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总是威胁我
悦铎愕然回头,看见丛云皓冷静倦怠的眉眼。他从后边轻松握着他的手腕,周身纯黑色的冲锋衣勾勒出宽肩窄腰和两条长腿,整个人立在那就是已经出鞘的利刃。 丛云皓不着边际地吐出句“小手残”,转而使力,小刀从温悦铎手中脱落,到了他手里。 温悦铎全身的热血像是被突然抽空,木讷地站在旁边,任由丛云皓把玩着刀朝温凯旋走过去。 “想死么?”丛云皓轻松踹开挡着的人,蹲下来,小刀精准抵住温凯旋脖颈绷起的动脉。 “不不。”温凯旋神经质摇着头,眼前人穿着带有帝都军部标志的黑色制服,明显不是善茬。 “你你他妈是谁,我们自己家事,不用你管。” “家事都动上刀子了?”丛云皓看看他,又回头瞟了眼站在后边的温悦铎。 温凯旋破口大骂,“是他,他先动的!你眼瞎啊!” 丛云皓没理他,慢条斯理地把刀子上的手印和血迹擦干净,握住温凯旋的手将刀子抵了进去,他笑:“抱歉,我就是看见你先动的刀子。” “你,你他妈——”温凯旋忽地反应不过来,丛云皓早已拨通电话叫了附近的片儿警,不一会儿警车就响了起来。 其他几人见势不好跑了,丛云皓也没拦,专守着温凯旋。温悦铎在一旁仿佛丧失神志,他的脊背抵着后边的黑暗,洇出一片雾气,荒芜地透出远方的天空。 车上下来的年轻警察见了丛云皓还有点发怵,“丛处,是您报的警吗?” 丛云皓朝温凯旋努努下巴:“是啊,这片地方治安不好,这不逮着个持刀抢劫的。” “我没有!放开我!不会看监控吗,真的不是我!”温凯旋被警察反压着胳膊挣扎着,旋即愣了。 他想到就是为了堵温悦铎,专挑了监控的盲区。 片儿警忌惮九处的权威,丛云皓说啥就是啥,按着温凯旋就进车了。 “对了,这小子精神不正常,做点体检什么的再好好盘问,最好关一段时间放出来。”丛云皓补充。 警车轰轰烈烈地来,又轰轰烈烈地开走了。温悦铎还傻站在一边,等看清前面的人影才彻底回过神来,转头就走。 “等等,就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丛云皓凑过来,一脸不满。他接到军部通知,近期码头又出现非法船只。他晚上刚盯梢回来,路过这里就溜达了一遍,没想到遇见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 小白脸什么时候变胆大了? 温悦铎懒得问他为什么在这,回头冷笑:“你救的是他的命,又不是我的命。” “还嘴硬。”丛云皓脸色变得严肃,“人命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再说你这小身板,能抗得住他们几个吗?” 温悦铎没停下脚步,“用不着你管,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 ”好啊,我这就让刚才的警察领你回去做笔录,你自己圆谎。”丛云皓说着就掏出手机,作势要打出去。 前边的人终于回头了,恶狠狠地盯着他,敢怒不敢言。 丛云皓笑了笑,放下手机,“他是谁啊?” 温悦铎不说话。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他。” “你为什么老是威胁我呢?”温悦铎的小脸憔悴苍白, 如同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成粉齑,隔了这么多天才肯叫他的名字,“丛云皓,我已经够惨了。” 丛云皓想说什么,看到这副样子却霎时张不开嘴了。他想说他找到了部分证据,笔录能做了,也想说他早就把他家查透了,刚刚那个是温凯旋,他早就知道。可说出这些又显得是邀功求赏,他的傲气让他做不出来。 “可是你也不至于这样,一句话都不和我说。”丛云皓嗫嚅。 “说什么?让你看笑话吗?”温悦铎语气变得激动,“你想欺负人就欺负想帮人就帮,都凭你自己的喜好,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丛云皓默不作声,贴在裤子上的指尖微微蜷起,其实浑身的肌肉群都绷紧了,死死绞着神经。他是恐怖分子眼中的地狱饿鬼,此刻却退无可退,由着对方的误会和冷漠压凌过来。 因为温悦铎说的都是对的,也是他以为闭着眼睛不认,光弥补就可以解决的。这时他觉得,也许就像卢昭说的,有些事永远弥补不了,也不是凭弥补就能解决的。 温悦铎和他对视着,目光丝毫不让,良久后才冷静下来,他轻声道:“我花了你给我的钱,你满意了吧。既然互不相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深夜。 周子琦正在酒吧擦拭杯子,晚上朦朦胧胧下了点小雨,他还担心码头那边出事,店里跌跌撞撞跑进来个人影,他神色一凝,以为是聂远那边出了事。结果人影直接扑到了他的面前,温悦铎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哎你——”周子琦吃惊,赶忙放下手里的杯子把他扶起来,发现他虎口还有黏湿的血迹。 “你这,受伤了吗?”周子琦把他转过来转过去,看到裤子都是破的,上边滚着土和泥,伤口除了虎口处的割痕和身上个别地方的擦伤没有太严重的,他才松了口气。 温悦铎发白的唇瓣翕动,声音很小,以至于周子琦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能帮帮我吗。” “帮帮我......” 他被温凯旋围追堵截才是开始。等他回医院看老人,却发现了老人的病床上洋洋洒洒都是鲜红,洁白的被褥上勾勒出“去死”两个字。他调了医院的监控才发现有两个人混杂进来,往床上泼了一桶狗血。 他才明白,他根本无法躲,也躲不了。 周子琦凑近了才听见温悦铎的话,眉目微蹙。 他拉着温悦铎的胳膊往里走,是个温悦铎从没进过的暗间,周子琦打开门,“进来说。” 浅金色的光线越来越强,温悦铎才看清里边的那些东西,八个大保险柜,桌子上还放着个斑驳的烟盒,最显眼的是桌子上,深蓝色手帕里包裹着一个手枪。 温悦铎麻木地看着这些物什,并没有惊慌,也没有窥见秘密的恐惧,如周子琦所猜测的,很平静。 “那天你送走的人是聂远吧。”温悦铎轻声说,凑近了去看手帕上的枪。 周子琦站在他身后,“是。” “我在市局动态轮播图上看到的。” “真的吗?”周子琦在后边轻松地笑了,“没想到上了悬赏轮播图,看来我得和他说一声。” 温悦铎沉默着,周子琦一向聪明,既然带他来了这里,也就明白了他找他帮忙的性质。 温雉的死对他来说原本是个结束,命运却让他得知了楚兰轻死亡的真相,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不能永远躲在暗处和彭家小打小闹,有些事情不能躲着,必须面对。 他无法战胜懦弱,就只能逃向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