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的话，那么我想，我和贺煜之间的缘分，可能并不长。

    我问贺煜，我接下来有一场很重要的比赛，能不能让我参加了比赛之后再来讨论这些事情，贺煜的态度很坚定。

    他撇开脸不看我，侧面的线条显得冷漠又不近人情，“既然已经帮你退了学，我就不可能再让你去学校。”

    “贺煜，你不能这么做。”

    我握着的双拳几近颤抖。

    贺煜依旧不看我，他转身回到沙发上坐着，低声的咳嗽了起来。

    这两天温度急剧下降，贺煜昨晚有些着凉了，这会儿咳得有些停不下来，一张脸都咳红了。

    我没像以前那样走过去给他倒水，穿上另外一只鞋后，我抱起放在玄关处的课本就出门了，在关上大门的那一瞬间，我敏锐地察觉到身后射过来一道凌厉的视线，不过我依旧没有搭理。

    出门之后，我直接去拦了一辆计程车，并未挤公交，怕时间来不及。

    心里虽然很明白，只要贺煜开了口，学校可能就真的不会要我了，可我还是想去试一试，心里某个角落，总怀揣着那么点微小的期待，期待着一次例外。

    到了学校之后我才发现，原本属于我和徐亮的位置，也被另外的同学占据了，偌大的教室，另一个多余的位置都没有。

    我又往校长室走去，校长正在跟一个老师讲话，讲的是接下来的比赛。

    他的视线只往门口扫了一眼就迅速的离开了，显然没有搭理我的意思，几个月前，校长那热情的态度仿佛历历在目，可如今却只剩下了满眼的疏离和冷淡。

    我的喉咙就像是梗了和什么东西一样，有些心慌，又有些难过。

    校长和那位老师说话的时候，我就站在一旁巴巴的等，大约等了半个多钟头，两人终于说完了，我这才上前一步。

    “校长……”

    像是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一样，这个中年男人摆了摆手，先一步打断了我的话。

    “小刘啊，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我承认，如果你继续学习下去的话，一定会成为我们学校的又一颗新星，可是啊，你要知道，如果没有贺少的同意，就算你学成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成就的，所以，你要想继续学习，还得去恳求贺少。”

    我的拳头攥的死紧，“没错，他贺煜的确能够在这座城市一手遮天，可他总不能把手伸到全世界吧。”

    等我参加完这次考试，我就离开，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一个贺煜找不到的地方。

    校长听了我的话之后，呵呵的笑了起来，这种笑容夹杂着几分嘲讽，就仿佛是一个大人在面对一个天真的孩童那般。

    “小刘啊，你还是太天真了，这个世界并非你想的那样黑白分明的，它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说人情世故等，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在这儿为难我了。”

    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一点，开口问道：“这所学校有贺家的股份？”

    校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可是我却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笃定的答案。

    “好，我不让您为难，接下来的课程我不上了，但您能不能也退一步，让我有资格参加接下来的比赛？”

    此刻的我，仿佛是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卑微的恳求着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取决我是后退，还是向前。

    时间就仿佛被某种力量拉扯开了一样，短短的几秒钟，却变得格外难熬。

    仿佛漫长的一个世纪过去了之后，校长这才开口：“小刘啊，还是那句话，你想回来上课也好，想获得参加比赛的资格也好，都必须得到贺少的同意。”

    贺煜不会同意的，就是他亲自帮我办理的退学，他怎么可能会推翻自己的决定，让我重新回归校园。

    贺煜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既希望我能够开心，却又担心我开心了之后他会不开心。最后，他只能站在他的角度，自私的收回他曾经给我的那些恩赐。

    我僵持了良久，忽然在校长起身去泡茶的时候，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求您，我只要一个比赛的资格，求求您……”

    校长被我的动作给惊到了，他怔怔的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苦着一张脸说：“你这又是在干什么？我说过，要是换了其他人，我就做了这个主，可是你不同，你是贺少的人，贺少那么宝贝你，我怎么敢做这个主啊。”

    “小刘，你回去吧。”

    他一根一根掰开我抓在他裤腿上的手，然后转从我身边走过去，不再跟我说一句话。

    没用的，贺煜不同意，任何人都不敢给我这个机会。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瞬间侵袭了我的全身，头顶仿佛压着一层厚厚的乌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站起来，机械的往外走着，眼神空虚又茫然。

    在校长办公室外，我的视线对上了现在外面走廊上的贺煜。

    他眼神通红的看着我，眼中积聚着某种激烈的情绪，我看不懂那是悲伤还是愤怒，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刘陵，跟我回去。”

    他在我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握紧。

    我用力的甩开他的手：“贺煜，看到我那么狼狈的样子，你心里开心吗？”

    他的眼眶突然就红了，高声质问我：“你他妈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像是开心吗？”

    我呵呵的笑了起来：“你不开心，原来你也不开心啊，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拥有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仅此而已。”

    “以前，我在各个行业的底层打工，每天的目标就是怎样不让在第二天饿肚子，每天像个陀螺一样不停的转，为的就是这个，因此我从来都不敢去触碰喜欢的东西，遇上你之后，我真的很恨你，为什么要这样强迫我，我明明不喜欢你啊，可是，当你提出送我来上学的时候，那一刻，我的心里真的非常感激你。”

    “贺煜，你知道吗，也是在那一刻，我才决定要接受你的，因为我觉得，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另一个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可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心里的决定，竟是一种比泡沫还要脆弱的东西，稍微一扎，它就破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没用，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跟贺煜说这些东西，可能是我此刻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吧，所以不由自主的就开口了。

    贺煜静静的听我说下去，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紧握的双拳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痛苦的人是我，可贺煜的表情似乎比我还要难过。

    我扯了扯嘴角，嘲讽的笑了笑，然后越过他，往校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