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蛋：藤蔓）
一束黑色雾气在这时兀然由远方破空袭来，直直指向教皇的方向。感知危机的伊斯特尔眼神一凝，蹬地发力，瞬间暴起，手腕翻转间，铁制阔剑闪现掌中，正正横挡在教皇身前。 黑雾打在剑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后瞬间如同失去力道般掉落于地，露出被雾气包裹其中的一枚颜色不详的铁锈长钉。 广场东方一排三层民居顶楼，一击失败的暗杀者转头便逃。来不及向教皇写字说明，经年积累的战斗直觉催使伊斯特尔转身便提剑追去。受到呼唤的元素在伊斯特尔脚下聚集成形托起他的身体，几个呼吸间，伊斯特尔踩着长风三两下利落翻身登上屋顶，压缩成团的元素爆裂四溅，气浪翻涌，圣骑士于是借势举剑，直直攻向套在斗篷里看不清面容的袭击者。 暗杀者展开双臂，蓬勃黑雾霎时涌出，铺天盖地噬向伊斯特尔，屋顶窄小空间被浓浓黑雾充斥，伸手不见五指。 借此时机，暗杀者快步奔向房屋另一侧，毫不犹豫纵身越下。 一缕火舌擦过暗杀者的衣袍吐出几枚火星，藏身斗篷的暗杀者悚然一惊，不待他有所防备，银色火浪汹涌炸开，瞬间将黑雾燃烧殆尽。 银色的火焱。 “你是伊斯特尔？！”暗杀者睁大了眼睛失声喊出伊斯特尔的名字，随即暗杀者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咬牙深深看了一眼伊斯特尔，猛地挥手破开一道空间裂缝，闪身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伊斯特尔垂眸提剑从火中漫步而出，剑尖擦过脚下石砖划出一路火花，火花熄灭，身后熊熊燃烧几乎点燃苍穹的银色火焰便尽数消散。 金色光晕自伊斯特尔周身扩散开来，倒扣于屋顶上方的碗状结界破碎，结界外教皇站在房屋侧面的巷子里微微抬头：“如何？” 轻巧跳下楼落在教皇身边，伊斯特尔指向房子另一面摇摇头，教皇了然，随手拍了拍伊斯特尔肩头不存在的尘土后温声道：“那边过去，应该靠近圣辉区，格林主教今天正巧在圣辉处理私事，待会儿我会给主教递个信，让他留心着那边有没有出现陌生面孔。”教皇动作自然的握住伊斯特尔空空垂落在身侧的手回头离开窄巷：“圣辉区只有那么些人来来往往，如果出现陌生面孔，格林主教应该也会向我汇报。” 伊斯特尔抿着嘴看了眼被教皇握住的手腕，提剑那只手紧了又紧，最终眨眨眼睛，默认下教皇的话语。他记得尤莱亚警告过他不要盲目将信任交付于面前年轻得过分的教皇。而在他的认知中有能力划破空间裂缝的存在…… 法师塔。 三百年前伊斯特尔被唤醒的时候，黄昏之战的战线已经推进到了大陆中央，唤醒伊斯特尔的红衣主教浑身浴血，哆哆嗦嗦缩在角落，嘴里翻来覆去念叨什么教廷、罪恶、抢夺，还有……法师塔。 伊斯特尔对法师塔的认知仅仅局限于一些无聊的小事，譬如它们是从第一时代传承至今的魔法圣地，严苛遵守着古老且孤僻的传统；每一位法师塔主可以收下数位弟子，却只有最出色的那一位才能成为真正的学徒，继承塔主衣钵；传说法师塔建立的目的是为了守护，但时至今日，仍没有谁说得清北方冰原尽头的法师塔到底在守护着什么。 更深入的东西伊斯特尔就不知道了，教廷非常防备他提及法师塔，久而久之，伊斯特尔也懒得去触这个霉头——反正不会清醒的待在地上多久，何必自找不痛快。 但是现在，伊斯特尔认为他有必要琢磨琢磨这个与光明教廷同样传承至今的组织，更何况前来暗杀教皇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而他脸上转变容貌的魔法并没有失去效果。 