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惊雷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谢霖才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来。

    ?　?　??身边早就没人了，倒是屁股里还含着不少昨晚射进去的精液，又粘又腻很不舒服，叫他来不及思考别的，赶紧裹上衣服先去浴室清洗。

    ?　?　??洗完澡换好衣服，女佣过来告诉他，午饭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摆上来。谢霖点点头，又问：“楚先生呢？已经吃过了吗？”

    ?　?　??女佣一脸迷茫的答：“应该没有吧？我这一上午都没有见到楚先生，还以为他待在房间里休息呢。”

    ?　?　??谢霖闻言挑起一边眉毛，有些疑惑。这一上午，既不在家里，也不在房里，那楚瑄是去哪了呢？难不成一大早就出门了？

    ?　?　??“丁副官呢？他在不在？”

    ?　?　??“丁副官……我早上好像见到他了，不过这会儿应该是不在吧。”

    ?　?　??谢霖隐隐约约感觉有点古怪，刚想继续追问，门卫处的小伙子过来告诉他，李师长到了，正在外面等待。他猛然想起今天还有几件正事要谈，于是简单嘱咐了女佣一句：“记得伺候楚先生按时吃药吃饭，见到丁副官让他到军部找我。”，之后便匆匆离去。

    ?　?　??

    ?　?　??晚上八点半，小汽车载着谢霖回到别墅。忙了一天，他总算是赶在入夜之前回来了，希望楚瑄还没睡下，这样就可以跟他再多温存温存。

    ?　?　??一进门，他先唤来女佣，问她：“楚先生吃过晚饭了吗？他睡没睡？”

    ?　?　??女佣紧张的搓着手答：“回谢先生，楚先生……今天一天都不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要不我再问问丁副官？”

    ?　?　??谢霖皱起眉毛，心里油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　?　??“丁小南在家里？你怎么没让他去军部找我。”

    ?　?　??女佣赶紧摆手回道：“我有说的！但是丁副官说您现在忙得很，这件事等您回来再跟您仔细说明。”

    ?　?　??“……知道了。”谢霖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复又睁开，抬脚向楼上走去。“叫他来书房找我。”

    ?　?　??

    ?　?　??丁小南到书房时，谢霖正垂头坐在桌前，两肘撑在桌面上，手指抵住额头，看上去十分疲惫。

    ?　?　??“小钉子。”

    ?　?　??丁小南先是一愣，自打他升为副官，谢霖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他了。而后反应过来，又立刻回了声“是”。

    ?　?　??“他去哪了？”

    ?　?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可是在场二人却都对其中的意思心知肚明。丁小南沉默一会儿，也不多做掩饰，干脆的答：

    ?　?　??“回天津了。我开车给他送到的火车站，这会儿估计早就到了。”

    ?　?　??“回天津？”谢霖放下一只手，露出眼睛，沉沉的盯着对面人。“天津还有不少仇家等着要他的小命，你送他回去，是巴不得他早死？”

    ?　?　??他一生气，那股汹涌的气势便如波涛一般压过来，使丁小南禁不住流了一背冷汗。

    ?　?　??“是楚师……楚先生一定要去的。他说他要回去拿点东西，然后再到北平去。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　?　??这话其实倒也没错。这些天过去，楚瑄在天津的势力早已全线瓦解，他本人也如同巨浪中的小鱼小虾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了场，在众人的记忆中逐渐消失不见。只要他低调点，仔细着不要遇到仇家，多半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故。

    ?　?　??不过对于谢霖来说，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他也绝不希望楚瑄去冒。

    ?　?　??“他拿什么东西？不能让你去替他拿？”

    ?　?　??“这个……我也不知道，楚先生没说，我也不方便问。”

    ?　?　??谢霖“哼”了一声，向后靠坐到椅背上，抱起双手，斜睨着对面人说：

    ?　?　??“你倒是一回生，二回熟，吃里扒外的本事学了个透彻。”

    ?　?　??丁小南垂下眼睛，半晌，嗡嗡的说：“我没办法……楚先生来找我，话说得很客气，完全不提从前的事。我，我心里难受，不帮他这一回，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啊！”

    ?　?　??说着，他嘴角一撇，竟然掉下眼泪来，一边胡乱抹脸一边抽噎着颠三倒四的说：“他刚来时的那个样子……我简直不敢认，每天夜里都要惊醒，生怕他真的没了，那我不也是罪人吗？我良心上过不去，必须得帮他不可……”

