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喘息
小李沐接了旨,就要离开。 “安王请留步,”太监一边喊住他一边从袍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他,“奴才这还有一物要给您。” 小李沐顿步,将那物接过,是一枚外形极为普通的玉佩。 “……给我的?”小李沐翻来覆去将玉佩看了几遍,除了发现玉柱上有个“木”字外,再没看出什么,便问道。 “是。”太监道,“是先皇托我转交给您的。” 父皇给的? 小李沐疑惑地打量着那玉佩。 但为何只刻了个“木”字?是刻漏了? 父皇缘何将一枚刻错字的玉佩给自己? 小李沐压下心头的困惑,问道:“先皇有说此物是……?” 太监道:“先皇并未向奴才解释此物的来由,只说安王将来可将此物赠予心上人。” 小李沐点点头,没再多问,将玉佩收了起来。 · “在想什么?”陆遥问道,“怎么突然沉默了?” “没什么,想起了点琐事。”林清道,“我被封为安王以后,就从太子殿搬了出去,搬到了较为僻静的安王殿。在那里,我度过了闲适惬意的一年。” “一年后呢?你做了什么被人追杀出了皇城?”陆遥道。 “我……” 陆遥冷哼一声,没等他说,自己继续道:“我想你什么都没做。只是有的人,贪心太盛。明明白拿了一个皇位,却天天惦记着你这个‘原皇位继承人’,生怕有一天你将他的皇位夺了去,于是对你起了杀心,是不是?” 林清叹了口气,“是。” 陆遥看着他,忽地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小李沐,那个想要脱离皇权过平常日子,却奈何人心不古,被自己叔叔刀剑相向了的孩子。 他一时泛起心疼,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林清的脸颊。 林清抬眸看他,“嗯?” “咳。”陆遥不动声色地将手往他后腰挪去。 忽然地,陆遥起了点小心思,他挽着林清的腰身将他的身子往自己这边勾了勾,林清一时反应不及,踉跄了下,陆遥顺势将他打横抱起。 “你做什么?”林清惊道。 “外面太冷了,带你去里屋。”陆遥抱起他就走,“你不想一直在这前堂吹风罢?” “那我自己……” 陆遥脚步顿了下,突然俯首笑着在他耳旁呼了口气,“夫人是否忘了我们还未曾圆房,我怎可让夫人下地?” …… “走水了!” “安王殿走水了!!” “快来人啊!” 小李沐坐在床边上,微微晃荡着脚。窗外的火光将他的身子打的透亮,他却像是毫无察觉般只直直地看着窗外。 窗外皆是往来奔逃的人,但所有人都像是忘了这主屋还住着人般,没有人进来看他一眼,拉他一把。 嗯,这样也好,小李沐想,他很久没见父皇母后了,想他们了…… 又少焉后,屋外的人声渐弱了,只剩下些噼啪作响的木材燃烧声,整个安王殿陷入了异常诡异的宁静。 小李沐落寞地看了眼自己的脚丫,想着过会儿就躺下睡吧…… “你为什么不跑!”门外伴着“砰”的摔门声,传来一声咆哮。 “乳母……?”小李沐怔怔地看着门口只穿着里衣的乳母。 乳母早就不是小李沐的乳母了,她在半年前就被安排去了与安王殿隔了两条巷的黎菁苑。 现下看乳母衣衫不整的样子,应当是急匆匆从黎菁苑赶来的。 乳母看着发愣又毫无动作的小李沐,皱眉快步上前将他拽起就走。 小李沐被拖着跟着跑了几步,突然道:“……你会死的。” “什么?”乳母见拉着他走路不方便索性转身将他一把抱起。 “……他要杀我。你救了我,会死的。”小李沐在她怀里轻声道。 “谁要杀……”话刚一出口,乳母便反应过来了,她下意识看了眼小李沐,“……你怎么知道的?” 小李沐把头往她颈肩埋了埋,没有回答。 他怎么知道? 或许是因为这半年来他身边的人调换得太勤快了,也或许是因为皇帝看他时的眼神太没有生气了,更或许是因为他今早撞见了仆从在园子里埋硫磺…… 乳母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你就算……就算知道,你也得……也得跑啊。” “他要杀你,你就给他杀吗?” 小李沐没说话,小手紧紧勾住了乳母的脖子。 乳母原本是打算从正门出去的,但听了方才小李沐的话后,她转身朝偏殿的小门跑去了。 乳母将小门推开,刚挤出了半个身子,就听得后方巷子里有人喊道:“喂,前面什么人?手里抱着的是谁?是安王吗?” 这小门平日里是仆从用来送米送菜的,常时都没什么人,像今日这般出了走水这种大事,本该更荒谧的,但现下居然有人在这小门附近,而且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人。 乳母心下一寒,不敢回话,猛然撞开门夺路就跑。 “喂,你站住!问你话呢!喂!” “站住!” “喂!该死!” “坏事了,来人!跟我追!