕钱笙并未久留,拎起床角衣物套上,赵旦半倚在榻上看他动作。

    钱笙穿戴好,扭头看了看他,旋即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微明的天际,道,“走了。”

    他未管赵旦是何反应,这次出门,再无踪迹。

    赵旦在岛上闭关三年,潜心研究,终于自创一套剑法,名为次第,配合心法定印修习。

    此剑法甚为奇特,可做单修,亦可双修,剑势诡谲多变,剑意以内力相承,绵长不绝,攻守皆宜,难寻破绽。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他不声张,自有人替他声张。消息如疫病般传播,最后神乎其神,竟牵扯上某前朝的沉船宝藏。

    未过多久,不论拜帖还是战帖都纷纷找上门来。那其中有久战成名的老手,有方崭露头角的新人,有声名狼藉的魔教中人,亦有语言不通的异域名士。大家都在守望,等着借这个机会一飞冲天。

    这风言风语之中,赵旦一个贴也没有接。他仍在青杏洲上闭关,徒弟们能耐,他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近来他得了本佛经,名作,读罢觉得有些意思,又听说大部分经文原着都藏于吐蕃,现下流通的不过是增改润色后的译本,便起了去吐蕃一看究竟的心思。

    挑灯夜读间,不知不觉已至后半夜。他正手翻书卷,忽然抬手一抓,将一柄射来的飞刀拈在指间。那飞刀形如柳叶,薄如蝉翼,握住刀柄时刀锋仍在嗡鸣,可见对方用力极深。

    “数年不见,长进了。”他听到一声长笑,抬头一望,那人自夜色中缓缓走来,“听闻你近日得了套次第剑谱,甚是绝妙,在下亦恰好琢磨出套新刀法,名为一息尚存,故特此来请教。”

    赵旦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不由得眼带笑意。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