    ?　?　??丁小南的话像锥子一样在谢霖的心尖上不断敲打。回想起一个多月前的光景，在那间小院里见到蜷缩在床上的楚瑄时，他有一瞬间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看得见面前那一副芦柴棒似的枯瘦躯体，以及一双失去焦距的浑浊眼睛。

    ?　?　??那种头皮都快要炸开的恐惧，是他这辈子都抹不去的沉重阴影。

    ?　?　??“行了，知道了，别跟我在这掉猫尿！”不想再听丁小南继续说下去，谢霖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又问：“钱呢？你给他预备了没有？”

    ?　?　??丁小南擦擦鼻子，努力止住哭声，答：“预备了，我把我的存折给他了。他说等他安顿好了，找到新工作后，再把钱还给我。”

    ?　?　??“嗯。你给了他多少，回头我写支票给你。记得时常跟他联络，不要断联系。就算不住在我这，我也必须知道他人在哪，懂吗？”

    ?　?　??丁小南点点头，得了谢霖的示意后便默默退下了。

    ?　?　??七月初的夜晚，天气正是温暖中还带有丝丝凉爽。谢霖推开书房的窗户，站在窗边点燃了一支香烟，并对着漆黑的夜色吐出一团迷蒙的烟雾，眼神散开，不知焦点聚集在何方。

    ?　?　??楚瑄到底还是要走。不过，或许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常年分开，时而小聚，不要长久的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事到如今，他也只希望楚瑄能够好好照顾自己，别把日子过得颠三倒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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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就这样又过了大约一个礼拜，某天早晨，谢霖刚从床上醒来，卧室门忽然被人急促敲响，丁小南在外面大声吼：“军座！快起来！出大事了！”

    ?　?　??谢霖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跳下床，衣服都顾不得换，匆匆打开卧室门，“出什么事了？简单点说！”

    ?　?　??“日本人打进北平了！”

    ?　?　??“什么？！”

    ?　?　??谢霖瞪起眼睛，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这比他刚刚所以为的“大事”还要严重得多得多！

    ?　?　??“已经打进去了？！”

    ?　?　??丁小南吞了一下口水，“还、还没有彻底打进去，但一直在放炮，估计守军撑不了多久。方才军部来了电话，叫您立刻去参加会议！”

    ?　?　??谢霖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眉心，试图迅速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并展开下一步思考。片刻后，他忽然又猛地睁开双眼，声音有些发颤的问：

    ?　?　??“楚瑄现在在哪？”

    ?　?　??丁小南愣了一下，随后立刻也想到了重点，哆嗦着回：“我、我也不知道……前两天跟他联系时，他还在天津，说准备过几天去北平……”

    ?　?　??接下来的话他说不下去了，谢霖的脸色活像生吞了恶鬼一样，牙齿咬得死紧，太阳穴旁青筋暴突，眼睛里夹杂着混乱与愤怒，以及穷途末路的绝望。

    ?　?　??微微躬下腰背，谢霖抬起一只手罩住上半脸，急促地喘息过好一阵子才逐渐克制住翻涌的情绪，低声对对面人说：

    ?　?　??“知道了。我先去开会，你务必尽快联系上楚瑄，把他带回这边来！”

    ?　?　??

    ?　?　??军部里，众人的神情都极不安定，有的惊讶，有的怒不可遏，更多人则是茫然无措。

    ?　?　??谢霖坐在座位上，接连抽了快半包烟，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和稳妥。国家大事面前，他必须得分清轻重，绝不能够在这种时候突然撂挑子。

    ?　?　??

