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父子
小柏自回了寝殿中安歇，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正午时分，正待用膳，春柳来传话道，“殿下，尊上请您去。“ 小柏也便换了衣装，去往孟槐的正阳殿。到了却是脚步一顿，却见在饭桌上的除了孟槐和?琈，还有那个易水龙君在。 ?琈笑着唤他道，“小柏，过来向…向客人见礼。“ 小柏也便去行了礼，被玄鋆扶起来，仔细端详。玄鋆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道，“确实很像。你叫‘小柏’？“ 小柏应道，“是。我父尊取的名。“ 孟槐和?琈都是一笑，玄鋆却是似笑非笑，抚摸着他的灰发道，“好孩子。这些年一直同你娘住在碧落海是么？我常听你义父提起你，今日才初次见你。你得好好谢谢你义父和?姨，照顾你们母子多年。“ 小柏听着直皱眉，他知义父同玄鋆是好友，只是玄鋆这话说的，管得也太宽了！小柏心如电转，想到孟槐怀疑的玄鋆的身份，不由一惊，抬头就看向含笑的玄鋆，问道，“你是——你是我什么人？“ 孟槐在旁拍他后脑一掌，笑道，“傻小子，小时候天天想见你父尊，现在见了，还不叫一声？“ 小柏傻了，一时是狂喜一时是大悲，张了张嘴还没叫出一声来，已是忍不得地扑在玄鋆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玄鋆搂着他笑，“这么大了还哭，丢不丢人？“说着拍着小狼崽哄道，“这些年爹不在，料也没人敢欺负你，你哭什么？” 小柏又哭了两声，一下变作原身蹭在玄鋆怀里不放了。玄鋆笑着抱他在怀里，对孟槐道，“瑶碧将他娇惯成这副模样了？” 孟槐笑道，“哪能？瑶碧夫人对他最是严苛。你别瞪我，我和?儿也没娇惯过他。” 撑着玄鋆壳子的苍梧哼笑一声，也抚摸着自己狼崽子的皮毛呵哄。他刚从镜中醒来，又被丹熏气得失去理智，稳住心神之后便听孟槐道小柏也在，便一边等着丹熏醒，一边等小柏醒来。如今真见了这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儿子，实在是欣喜，也暂时不忍做个严父了。 ?琈叮嘱道，“小柏，以后在外面见了你父尊，还是要当他是易水龙君，知道吗？” 小柏点点头，十分乖巧。 玄鋆不由得嘴角噙笑，打趣道，“这孩子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 小柏哼了一声，变回人身坐在苍梧身边，被苍梧揉了揉头发。小柏问道，“爹，我们下去去见我娘吧？她现在在易水。” 苍梧笑道，“我去，你不能去。” 小柏耷拉了耳朵。 苍梧哄他道，“听话，等爹下次回来，给你带把好刀来。” 小柏摇头道，“我现在那把就挺好用，不用换。” 苍梧笑问道，“你义父给你的？他给你的不好用，爹给你找把更好的。” 孟槐在旁笑道，“我怎么就给孩子找不来好刀了? 小柏现在用的那把刀，就是你留在春华殿里那把！” 苍梧挑了下眉，毫无印象。他还没记起入主西皇宫之后的事，只得一脸茫然地看向孟槐。 孟槐无奈，正要叫春柳去给他拿刀来看。就听小柏道，“爹，那把刀白吟也送给我了。” 苍梧愣了愣，“白吟？” 小柏笑嘻嘻，“爹，你不许跟我抢。” 苍梧心中复杂，面上仍笑道，“他给你了你就用吧。” 小柏又笑道，“他还把他的身子也给我了，爹，你也不能跟你儿子抢啊。” 苍梧如被当头打了一棒。 孟槐张大了嘴巴。 ?琈手中的酒盏呛啷落在地上。 春柳惊愕地捂住唇，匆匆行礼后退下。 小柏笑道，“义父，?姨，你们别这么惊讶。爹，你不能强迫他回到你身边哦。” 苍梧直觉仿佛有烈火焚心，恨不能令魔界万千暗黑魔物发狂弄个天翻地覆，对这新得儿子的孺慕之情霎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却也只对这看似天真无邪的儿子笑道，“…是么？他答应了你，很好。” 说罢，便一言不发地喝酒。 小柏很是欢喜。?琈一声不吭地给他布菜。孟槐担心地看看面色沉静的苍梧，心里颇害怕小柏像丹熏一样被打个半死。 苍梧放下酒杯，平静问道，“这么说，你是见过白吟了？” 小柏笑道，“是啊。我昨夜还同他在一处。” 苍梧嗯了一声，颇慈父模样地道，“既然你们两个已经定情，那也该置办大婚了。” 