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总攻的第一百次初恋（十五）

    游稚目瞪口呆地看着黑衣人抽出的文档，标题赫然是“关于撤回游稚先生‘最穷的人（在世）’保持者的称号暨授予布拉布拉·佩洛东女士该称号的意见书”，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过程虽然离奇，但此次“见家长”的性质与传统偶像剧中被男主角父母当面甩脸子收买并无区别，他按捺住掌控剧本的得意，冷笑一声，说：“你也很聪明，当然除了不懂尊重以外。等什么时候你了解并理解了你弟弟感情的价值，以及把我当成和你们同样的人类的时候，再来和我衡量这份感情的价格。”

    程湉听得目瞪口呆，见游稚要再次跑路，忙叫隐蔽在周围的保镖现身，一圈彪形大汉做出要强人所难的姿势，令游稚菊花一紧，只得乖乖站住。程湉优雅地走到游稚身边，说：“你很有胆识，的确和之前那些人不一样。和你说实话吧，以我们家的实力，完全不需要联姻。不过……”

    游稚接茬道：“但是也不能找个像我这样的人精准扶贫，因为太掉价了，会被其他上流世界的精英贵族嘲笑。”

    程湉笑着说：“你的确很聪明，但凡你是个普通人，不，哪怕你父母仍在世，我们都可以试着去接受你。”

    父母二字戳中游稚的痛点，他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和痛苦，咬牙切齿地说：“那么试着去接受另一件事如何？”

    程湉摆了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游稚好整以暇地说：“尽管你们不愿相信，但有些恋爱的确是双向的，你可以逼我跟他分手，但同不同意是他的事。你必须接受，是他追求我的这个事实。我孑然一身，唯一可以失去的只有生命，你大可以弄死我，然后再来看真正受伤害的人是谁。”

    游稚又要走，这回程湉还处于思考中，并未对保镖下达指令。游稚想了想，回头说：“要不给你点面子？你准备了什么支票啊、股权啊、房产之类的东西，尽情甩我脸上吧，然后我再羞愤地跑开，你觉得如何？”

    程湉终于反应过来，再顾不上什么上流社会的淑女形象，抢过黑衣人手中的文件，清秀的脸气得通红，狠狠把文件向游稚甩去，同时挤出一句：“就你有嘴会叭叭！”

    游稚眼瞅那叠比医学书还厚的文件飞来，一边喊“大姐，真的会死人的”，一边拔腿就跑，保镖们并没有追上来，站在原地被程湉锤了几下泄愤，而后便驱车带她离开。

    安然渡过一劫，游稚自我安慰道：没有按照一般剧情那样反甩文件，委屈跑开，应该不会出岔子吧？没有168号和程澍罩着，总觉得在这个世界做什么都是错的，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一天的课结束后，游稚照常回到宿舍。自从程澍开始住校后，包括初氏双子在内的学生们纷纷搬进寝室，思春期的小心思正如司马昭之心，只是当事人不屑一顾罢了。然而没人敢住程澍隔壁，也没人愿意住在游稚隔壁，于是两人连着的寝室变成了灵犀一样的孤岛，上下左右都是空的。有了程澍先前的霸道宣言，学生们虽然不待见游稚，却也不敢惹他，生怕被参上一本，导致家族企业被破产收购。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打开电视，观赏程澍在慈善晚会上的雄姿。这也是程澍第一次以全球第一氪金能源公司与超级财团继承人的身份登上国际社交舞台，他的装束精致却不浮华，面容极其英俊，气质绝佳，丝毫不输欧美顶流男星。而作为世界首富的接班人，他自然受到各国记者与观众的关注，每一个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神秘又完美的男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又会如何影响未来数十年间的能源与世界经济、政治格局，不过这并不是程家的私宴，所以媒体记者们还没套到程澍的话，就被保安们拦在红毯外。

    程澍跟着父母走到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又转身笑对镜头，以手指不经意地点了点心口，冲着转播的主镜头眨了眨眼，这个小动作瞬间击中游稚的心脏，那是每次程澍离去的时候都会对他做的动作，指节的细微转动都在诉说着程澍对他的蓬勃爱意。

    闪光灯不停造出耀眼白昼，红毯上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每个人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展现自信迷人的笑容，却像戴着量产假面，禁锢在隔离线内的一方天地之中，与动物园中的珍稀动物展厅又有甚区别？

