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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门引 二 (当众调戏国师,京城头号美人出场)

    辛明燕和魈有一段过分快乐的时光,好像把一生中所有的太阳都照尽了,把人一辈子的甜头一口囫囵吞了下去。

    他们开始站在灼灼的阳光之下,在白日相见。

    她穿着白色锦袍,头发高高竖起,露出个美人尖来,发冠在阳光下闪着鎏金的色泽,好一副世家少年郎的形象。京城的世家子弟都爱这样打扮,凌光王世子更是所有人之中的佼佼者。她习惯于同魏青云之流勾肩搭背,流连花丛之中,吟诗作赋,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辛明燕是有才名的,世人皆传凌光王世子谱的词曲可以把教坊司的乐姬比下去,就是谈到策论文章、骑射六艺一窍不通。

    京城的纨绔若要排个名,魏青云定排第一,而辛明燕紧随其后。

    富家子弟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爸爸,在凌光王府里,辛明荆负责升官发财,辛明燕负责享受死爸爸的结果。三项好处她都占全了,她在酒肉朋友间,又有什么不得意的呢?

    魈的轿子远远的经过和她在一起的人群,天光烈烈,她耀眼的让人心惊。

    那些世家子弟,或多或少对朝堂纷争耳濡目染,虽对发生了什么知道的不真切,但恐惧还是生在骨子里的——尤其是对于国师魈。

    于他们而言,国师魈是一条沼泽地里的蛇,他们离沼泽甚远,此生也绝不可能去趟上那一块地界。就像生长在阳光下的生物天生就惧怕夜行者,温血天生就与冷血不相容。

    唯独辛明燕是不怕的,她这辈子见惯了恶狗,国师魈在她眼中,倒显得可爱起来。至少相比于兄长辛明荆的虚伪,魈他的恶都显得纯粹。

    但魈反倒这时隐隐有些惧起了辛明燕,又或者说,当他凝视着青天白日下的辛世子,他便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卑劣感。

    他不太愿意直视白日下的她。

    辛明燕知道他的心思,但她不乐意成全。

    她这个人,颇爱在一些琐碎的小事上闹腾。她允他用一嘴绿色的胭脂吻她,是因为她爱他。可是魈爱她吗?即使辛明燕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她也是要去求证的。

    出了酒楼,她远远瞧见国师的轿子,便抿了抿嘴,悠悠走上前去。

    她身旁除了魏青云,还跟了几个侯府的少爷,虽然一行人不至于喝的醉醺醺,但还是嗅得出三分酒气。

    一个不知名的富家子以为她喝多了,要去冲撞国师的轿子,赶忙拉住了她,去喊魏兄来帮忙。

    魏青云是个不怕事的,他心知辛明燕没有醉,只是碍于场面,随手扯了扯辛明燕,假意劝了她一句。

    “大家这么多人,别闹。”

    辛明燕对他了解的很,就势往他身上一歪,半倚半靠将胳膊勾在他身上,一幅醉态。

    然后她对着轿子喊了声:“国师大人!”

    她这一出声,周身边还有些吵吵嚷嚷的同伴们便一齐静了下来,几个胆子小的脸都吓的泛白。

    轿子里的魈听到辛明燕的声音,也有些恼,伸手撩开轿帘,看见她一滩泥似的摊在魏青云身上,眉心跳了跳。

    “国师大人可是有急事?”辛明燕仰头笑了笑,问道。

    魈支着帘子答道:“刚刚下朝,并无急事。”

    他支着帘子的手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青筋附在手背与腕骨上,过分的惹眼。

    “既然遇上了,便是凑了个巧。”辛明燕说,“不如国师大人与我们一道?”

    她从魏青云身上直起身子,道:“阿魏刚刚说要去城郊的马场遛马玩,我在城里待久了,这倒是个新鲜事。”

    魏青云倒是不知道她和国师之间还有些风月,他纯粹是看热闹,见辛明燕存心撩拨起国师魈来,便晓得其中有些名堂。总归凌光王府的人一向小心谨慎,凌光王府的人在京城猖狂归猖狂,但总不至于做出引火烧身的事来。

    于是他也欠了欠身,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刚好家父在城郊马场新进了批西北马,若国师大人有兴致,不如赏脸一道前去。”

    轿子里沉默了一会,或许是沉默的有些久,久到连辛明燕都在想爱之于他们是否只是一种错觉,她扯了扯魏青云的袖子,示意他想办法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就在魏青云准备开口时,那双支着帘子的手安静的撤下,国师魈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微微皱着眉,但并非神色烦躁,只是对过于明媚的太阳有些不适应。

    辛明燕见他来了,自然是高兴,她眼下是辛世子,没法拉着魈的袖子撒娇,也不能表现的太过熟稔,但男人间的友谊,大多是从勾肩搭背开始的,于是她从魏青云的身边窜过去,走到魈的身边。

    “国师大人这算是赏了脸?”她问道。

    魈看着她的脸,墨绿色的唇勾出个好看的弧度,说:“你同我同乘一车去?”