    ?　?　??会议接连开了好几天，莫说回家休息，就是合上眼睛小憩几小时都是奢侈。前线的战报与中央的指示一封接一封的传来，常常是上一个决策还没有讨论出结果，马上又有新的状况出现。

    ?　?　??在这种情况下，谢霖作为长官，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管其他事情，只能抽空给家里去个电话，询问丁小南那边的情况。

    ?　?　??不幸中的万幸，尽管楚瑄的下落依旧不明，不过日本人的进攻也没有想象中那样迅速。驻军的顽强抵抗使得他们无法立刻按计划拿下北平，于是便改变了策略开始就地谈判。平津一带的居民如今就像置于火山口边，日子虽然还是过，但总归是战战兢兢，不知火山何时会突然喷发。

    ?　?　??又过了几天，冀察当局与日方达成协议，局势似乎有了稳定下来的趋势。

    ?　?　??谢霖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人默默地抽烟，眉宇间尽是疲惫与沉重。才不过短短一周多，他的两鬓竟然冒出了几根刺眼的白发，下巴上的胡茬也如同烧过的草地一般杂乱狼藉。

    ?　?　??丁小南已经在几天前亲自出发去寻找楚瑄，可是却迟迟没有传回消息，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他现在是既不敢想，也不能想，唯有彻夜扑在工作上连轴转才能让大脑精力保持集中。一旦稍稍跑偏，他就不由自主的要陷入到后悔与痛苦中不可自拔，有好几次都是靠拿烟头烫自己来稍稍缓解，以勉强拉回理智。

    ?　?　??叮铃铃铃！

    ?　?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谢霖惊了一下，不由自主拧起眉毛，深呼吸几下才伸手拿起听筒：“你好，我是谢霖。你是哪位？”

    ?　?　??电话另一头背景一片嘈杂，一个半大小子声音里带着惊喜大声说：“谢先生，丁副官回来了！跟楚先生一起！”

    ?　?　??“……你说什么？”

    ?　?　??“我说，楚先生和丁副官都回来啦！不过他们好像受了点小伤，您看要不要回来瞧瞧？”

    ?　?　??谢霖屏住呼吸，足足用了半分钟才理清对面人的意思，压抑住心中的狂喜，迅速说：“好，我立刻回去！”

    ?　?　??扣下电话，他一刻都等不及，几乎是飞奔着冲到楼下，也不等汽车夫，直接自己跳上驾驶位，一脚踩住油门，以最快的速度从军部驶向自己家。

    ?　?　??大汗淋漓的冲进别墅内，谢霖抓住身边的一个杂役，急声询问：“人呢？楚瑄在哪？”

    ?　?　??杂役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答：“楚、楚先生在楼上客房，医生正在给他和丁副官看伤。”

    ?　?　??谢霖闻言立刻放开那杂役，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跑上楼梯，一把推开客房的门。房间里，楚瑄正坐在靠门边的椅子上，听见房门被人猛然推开，便惊讶的回头去看，恰恰好与冲进来的谢霖四目相对，两个人一时间均愣住了。

    ?　?　??“谢、谢霖？”

    ?　?　??谢霖看着对面人，胸中有无数话语奔涌，却一句都无法吐出来，片刻后竟是毫无预兆的从眼睛里滚出一颗泪珠。

    ?　?　??“谢霖！”

    ?　?　??楚瑄见他忽然落泪，心中也是一震，一时间百感交集，跳起身来猛地便扎进谢霖怀中。

    ?　?　?　?“雪桥……雪桥！”

    ?　?　??抖着声音叫出怀里人的名字，谢霖在即将忍不住嚎啕时死死咬住了嘴唇。他的雪桥终于回来了，他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是铜铸铁打的，轻易不会碎裂，可是没想到，它其实竟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　?　??当初他还暗笑楚瑄沦陷得彻底，却不知自己的心也早就不知不觉被全盘占据，断、舍、离，具是万般疼痛。

    ?　?　??就这样相拥着站了好一会儿，还是楚瑄先反应过来，拉开距离，有些尴尬的擦擦眼睛，低声说：“我没事，你不必太担心。”

    ?　?　??谢霖也抽了抽鼻子，缓过一口气，尽量将语调放平，问：“我听说你们受伤了，怎么回事？”说着，这才抬头看向另一边。

    ?　?　??丁小南躺在客房的床上，上身赤裸，一名穿白大衣的医生正在为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　?　??“嗯，回来的途中遇到劫匪，小丁……副官为了保护我，被他们在胳膊上划了一刀，还好伤口不太深。”

    ?　?　??谢霖走过去看了看，见伤势的确不算严重，便放下心来，拍了拍他的大腿，真诚的说：“你好好养伤，不用操心别的。这次的事谢谢你了。”

    ?　?　??丁小南面色略有些苍白，不过闻言倒是很爽快的露出笑容，清脆的回：“谢什么，这都是我自愿的，也是我应该做的。等我伤好就立即回去帮您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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