安王跑了!” …… 乳母用出生平最大的气力抱着小李沐跑过了小半个皇城,跑到了一个离城门较近些的殿院院角躲着。 现在该怎么办?乳母看了眼城门口的守卫,没有令牌的话,她出不了城门,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满心焦愁思虑出路时,余光嫖到地面,蓦地发现地上的影子似乎多了一人,霎时,她像是误入冰窖般从头寒到尾。 “唔——!”没等乳母惊吓出声,她的嘴巴已被身后那人迅速捂上了。 “别出声。”那人声音很沉稳,“我是林将军的人。”那人举起一块刻有“林”字的牌子在乳母身侧晃了晃。 林将军,林义燃——林诗语的亲哥——小李沐的亲舅。 “我要松手了,别出声。”那人又道。 乳母点了点头。 待那人将乳母松开后,乳母回过身去看他,那是一个浑身穿着黑色紧身衣的人,应当是个暗卫。 “这个给你。”那暗卫不等乳母打量完,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银票,塞到了乳母手中。 “这……” “你救了他,定无法再在这皇城中呆下去了,拿着这钱,去城外找个好人家过活吧。”那暗卫道。 “那他……”乳母看了看怀里的小李沐。 “孩子给我。”暗卫道,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城门,“那边的守卫我去解决,等下你看准时机和我一道出去。” 乳母咬唇道:“好。” 暗卫左手从乳母手中接过小李沐,将其拢在怀中,右手则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随后身形一闪,晃到了城门边上。 “什么……人……”城门口的两个守卫还未来得及将“人”字喊完已软倒在了地上。 “走。”暗卫冲着乳母喊了声,然后自己抱着小李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暗卫带着小李沐在京城边角急驰了数息后,发现城内四面都有人在围捕。 “围捕的人太多了,我带着你不好冲出去。”暗卫在一个拐角处将小李沐放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东面的人比西面多,我等下去东面引出点声响,你则直接往西面跑,不要停,跑到城郊那边会有人接应。” “嗯。”小李沐点点头。 “好,跑!”暗卫推了把小李沐后转身朝东面去了。 而小李沐在回首看了眼暗卫后,也奔入了迷迭的夜色中,“哈啊……哈啊……哈啊……” …… “哈啊……哈……嗯……你……别摸那里。”林清胡乱摸上了陆遥的手。 “嗯?别摸哪里?这里还是……这里?”陆遥浅弯了唇看着他,手上却在使坏。 “啊……别!”林清双眼氤氲着水气,声音忽明忽弱,“嗯……” 陆遥笑着俯身亲吻他的眼角,“嗯?后来呢?你与我分开以后……嗯……被你舅舅送上了天渊山?” “是……”林清忽然轻吟一声,“啊……那里别……嗯!” “是么?”陆遥继续问着,手上和身体的动作却没有停,“那为何史书记载……安王李沐,罹患肺痨,夭折于韶历一三零九年五月初九。” “啊……!”林清的手紧紧抓着床单,半喘息道,“那是……那是因为……啊……皇室、皇室找不到我……嗯!又不便将走水的事公之于众……于是便谎称……谎称我患了我母后的病,病……病死了……嗯……!”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陆遥道,“毕竟我记得分明,五月初八,你与我相见时,未见有丝毫病色,怎可能隔日便病逝了。” “不过……”陆遥笑了笑,身下的力道变狠厉了几分,“那时我知道这消息时,还是伤心了许久。” “更遑论第二次查到你行踪时,”陆遥轻哼了声,“又得知你死了。” 陆遥突然一下猛顶,惹得林清闷哼出声。 “你说,你该如何补偿我……” …… “阿沐!这里!”林义燃看着远远奔来的小身影,赶忙小跑两步将他抱起,他亲昵地蹭了蹭怀里的孩子,问道,“还记得我是谁吗?” “林……舅舅?”小李沐歪头道。 林义燃满意地嗯了声。 “舅舅,我们现在要去哪?”小李沐问。 “去天渊山。” “那是哪?” “能保护你的地方。”林义燃道。 “不过……”他沉思了会儿又说,“你的名字得改改。你要是用着现在的名字,怕是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来。你之后便改用我们林家的姓罢,别人若是问起你来,你就说你叫‘林沐’。” “改‘林慕’吧。”小李沐突然道。 “什么?”林义燃不解。 小李沐勾着林义燃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适地靠在他身上,轻声道:“把‘沐’字也改了罢,改成羡慕的‘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