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心口不一

    「把衣服脱了。」

    这个要求对艾莫亚来说显然有些超过了，他手指僵硬地抓着不久前才刚穿上的布衣，原本的衣服早在方才的激烈争斗中被棘狼撕咬得碎烂，碎布都被触手们扒拉得乾乾净净。

    虽然对拍卖场强迫自己穿上、暗示意味十足的薄纱衣厌恶不已，可触手的动作也太霸道了点。

    但最霸道的显然不是那些没有意识的触手，而是身为触手主体的魔女。

    见暗夜精灵仍在犹豫，埃克伊娜本就稀少的耐心正式消耗殆尽，她紧紧盯着艾莫亚，就像锁定了猎物准备飞扑的猫儿，在身後微微摆动的触手嗖一声弹射出去，捆住毫无防备的暗夜精灵。

    太慢了，还是她来脱更快。

    也许是回到了小屋，埃克伊娜的动作随心所欲起来，反正这里有的是药水和器材，不管坏成什麽样子她都有办法修好的，触手简单粗暴地扯下衣服，露出赤裸流畅的肌肉，以及各种怵目惊心的伤口。

    只听喀擦一声，艾莫亚的脸色扭曲片刻，喉咙里溢出痛苦的闷哼。

    「......啊。」

    看着暗夜精灵身体颤抖不自觉蜷缩的模样，埃克伊娜後知後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真的太过简单粗暴，把实验素材的腿给弄折了。

    想归想，真的弄出事情可不一样。

    她的目光往旁边飘移过去，显然对此有些心虚，一旁故作安分的沙发椅悄悄抬起坐垫，偷看自家主人不小心闯下的祸。

    心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埃克伊娜让触手放下暗夜精灵，迅速找出一罐深绿色的药水，整罐淋倒在折断的右腿，药水一接触肌肤表面就全数吸收，暗夜精灵的表情也明显放松下来。

    药水不能立刻治癒骨折，只能稳定伤势，旧伤未癒再添新伤，她的疗伤之路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夭折了，还变得更加崎岖难行。

    暗夜精灵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埃克伊娜，看得她更心虚了。

    埃克伊娜静默片刻，银眸幽幽闪烁，嘴唇微抿，显然不打算承认自己的错误，决定当作什麽也没发生，继续接下来的事。

    艾莫亚本也没想过要获得什麽补偿，自己不过是被买下的奴隶罢了，反抗得太久背负得太多，他早已疲惫不堪，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如今能获得片刻的休憩，已十分知足，不奢求得到更多。

    指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像是有什麽东西来回搔动似的，艾莫亚怔了怔，些许迟滞以後才缓缓下移目光，当看清眼前的画面时，他的眼睛睁大了。

    和正扳着脸调制高等药水的魔女不同，一只细小的触手不知何时从後面偷偷绕过来，扫弄他的指尖，带来一阵又一阵搔痒感，艾莫亚下意识蜷起手指，惊动了正在动作的触手。

    发现自己暴露以後，它乾脆缠绕住暗夜精灵的手指，余下最尾端可怜兮兮弯曲成一个圆形，在空中晃动。

    明明没有任何语言，但艾莫亚愣是从触手丰富的肢体动作看出它想表达的意思。

    他看了看求饶的触手，又抬头看了看神色冷淡的魔女，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些触手......和她的想法有关吗？

    迟疑片刻以後，艾莫亚试探性握拳，将不断扭动的钴蓝色触手拢进手心，它顿时不动了，乖巧地窝在他的手中。

    虽然全身各个部位都在濒临极限的疼痛中撕扯翻滚，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却让艾莫亚莫名受到慰藉，他下意识收紧手心，握着那抹细小的微凉，心中有什麽流淌过。

    正忙碌的埃克伊娜似乎感觉到什麽，抬头往暗夜精灵的方向瞥了一眼，却没发现任何异样，触手正好从她的视线死角溜过去，还懂得一路用家具做掩护，堪称最强隐匿高手。

    她隐晦地观察暗夜精灵的神情，发现他明显还在忍受身体疼痛，不由懊恼地抿了抿唇，不自觉加快调药的速度。

    安慰实验素材什麽的，她一点也不擅长，还是别弄巧成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