小柏笑道，“不急。他说还有事要做，让我等他三五年。到时他来魔界找我，我们再成婚不迟。” 苍梧点点头，笑向孟槐道，“这孩子也大了。” 孟槐惶愧道，“是臣没教导好殿下，恳请尊上责罚。” 苍梧皱眉道，“他有两情相悦的人，你这做义父的该高兴才是。” 孟槐一下离座，跪下身去。 ?琈也慌忙跪在地上。 霎时殿中以春柳为首的宫婢们、守在宫外的金甲卫们，也都惶恐地跪下身。 小柏看着跪了一殿的人，又看向气定神闲的苍梧，直觉极度危险，立时绷紧了肌肉。 苍梧瞥他一眼，笑道，“怎么，想弑父？” 孟槐冷汗涔下，忙道，“殿下怎敢？小柏！快，向你父尊请罪！” ?琈也慌忙拉住小柏的手臂，让他也跪下来。 小柏却不动，看向苍梧叫道，“我怎么了？爹，我知道白吟是你以前宫里的人，可是现在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两个在一起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苍梧看他一脸理直气壮、任性嚣张，甚觉失望。更被他一口一个白吟喜欢激得杀气塞胸，好歹还记得这是自己儿子，也只沉声道，“你没什么不对，我说了，你们两情相悦，很好。”看了孟槐一眼道，“你还跪着做什么？阿姐，你也起来吃饭。” 孟槐和?琈慌乱起身，陪侍在一旁等他慢条斯理地吃饭。而小柏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得到了他父尊的允准，很是开心，吃着饭还哼起了歌。 孟槐脸上的冷汗就没停流过。 ?琈心中也不禁责备瑶碧，怪她将小柏娇宠成了这番模样。 苍梧放下筷子，向小柏缓声问道，“现在白吟在什么地方？你宫里？” 小柏摇头，“不是啊。他现在在燕都的——”看向苍梧，担心道，“你要去找他？” 苍梧漫声道，“不去。”哂笑道，“毕竟廉耻二字，你爹我还知道怎么写！” 小柏脸色一变，愤愤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是妖，不是人！我只要我喜欢的人，为什么要讲凡人那些规矩？” 苍梧冷笑不语。 孟槐慌忙调停道，“贤弟，小柏还小，实在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苍梧嗤笑道，“嗯，还小。六百岁了吧？六百岁时你我在做什么？” 孟槐打圆场道，“那你易水龙府里的霜华，不也是还抱在怀里吗？” 苍梧冷笑道，“狼族能和龙族比？霜华今年才六岁！” 小柏听着道，“我知道啦。你是在外又给我生了个妹妹。” 苍梧头疼地看他一眼，懒得同他说话，直接对孟槐道，“这孩子，以后不准他离开魔界！” “凭什么？！” 孟槐忙道，“是。小柏，你听话。跟义父走，是该好好教你些规矩了。” 小柏豪横道，“我凭什么听你的？我不听！” 苍梧被他吵得头大，直接一掌敲在他颈后，接住昏过去的青年，唤人来带下去锁在殿里。谴责地看向孟槐和?琈，道，“这就是你们两个给我带的儿子？”说着又叹气，“算了，也怪不得你们。瑶碧可真…她到底怎么教成了这副模样！” 也没心情再吃，放下筷子便向丹熏昏迷的殿中走去，对孟槐道，“待会我会去救峤明，你传令下去，不得挡我。再有，现在立刻让瑶碧撤兵回碧落海。这场战事就此作罢，只当它是一场闹剧。” “是。”孟槐便去传令。 ?琈同苍梧穿行在回廊中时，?琈担心问道，“尊上，你现在能控制得了身体吗？冥君说过，你的身体一部分控制在玄鋆的残魂下。” “控制得了。”苍梧闭了闭眸，在元神中看了一眼被锁死沉睡的玄鋆，哼笑道，“区区一条小龙，也敢跟我作对，这易水龙族可真是尽出傻子。” ?琈便放下心来。 苍梧遥遥望见瑶碧以前的殿檐，不由叹道，“小柏那孩子心思歪成这样，以后少不得阿姐帮忙教导。” ?琈领命。 苍梧交代道，“我离开魔界之后会回易水，自会寻时机同瑶碧相见。你得空时亲自去碧落海告诉瑶碧我的身份，免得她到时生疑。” “是。” “还有，”苍梧想了想道，“你现在修书一封，盖上魔尊印玺给鹿吴，即刻把丹熏同孟槐谈好的事告知于他——让穹影去做，不必令鹿吴订约。但务必在我同丹熏回到冥界之前交到鹿吴手上，快去吧。” ?琈应诺，转身便向正阳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