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太空并不算完全的黑暗，尤其是在这么一颗位于赫罗图中上部的大质量恒星周围，那颗闪耀着蓝白光芒的主序星安静地燃烧着，向外抛射出无数粒子，透过星舰的多层玻璃望去，像一颗闪耀着的火球。远山星的周围环绕着一圈恒星帆卫星，它们组成了名为戴森云的装置。

    围缘星－呼缘星双星系统距离其他的行星足够遥远，这也是选择这里作为演习地点的另一个原因。它们和基地的距离并不算长，但也称不上短——单程需要走十一个多的标准太阳日，这听上去简直无比枯燥，就像人类还没有逃离出地球时坐着内燃机轮船在大海上航行一样，沿途总是一样的风景，偶有小岛与水中城市，可那终究不是你的目的地。

    遍布人类踪迹的几大行星系之间的距离都不远，甚至能称得上近，就算是最远的两颗恒星，做普通的星舰开个两个月也到了，当然这都是用戴森云结合恒星引擎人工调整后的结果，本身整个星际联盟就位于银河系中恒星较密集的地方，因此几乎每个恒星无时无刻不在被人为调整着轨道和位置来预防出现什么危险。

    兰斯望向窗外，他们已经经过了巨大的气态行星萨特莱，这颗巨大的行星远远看上去只有拳头般大小。今晚轮到他在驾驶室值班，本来一同被安排值班的还有个年纪不大的新兵，但是今晚这名新兵突发肠炎被送去了医务室，他们此行带去的人员不多，无法再抽调出别人来顶替接班，所以就变成了兰斯一个人孤零零值班的现实。

    一阵脚步声响起，兰斯抬起头，发现来人是那名尼亚王国派来的“监督员”队长——克莉妮娜·杨，兰斯略微致意当作打招呼，继续坐在原处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发呆。

    “兰斯先生，您是怎么看待这次联合演习的？”杨并没有靠近，而是站在驾驶室的门口，安静的宽阔室内，她的声音尤为突出。

    “我们都是下属，只要安静执行任务就行了，”兰斯转过头笑着回答对方的问题，“如果非要说的话，联合演习也算一次比赛吧，当然是希望我们联邦拔得头筹了。”

    “您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她还未说完，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止住了话语，杨闭上眼，深深呼了一口气，而后，她再次睁开那双锐利的双眼：“那既然如此，我倒是希望我们尼亚王国能表现更出色了。”

    “不过，可能最后获胜的是魏山国也说不定。杨小姐，按照标准时来看，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兰斯微笑着再次致意，对方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姑娘，似乎是抱着什么任务而来，但这都与他兰斯无关——只要尼亚王国的人不捣乱、手底下的人听话这次所谓的“两国合作”也就仅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任务罢了。

    星舰很快就飞到了呼缘星附近，待再一次减速变轨被该行星捕获并进入第三启动轨道后，从港口的停靠处伸出巨大的锁定装置把星舰固定，动力引擎也逐渐降温降压直至最后的停止，星舰被拉至第二启动位，进入停靠点。

    窗外是一片黑暗，室内的灯光足够亮堂，兰斯瞧着屏幕上显示的定位，大约十秒后星舰才会彻底停驻在指定地点，他摩擦着手指，脑海里闪过此行任务的全部安排，突然他又想起了阿奎洛——按照时间安排，对方应该以及填完了志愿，只要等待最后的录取结果就好了，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去哪里进行这宝贵的实习经历，兰斯觉得心脏沉甸甸的，他并不希望自己去阻挡阿奎洛美好的前程，可是又觉得既然他们已经是法律上的伴侣，阿奎洛至少也该听一听他的“意见”。

    响起一阵巨大的蜂鸣声，示意整艘星舰已经完全停靠完毕，然后是Artemis系统富有机械感的提示音：

    “指定地点：L－A01至09以及R－B01至09的舱门已经打开，请有序离开。”

    兰斯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制服，恰好瞥见站在不远处准备排队离开的杨，走到门口笑着和对方又打了个招呼。杨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着抬头盯着比他高了半头的兰斯，她冷冷地点了点头，“欢迎来到尼亚王国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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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缘星上有很多废弃的设备，这颗星球虽然已经被改造完毕，但是尚处于半开发状态，所以有不少所谓的“监控指挥所”，因为呼缘星上基本没有常住居民，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由机器人来完成的，监控所倒是有人活动的踪迹，不过多数都是用来进行科研考察的。

    这次他们所征用的，便是尼亚王国高等研究院在这颗星球上设立的来监控全星球气候、生态、地理等变化的科研站，科研站的位置同港口并不远，兰斯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继续飞往围缘星进行装备布置与干扰排除的工作，另一部分则跟随杨一行人前往大本营，一路上所及之处都有身着尼亚王国军服的人员把守，看来“尼亚王国的确把自己的国有财产看得相当重要”——某个新兵队长又忍不住吐槽道。

