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
“二位奉仪,毓华宫到了,奴才是毓华宫总管张德贵,给二位主子请安。” 除了楚仪,皇帝还留了一位姓程的男侍,父亲是镇守边关的武将,楚仪曾听说这位程公子身子不大好,是以全族征战在外,他却不得不入宫以牵制父兄。 老太监在宫门口带着一众宫女太监行了礼,毓华宫是所有男侍的住处,比普通的宫苑要大一些,更加不同的是,毓华宫的宫门森然立着十个侍卫,世人皆知,皇宫里除了这毓华宫,只有陛下一个是真正的男人,未免男侍在皇宫里随意走动惹上不必的麻烦,便设了侍卫看守,男侍无召不得出,这规矩放到普通妃妾上,就是犯了错才有的禁足。 “按内务府的分配,楚奉仪住西边第二殿,程奉仪住东边第一殿,正殿住的是卫侍君,如今这毓华宫就只有您等三位主子,以卫侍君为尊,二位安顿好别忘了去拜见。” 张德贵手中浮尘一挥,扬手击了两下掌,只见东西两边各出来六个太监,四个宫女跪在楚程二人面前。 “这些个是伺候二位的奴才,至于其他规矩,二位未来一个月里可以慢慢学,老奴这就先告辞了。” “张公公慢走。”楚仪微躬了下身道,那边的程奉仪也跟着点了下头。 张德贵行了礼退下,程奉仪紧接着就转身去了东边,楚仪本想和他约个时辰一起去拜见正殿的卫侍君,可人家压根就没想搭理他,楚仪也不想拿着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领着家里带来的陪嫁去了西边。 他爹知道在宫里要有知根知底的下人,把他幼时的乳娘和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厮一起让他带进宫,乳娘自是跟着楚仪的马车来的,那小厮却早几天就进宫了,这几日正在净身房里吃苦呢,楚仪心疼他,想着今后定不能亏待了。 “公子,奴婢看着那个程奉仪不是个好相与的。”乳娘在他耳侧轻声道。 “当朝武将在外保家国,自是看不上我们这些文臣世家出身的,但也不必过早下定论。” “公子说的有道理。” 楚仪在自己屋里就座,是个太监宫女才跪了两排正是拜主子,齐声喊着吉祥话。 “都起来吧,嬷嬷,看赏吧。” “谢公子赏赐。” 楚家官职虽不算太高,但祖上家底丰厚,即便自他祖父这代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也足够他爹挥霍到抱孙子,何况楚仪如今入了宫,更是省了家里一大笔钱,于是出门的时候楚明允给楚仪带的随身行囊也相当丰厚,比贵族人家嫁女儿的嫁妆都厚实地多。 今儿是初次拜见,楚仪给每人准备了三片金叶子,看着这些年岁跟他差不多的小太监小宫女又惊又喜地磕头谢恩,楚仪淡淡地笑着。 “我们公子为人谦和,只要你等不做背主的事,这赏赐今后自是少不了,若是心下每个数,弄出些个脏事儿污了公子的眼,嬷嬷我也绝不是吃素的!” 余嬷嬷向来狠辣,只是对楚仪是真心地当亲生儿子疼,就因为楚明允要楚仪入宫的事,余嬷嬷就跟楚明允吵了两回,最后差点被逐出府去,还是楚仪亲自去拦的架。 “公子,您先歇着,奴婢去把细软拾掇了。” “好。”余嬷嬷带了两个小太监去院里拿楚仪的东西,剩下的八人立在屋子里,大气都不敢出,楚仪开口道:“嬷嬷是个爽利人,说话做事不免不留情面,但向来公私分明,你们也不必畏惧他,都去做事吧,来个熟悉规矩的来跟我说说话。” “是。”宫女太监垂着头散到四处打理,站在最前头的太监上前行礼道:“奴才西二殿的掌事安福见过公子。” “好,跟我里边说话吧。” 楚仪掀了帘子在床边坐下,眼神打量着四周。 “过会儿要去拜见卫侍君,你可晓得侍君有什么忌讳的?” “回公子的话,没听说过卫侍君有什么忌讳的事物,侍君平日里甚少言语,也不大出屋,奴才估摸着,就是去请安,应该也是稍坐一下就完了。” “这样啊。” “公子,程奉仪派人来了。”余嬷嬷进来禀报。 “奴婢讲过楚奉仪,我家公子问您可安置好了,能否一同去拜见侍君?” “好,辛苦姑娘了。”楚仪给余嬷嬷使了眼色,余嬷嬷会意塞给那宫女一枚金叶子。 却见那宫女睨了楚仪一眼,语气不甚好听道:“呦呵!楚奉仪可真是大方,不愧是几代文官的世家,出手就是阔绰,奴婢谢谢楚奉仪了。” 余嬷嬷闻言眉峰一凛,这要是在侍郎府可就要扇人耳刮子了,这下却被楚仪按住,瞪着那嚣张宫女离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这该是程公子的陪嫁,嬷嬷就忍下吧。”楚仪牵着嬷嬷的手劝慰:“走吧嬷嬷,赶快去了好回来用午膳。” 余嬷嬷向来极其疼爱楚仪,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换上了稍微和善了点的面色跟着出去,这是楚仪头一回去见人,不跟着去怎能放心。 程奉仪已经等在院子里,楚仪快步过去唤了一声:“程公子,不好意思,叫你久等了。” 那人看了他一眼,又向下看了一瞬,才轻轻地咳了一声,淡淡道:“无碍,这便走吧。” 声音有些沙哑,但配上那张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也不觉得突兀。楚仪先前只知道程家留在京城的小公子身体孱弱,没想到竟是这副病体沉疴的样子,都这般了还要入宫,皇帝真是好狠的心。 楚仪被自己突然出现的想法吓到,他竟在心里腹诽陛下,要是叫人知道……害,有谁会知道呢…… 楚仪嗤笑一声,没注意到走在他身侧的程公子脚步微微地停顿一下。 出乎意料,这卫侍君并没想见他们,到了门外被宫女拦住,说侍君身体不适,免了拜见,愿二位奉仪在新住处尽早适应。 竟是白白紧张了一番,程奉仪闻言直接带着人回去了,楚仪松了口气,也跟着回去。 宫女太监忙活了一整天布置,楚仪也不明白他们都在干什么,眼看着一个白瓷瓶被擦了五六遍竟又被提起来又擦了一遍,只觉得这宫里甚是无聊,家里有弟弟,小厮也可以当玩伴,可这里的宫人真的不多说一句话,余嬷嬷忙着询问宫里的事宜,楚仪就在窗边闲坐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一早,余嬷嬷还侍候他起身,洗了脸就见安福端了碗黑色的药汁进来,余嬷嬷先一步问:“这是何物?” “这……”安福迟疑地答道:“容奴才给公子解释,这是宫里的规矩,男侍入宫是为了伺候陛下,但毕竟男女有别,为了宫闱安和,除非有陛下恩旨,所有男侍晨起必须服用清心汤。” 意思就是让男侍无法勃起,便不会出现秽乱后宫之类的事,宫外的侍卫隔绝了所有女妃,但毓华宫里的宫女太监,甚至男侍之间都要防着,喝了这药倒是能省不少事,只是…… “这汤药日日饮用岂不伤身?我们公子自小读的是圣贤书,怎会……” “嬷嬷,这是规矩。”楚仪端了碗,一饮而尽,还没来及吃早膳就先灌进去这一碗苦涩的药汤,胃里瞬间变得有点不适,赶紧催着宫人去备膳。 安福退下,余嬷嬷满眼心疼地看着他,楚仪苦涩的笑了下,他自己清楚,这算什么,只是刚刚开始罢了,往后可有的苦受呢。 好在除了一天的这一碗清心汤,这一个月再没什么其他的东西折磨他,楚仪先前觉得闷,后来也习惯了,先来在小花园浇浇花,跟程奉仪也只说过两句话,楚仪得知他的名字,叫程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