身处教廷庇佑的圣城却遭受袭击，尽管没有成功，但显然教皇“看看光明神诞辰日准备情况”的放松规划宣告破灭。 护送教皇回到教廷，又目送教皇被得到消息赶来的神官们团团包围，伊斯特尔远远向教皇挥手示意后便拉低外袍转道图书馆，由偏僻角落爬进三楼，取下窗户边书架上三册成套的历史书籍匆匆翻阅。 第一时代，没有；第二时代，没有；第三时代…… “被世界抛弃的罪民们选择了人迹罕至的北境冰原。我们无从得知永生之国的诞生是否有着法师塔涉足其中，但毫无疑问的是，此后的百年时光，这些流淌着罪恶血液的民族同神灵时代便建立于世界尽头的六座法师塔比邻而居，相安无事。” 第三时代。 一只白色蝴蝶翩跹而至，停留在伊斯特尔肩头翅翼颤抖。 圣骑士将书放回原位，沉默良久，无声叹气。 第三时代，南方的森林，高傲的精灵吹响了征伐号角；西方荒漠，兽人群雄逐鹿战乱不歇；大陆中央，神圣崇高的光明教廷迎来最惨痛的背叛；东方平原，人族国度悄然壮大；极北冰川，避世独立的法师塔屹立于万年不变的风雪之中，无声注视着几百公里外，一群流淌着罪恶血液的种族踏进了茫茫雪原。 世界翻天覆地。 伊斯特尔踏进宗教裁判所废弃的旧楼时已经感知到了尤莱亚的存在，龙族旺盛的生命力让尤莱亚在伊斯特尔的感官中仿佛一团永不熄灭的火，任何生物靠近尤莱亚身边就都会黯然失色，甚至彻底被他的光华掩藏。 更不用提—— 外罩宽大黑袍的少年面色苍白身形纤瘦，但漂亮的蓝眼睛里却不带丝毫情绪，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一人高的枯木法杖端端正正悬浮在少年身侧，法杖顶端刻意镂雕出来的爪形中央，巴掌大小的圆润珠子不时冒出几缕银色火焰。 伊斯特尔眨眨眼睛，视线从小孩儿身上转向双手环胸笑眯眯的人形巨龙，又转回冷冰冰的少年法师。 少年握住了法杖：“亡灵法师安格斯·西瑞恩向您问安。” ——几乎没有生命气息的，亡灵法师。 “你需要的‘安全人’，小哑巴。”尤莱亚的尾巴毫无顾忌伸展过来黏在伊斯特尔腿上，没有被伊斯特尔扒拉掉，于是龙眼睛里闪动出愉悦的色彩：“我可以向你保证，西瑞恩绝对能让兰洛·伊莱安安全全的清醒。” 名为安格斯·西瑞恩的少年法师骤然一笑：“初次见面，圣骑士伊斯特尔阁下，代表我的老师，暗元素法师塔塔主再次向您问安。” 冷风乍起，宗教裁判所老旧木门猛地被风吹得砸进门框合上铜锁。套在伊斯特尔胳膊上的手甲无声无息化成长剑模样，诡秘华丽的鲜红纹路爬满剑身时明时暗。伊斯特尔静静看着安格斯，少年外表的亡灵法师身后浮现出一团咧开嘴的虚影：“伊斯特尔阁下，我能否有幸邀请您前往法师塔一游？” “……你们听见了吗？” 圣火区巷道，用于场景复原的水晶球中，伊斯特尔四个字清晰传进在场每个人耳中。掌控水晶球的红衣主教缓缓回头，神情晦暗。跟随格林前来调查的几位骑士没由来感到毛骨悚然，下意识摆着手连连否认，尽管圣骑士的名字突然出现让他们不明所以。 格林主教张开手呼唤半空中的水晶球回到手中：“听见也没关系” 骑士们无声无息倒在地上，一些絮状烟雾从他们头顶分离出来，遵循指引聚向格林主教。这是骑士们的记忆，关于暗杀者脱口而出的那句“伊斯特尔” 凝成实体的记忆球被红衣主教上下抛动把玩，格林露出一丝笑容：“他是伊斯特尔。” 记忆球与水晶球相撞，几缕细小裂缝隐蔽出现在球体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