    兰斯当然并不想呆在外国士兵的监督之下，可是他身为指挥长，除非意外发生不然只能停留在所谓的“指挥所”来监管手底下人员完成工作，杨自然也留了下来，她需要同科研站负责人员进行一些交涉。

    尼亚王国口中的“监督”就是这样寸步不离地盯着他们联邦人员吗？兰斯忍不住敲打着桌面，他简直烦透了这个安排！不过既然尼亚王国的人员也跟随登陆联邦土地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至少双方互相扯平，谁也别拿这种事情做文章。

    尽管海雀号上的事件依然是个迷，可是根据会传来的报告，围缘星就是个没有被开发完全的星球，上面什么也没有，硬要说的话也只是有一些废弃掉的工业区，以及接近报废年龄的机器人们，还有联邦人民最爱的多种多样的气候区。

    兰斯盯着小分队传过来的消息以及任务进度报告，或许是他太敏感了——星际海盗登陆联邦管辖范围的国土，撑死也就是个安全问题，和偷渡没什么区别，交给联邦警察处理说不定更好，若是交给他们这种整天在太空基地和星舰、战机打交道的人的话，自然也就想得更戏剧性一些，不过一切终究得贴合现实，他们所要做的也就是执行上级命令罢了。

    按照规定，所有的小分队每隔一个标准小时就会发送一次定位，但这并不是强制性的，毕竟围缘星是颗没有被完全开发的星球，上面也没有常住居民，可能会遇见诸如设备损坏、线路异常等状况，兰斯他们进行安全保障的目的也是需要排除这种干扰的存在。不过，一连五个小时，某个小分队还没有回传来报告，注意到异样的监查官立刻将情况报告给了兰斯。

    兰斯盯着屏幕上的地图，根据先前的安排，这个小分队所去的地方为一片山区，那里主要是一片广袤的森林。根据记录，那里曾有一家主打天然肉类的饲养基地，但是几年前这家公司就倒闭了，按理来说这种基地的废址也不可能存在什么信号干扰，而且，结合一年前的航拍报告，这篇废址上连个屋子也不复存在了，更别提会有什么干扰源了。

    “发射源、接收端是否异常？”兰斯盯着面板，上面显示了小分队最后回传来的定位——大概是在森林外缘处。

    “无，其他分队的信号均正常。该小分队回传的信号里存在着宽频域的噪音，因此无法解析，我们正在筛查电磁波干扰的来源。”

    “地磁是否异常？”围缘星上布置着大量的人工气候调整器，他们被埋于地壳深处，来模拟全球磁场的存在于运行，按理来说这种强度的磁场是达不到电磁波干扰的程度的，但毕竟是人工机器，万一出了毛病也不是不可能。

    “基本无异常，但是该地磁场强度达到限定范围内的最低值。”

    啊——那或许还真的是调整器出了问题。马上又有一份调查报告传来，根据对该区域内共计一万三千五百个的机器人的信号定位，除去两千多个已经损坏的机器人外，显示出了一个大略为环形的被干扰区域，在此区域内回传来的信号都被干扰，而这个环形区域内，恰好埋着一枚人工调整器。

    “把报告发回总指挥部，加派技术人员跟我一起去那边瞧瞧，让副官来接替我的位置。”兰斯站起身，摘下来戴在耳边的耳机，他早就厌烦了在这里被监视的日子了，恨不得马上开着飞船冲到围缘星呼吸一下联邦国土上的新鲜空气，可他还没有走出房间，就遇上了杨小姐。

    杨不苟言笑地冲他打了个打招呼，询问他离开的缘由，兰斯并不想隐瞒什么，毕竟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调整器坏了，我的下属失联了，我要去查看查看，多么正当的理由——如果杨不以“我也要去查看我的下属，我需要保障他们的安全”为原因也一同跟着去那就更完美了。

    杨看着兰斯冲她点点头示意同意，立马转过头去做好出行前的准备了。她也曾怀疑围缘星上的确存在有联邦违反星际联盟公约的证据，但是事实显示上面什么也没有，不过想来也是——联邦也不会傻到别人都到自己家了还不把东西藏起来，所以，以防万一，她要自己亲自下去看看。

    一行人驱车来到高塔下，全体缄默不语，拿着微型通讯器查看消息，兰斯站在电梯口处等电梯的到来。他们换好了深色的作战服，技术人员带着一个小手提箱，里面装了一些探查用的设备，杨则站在最末尾处，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些人。

    他们人手不足，勉勉强强抽调出这么几个人来，其中绝大部分还是技术人员，兰斯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刻电梯也已经到达面前，他们跨步走进去，等着进入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