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俞亮
有什么事可以比得上世界末日？ 对于现在的方绪来说，就是接到白川的这通电话，白川语气吞吐，拐弯抹角地问他俞亮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再三追问下，白川终于吐露出“时光，有男朋友了，他们两是不是闹翻了，昨天时光找我帮忙，身边跟了一个男人，时光说那个是他男朋友，叫褚赢。” 一时间，方绪眉头紧锁，不知如何反应，“师兄，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方绪，你在胡说什么，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我就想问你，小亮告白了吗，如果没有。” “小亮还没来及告白。” “这样也好。”白川叹气。 “为什么也好？” “两个认识这么久的人， 如果要走到这一步，需要承受的代价可能是他的世界在没有这一个。本来还没来得及发生的错误。” “错误？？”方绪声音带着暴怒，声调高昂，“师兄，你居然认为这是一个错误。” “方绪，我……”白川声音带着歉意，“我不是说小亮的感情错误，但是现在时光已经。” 方绪苦笑，一时间竟然不想去向白川解释，他本来想等小亮告白成功，借着这点勇气与幸运能和白川告白，结果时光有了男朋友，还不是俞亮，这是不是也算另类的失败预兆。 “师兄。”方绪垂着眼睛，语气失去了平时的嬉笑，语气平淡“我刚从有点失态，对不起。我先去找小亮。回头再联系。” 白川敏感地觉得方绪情绪有些不对，还没等说什么，方绪率先挂断了电话。 洗手间里水声滴滴答答的，方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一副败者样子的自己，伸出一根手指撑着嘴角，一点点向上勾去，直到恢复往常的弧度，三分嬉笑四分不正经，掩藏所有真心。 “方绪。” “失败者。”笑容里苦涩与自嘲，他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纤长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强行留住的笑容扭曲狰狞。 密闭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情绪翻滚，他终于敢直视，他和白川或许永远只能定格在师兄弟的关系这个可能。 “怎么能甘心呢。” 方绪拿起眼镜，掩盖了一切不正常，驱车前往俞亮的家里。 老师家里没有想象中的紧绷火爆的氛围，师母依旧很温柔地喊着他方绪，招呼他进来，老师看起来也依旧轻松自在。 俞晓阳看着坐立不安的方绪，放下手中的书，叹气“你啊，自小关心小亮，他在他自己房里，你去看看吧。” 方绪抬头，“老师，小亮……他和您说了？” “嗯？”俞晓阳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他最近的比赛挺好的。” 俞晓阳端起茶，“你是想说，小亮想和时光在一起的事情吧。” …… 方绪咂咂嘴，终究是不敢说话，脑子里却忍不住吐槽，自从老师退出职业棋坛，性子也越发活泼，偶尔还会作弄小辈。 “是。”方绪有些心虚，害怕紧张不安交织。 “方绪。”俞晓阳眼神温和，语气轻松却带着莫名地严厉，“小亮一直很有自己的主意。我们爱他，相信他，也自然相信他的选择。” “老师”方绪不知道说什么，他侧开头，挡住自己微红的眼睛，掩饰道：“小亮一定很高兴您这么信任他。” “一个棋手，落子无悔。他要接受他自己每一步选择带来的后果。”这是大家早已经明白的道理，从成为职业棋手的那天起，他们就清清楚楚明白了选择的重要性。 方绪默不作声，没有像往常一样语气轻松附和，俞晓阳也不在意，接着解释“你可能好奇为什么小亮为什么一周没有离开家里，我只是问小亮。” 俞晓阳声音低沉，缓慢地重复着问题。 “他能接受失去时光吗？如果时光接受了小亮，那他们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方绪，想好最坏的结局，也就不害怕了。”方绪一时间感觉自己被看透了，所有自以为隐秘的秘密都被看透了，三言两语被抖露个底朝天。 俞晓阳起身，拍了拍方绪的肩膀，语重心长嘱托道：“我一直拿你当儿子看待。方绪，你不要给自己太重的压力。” 然后就转身离去，独留方绪一个人坐在书房 方绪推开门，俞亮抬眼看见他，语气倒是很惊喜，“师兄，你怎么来了？” 方绪坐在地毯上，拿着一块拼图，神色复杂，不敢置信问道：“你居然在这里拼图？” 俞亮低着头，神情依旧专注，一块一块的按上拼图， “我给自己留的时间还有一天。拼图只是让我想清楚某些事。” 方绪扯了下嘴角，“你别告诉我，你是在规划你的未来蓝图。” “也……不是。”俞亮伸手讨要最后一块拼图，语气有点不好意思道：“围棋每一步都有一个可能，但是拼图只有一种可能，每一块都有唯一性。”俞亮看着如同长者一样的方绪，很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师兄，我想好了，我不能接受未来没有时光，就像这块拼图，如果缺了一块，就算我把整张拼图扔掉，我也还是会想着那一块。” “小亮。” “如果注定会失败呢？” 俞亮咬了下嘴唇，带着少见的偏执，手指也捏紧了拼图的边缘，语气坚定“我接受不了失败。” 方绪烦躁地扒了下自己的头发，像是在说服俞亮，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可是你是一个棋手，你必须接受失败。” “师兄，也许我现在下了一步坏棋，可未必就不会变成一手妙棋。”俞亮语气也带了激动，身子向前倾去。 “小亮。”话在嘴边，却有些难以启齿。 方绪握住了俞亮肩头，深呼吸了下，他现在别无选择，方绪像是枪决犯人一样宣告着“放弃吧。” 方绪心中嘲笑，他宣判了自己的死刑，也自私地宣判了俞亮。 “时光……有了一个叫褚赢的男朋友。” 感受到手下身躯瞬间僵直，方绪安慰地拍了拍俞亮的肩膀， 俞亮眼神迷茫，“褚……赢，那不是时光的第二人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