    程澍的红毯走完后，游稚便百无聊赖地关了电视，躺倒在床上，想起一年前BoomSky出席华语歌坛金风奖时的场景，那是BoomSky成员们第一次参加国内最高水平的音乐类颁奖典礼，就连队内“采访担当”的程澍都不免有点紧张。游稚清楚地记得，那天程澍握住他的手为他打气，宽厚的手掌渗出了许多汗珠，可他依旧云淡风轻地说：“有我在，不用害怕。”

    眼前的画面变回天花板，游稚怔怔摸过手机，给程澍发了条短信，内容是思来想去、改了又改的寥寥数字：今天风有点大，配图则是宿舍窗外的林荫大道，路上铺就的落叶已经被风吹得干干净净。

    躺了一会儿，游稚揣上书包，手机也没拿就跑去上课了，心想反正程澍远在大洋彼岸，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手机，应该不会出现那种因为没有接到电话而被瞬间移动的男主当场揪走“宠溺”一番的剧情。

    上完一天课，游稚回到寝室，略有些紧张地点开手机，还好还好，没有被程澍轰炸，对方只是回了两条简讯，一条是配了张自拍的“我也想你”，另一条是在飞机上拍的窗外云彩“等我回来”，游稚看得小鹿乱撞，满脑子都是程澍的笑容，恨不得马上见到他，最后抱着手机睡了过去，完全忽略了手机上那个圣尤中学APP的消息提醒，待第二天醒来时才发现学生会联合外联社举办了一个“锦学长欢送会”，游稚想了想，反正在灵犀上已经欢送过一次了，此时作为普通朋友关系，而且程澍还不在身边，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眼下还是避嫌比较好。

    想到这里，游稚便释然了，刚洗漱完毕，门就被敲响，他用毛巾擦着扔在滴水的头发去开门，立刻就被一脸疲惫却眼神发亮的程澍紧紧抱住，那坚实的怀抱温暖依旧，在这微凉深秋宛如一个天然暖炉，令人迷恋不已。

    片刻后，程澍松开双手，打开随身的小行李箱，竟然是个便携保温箱，里面放着几块精美的小蛋糕。程澍小心翼翼地取出小蛋糕，漫不经心地说：“波萨大师本年度最后的作品，错过等一年。咳，赶紧尝尝吧，虽然不如出炉时那么香，但比起那些所谓饭其林三星餐厅的主厨来说还是强多了。”

    小小的餐桌被蛋糕填满，甜而不腻的奶香味飘散开来，令一向不爱吃甜品的游稚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程澍坐在对面，连续搭乘长途飞机加马不停蹄地参加晚会和国际会谈的他双眼布满血丝，正努力压下一个疲惫的哈欠。游稚看在眼里，舔了舔嘴角的蛋糕，插起一块抹茶慕斯往程澍嘴里送，熟料程澍刚一脸受用地张开嘴，就立马捂着嘴冲进厕所，扶着马桶吐了起来。

    游稚跪坐在程澍身旁，顺着他的背脊轻抚，又给他递漱口水，突然噗嗤一声，笑着说：“要是让你的那群脑残粉看见你这副模样，你堂堂H4颜面担当的霸道总攻……咳，总裁的完美形象就完了。”

    程澍软绵绵地擦了擦嘴，眼神略带点邪气，看向游稚，挑了挑眉，说：“你小子心是铁打的吗？这么开心。”

    游稚颔首笑了笑，再看向程澍，说：“就觉得你这样也挺好的，在人前二五八万、无所不能的程澍，其实也是个会哭会笑会生病的普通人。”

    程澍嗔笑道：“本来就是普通人。不行了……让我睡会儿。”

    话音刚落，程澍便晃悠悠地朝游稚的床走去，一副倒头就能睡着的猝死模样。游稚忙上前搀扶，忽然灵光一闪，心想还没告诉他和他姐姐见面的事，按照偶像剧的规矩，说不定就有某炮灰女配派人全程跟踪拍照录像，回头恶意剪辑成“这个男人收了你家的分手费却还要欺骗你”的证据，毕竟出道后专注P图的黑粉不在少数。而仿真系统似乎察觉到了游稚的意图，不知对程澍做了什么手脚，他虚浮的脚步又快了些。

    见此情形，游稚忍不住破口大骂“太犯规了吧”，紧接着在程澍躺倒之前语速超快地说：“我昨天被你姐拦下见了面她要给我钱和股票让我离开你但是我没有接受你先听我说完啊喂——”