    辛明燕看了看自己来时蹭的魏青云的马车,又看了看魈的轿子,心中思忖这着也算是头一回,便也允了他。

    两人共乘一车,倒也是第一次。他们从前都是来去自如,只做见面时的爱人,分别时却谁也没想到送谁一程。

    辛明燕环顾轿内的装潢,带着一点心满意足的不安分。她起身往魈身上凑去,魈误以为她要吻他,却被她伸出的食指抵住了嘴。

    “现在可不能亲,你亲我一脸绿,待会下车怎么解释?”

    魈有些不高兴的笑了笑,呵了一声,道:“你倒还在乎起这些来。”

    他垂下了眼睑,纤长的白色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颊的两侧却被辛明燕亲了个正着。

    “你不可以亲,我总可以亲嘛。”她揪着他的领子说。

    “好看吗?”辛明燕仰起头来问他。

    魈好像才会过意,迷茫的嗯了一声,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辛明燕对这个问题契而不舍,又问了一遍:“我男相好看吗?”

    魈的视线从她戴着鎏金冠的发顶,延散落的发丝直下,到被白色的内衬遮住的脖颈,再到胸前光亮的面料上被金线与细丝勾勒出的繁琐花纹。

    “倒是没什么反差。”他盯着她的胸意有所指。

    辛明燕在这方面从来都吃得开,歪着脑袋对他嗔道:“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的吗?”

    她看着魈,半晌不说话,忽然扭身坐在了他的膝上,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冷不丁的问了句:“平时你都像见不得光似的,今天怎么想着和我一道去了?”

    魈略微向后仰了仰,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扶着辛明燕的腰,道:“不是你想我同你白天出来的吗?”

    辛明燕轻哼了一声,对这个回答表示不满意:“我还想上你呢,你让不让?”

    “好啊,下次试试。”魈盯着她的脸,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你好这口。”

    他的手隔着锦服滑腻的衣料,沿着她柔软的腰摸索上肋骨的边缘。

    “世子殿下想要的,臣下哪有不从的道理。”他的声音凉凉的,听不出是在调侃还是在自哀。

    “国师大人,”辛明燕对他说,“睡过了可是要负责的,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爱上我了。”

    魈倒是笑出了声,道:“辛世子说是,便是的吧。”

    辛明燕倒不想在爱不爱这个问题上作口舌之劳,又问道:“你说实话,今天问什么想跟着我。”

    魈这时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说:“今天下朝的时候,听见素和将军要去马场。”

    “所以?”辛明燕挑眉道,“你是怕我馋人家身子,还是怕皇上的情夫看上我了。”

    “给皇上戴帽子,我俩还得有这贼胆才行。”

    魈被她满嘴跑火车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凌光王怎么会有你这种蠢妹妹?”

    “你哥哥,刚刚在朝上和素和将军吵了一架。”

    辛明燕沉默了一会,问道:“他俩谁赢了?”

    “我猜是你的好哥哥。”

    “他?”辛明燕不解,“之前你不是说谁长得好看皇上就向着谁?”

    “谁还能比素和将军好看?”

    “可我今天心血来潮,忽然有点想看素和崇年吃瘪。”魈对她说。

    到了西郊的马场,果不其然,见得素和将军。

    即使是魏青云这种在风月场里浪惯了的人,见到了素和崇年,也不得不叹一声美人。

    素和崇年好看和他是个男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违和感。说他美,他眉眼生得媚,说他俊,他带着鲜卑族特有的棱角分明。总归魏怀止做了近二十年的皇上,后宫莺莺燕燕众多,却也没立后的心思,连子嗣都少的可怜。人精如国师魈和凌光王,约莫都知道,初一十五的日子,大概是被素和将军占了去。

    可娈宠归娈宠,素和崇年也不是以色侍君爬到现今的位子上,他总归还是羽林军的总管,堂堂正正的将军。只不过是腰身细了些,骨头软了些,可杀人时的刀剑,却比旁人还要凛利。

    魈一直都不喜欢素和崇年,纯粹是脾气上的看不惯。素和将军话不算多,但是嘴巴毒,骂起人来不见血,动起手来也不留情。两人私下里为皇上办事,时常有一言不合打起来的时候。

    他俩打起来时,魈从他手里讨不到好,但他向来用的都是杀人的杀招,两两相对,也不至于吃太多的亏。

    今日在马场看见素和崇年,还是上朝时着的一身水红色锦袍,带着玄黑色的抹额,衬的整个人艳丽且张扬,像塞外偶然一现的火狐,扬着九条尾巴招摇过市。

    魈最厌恶这样的张扬,但辛明燕也有着相似的张扬,以至于到后来,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厌恶的是招摇而绚烂的人们,还仅仅只是某个人而已。

    又或许两者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