    “嘭”的一声巨响，程澍强壮结实的身躯重重倒在床上，双眼一闭，睡死了过去。游稚下狠手摇了摇他的肩膀，完全没反应，于是情不自禁踹了一脚床腿，往地上一瘫，欲哭无泪地大喊：“我不干了我！”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掀起树枝的波浪，气温已逼近零点，也许不久便会迎来初雪。

    游稚大脑空白地瘫坐许久，默默接受了狗血到底的剧情走向，无奈起身为程澍盖上被子，仔细一想，又觉得昨晚的欢送会十分可疑，遂掏出手机给申屠锦打电话，结果申屠锦却告诉他自己的确收到了邀请，但因为正在美国分校办手续，实在分身乏术而拒绝了邀约。

    申屠锦还想追问游稚发生了什么事，但游稚只是说昨天也收到了邀请，不过忘带手机，回寝室后直接睡着而没有出席晚会，以为申屠锦会生气。申屠锦自然没有生气，客套地聊了几句便被明空叫走了。

    游稚坐回餐桌边上，一边解决剩下的蛋糕一边回想之前看过或听过的偶像剧，恍然大悟，拍案惊起道：“这群狗崽子想把老子骗去晚会再下迷药弄晕我好拍下某个外国帅哥和老子躺在一起的黄图最后让程澍误会我导致我俩分手然后老子不得不去偏远渔村卖小龙虾！”

    嘴里的蛋糕喷了一地，不过想通了这茬，游稚舒服多了，随手抄起手旁椅子上搭着的布擦桌子，直到擦干净了才发现那是程澍的外套，虽然知道程澍不会生气，但傻白甜的戏要做足，于是默默去卫生间洗衣服，洗着洗着又莫名其妙打湿了身上，还出了一身汗，索性再洗了个澡。

    为了在程澍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告诉他随时可能被配角们歪曲的事实，游稚忙给教导主任打电话，甚至伪装了程澍的养病现场，以“照顾过度劳累的程澍”为由请了假，端坐一旁看起了宏观经济学。片刻后觉得无聊透顶，想起在埃及的经历，上网搜了搜文物保护技术专业课，找了本，竟看得如痴如醉，直到夜幕夕沉，他的思绪才被突然的闪光灯打断。

    “你喜欢这个领域？”刚睡醒的程澍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气质，嗓音略显沙哑，却别有一丝磁性的意味，他放下手机，笑着说：“之前看经济学都能睡着的。”

    游稚吓得半死，把鼠标甩了出去，没好气地看着程澍，正要发作，却瞅见他因睡觉而弄乱的衣领，和半露出的肩膀，气势立马弱了一半，没好气道：“哪天老子被吓出心脏病你就开心了。衣服穿上！”

    程澍笑着整理衣服，游稚猛然想起留在这里的初衷，赶忙问他：“你睡着之前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程澍茫然地摇了摇头，反问道：“说什么了？”

    游稚深吸一口气，快速说：“昨天你姐姐来找我让我拿钱走人不过我没要然后学生会搞了个申屠锦欢送会我也没去你要是看到匿名BBS晒我的照片那一定是ps的你千万不能相信呼……这回听清楚了？”

    程澍“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说：“我看上去有那么不靠谱吗？怎么可能宁愿相信那些人也不信你？不过我姐做的事，我的确得和她谈谈。她总是以为所有接近我的人都是图谋不轨，我可不想被人当做姐宝男。而且，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你和他们不一样。”

    游稚：“你就不担心我也是来骗钱的？你看，我不仅收了你送的手机，还觍着脸跟你到处玩，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呐。”

    程澍自信地说：“我，程澍，什么时候走过眼？”

    游稚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小声说：“这么羞耻的台词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这时两人手机同时响了，学校论坛弹出新爆料贴置顶的消息，标题赫然是“学院败类——揭秘寄生虫转校生不为人知的阴暗计划”。游稚嘴角抽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于是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大方地说：“我倒要看看他们的P图水平。”

    程澍摸了摸游稚的头，抢过他的手机，温柔地说：“走，带你去吃晚饭。”

    游稚惊得呆住了几秒，而后笑着摇摇头，说：“我想好了。”

    程澍不解道：“想好什么了？”

    游稚看着程澍深邃的双眼，认真地说：“以后要走的路。现在的我之所以被他们敌对，就是因为我一无所有，但我不能永远躲在你身后，我希望我也能被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和你一同被提及，虽然我知道我们都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总之，我决定下学期开始选修文物保护学，或许我们会短暂分开，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