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总裁俏小受（十三）

    当时急救室里有一个和钢卓力格同校的实习护士郭慧，是唯一知道他俩在谈恋爱的人，也是个眼光毒辣的老牌腐女，几乎是在游稚去送饭的第二次就从他们的眼神互动中察觉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急救室和门诊离的很近，在钢卓力格实习的那年间，有不下五个护士大姐和医生想给他介绍相亲，大部分都被郭慧打哈哈糊弄了过去。

    有一次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游稚照例去送饭，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手足无措的钢卓力格。冰冷的大铁门隔离开生与死的世界，他透过那两扇小小的窗，看见一头汗水的钢卓力格，神情焦急，仿佛下一秒就能崩溃到哭出来。

    “大哥，里面怎么了？”游稚问一旁值班的保安，在急诊科混了一个多月，连保洁阿姨和护工都认全了。

    保安也不停往窗户里看，不咸不淡地说：“刚送来一个小女孩，脚被车压了，就剩一点皮连着。都转了三次院了，真是造孽啊。”

    跟着钢卓力格这几年，游稚也浅显懂一些术语，知道这种伤的最佳治疗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加上转院三次耗费的时间，小女孩的腿血运已经非常糟糕，截肢几乎已成定局。

    小女孩的父母在各大科室和收费处来回跑动，急诊室内汇集了好几个科室的医生，为小女孩会诊。紧急包扎止血后，小女孩的父母推着她去拍片。

    医护人员还没歇上一口气，另一床的病人又心跳骤停，急诊室外风风火火赶来了三个科室的坐诊医生，把原本就拥挤的急救室变得更加难以走动。

    “插管！快！”

    “我在拿！”

    “室颤！他室颤了！”

    “除颤仪！快快快！”

    “衣服剪了！快点！”

    钢卓力格和另外几个医护有条不紊地达成每一条指示，不到一分钟就做好了准备工作。病人命悬一线，护士长拿着除颤器，等候医生指示。

    “除！”

    “继续，继续除！”

    “多少焦？”

    “两百。”

    “按，快点，继续按！”

    在护士长除颤的间隙，钢卓力格为病人做心脏复苏，弹珠大的汗水一滴一滴汇成小股留了下来。

    “可以了！（缓）过来了，过来了。”

    “看看人醒了没有？”

    “看不出来。”

    “应该醒了。”

    两个医生继续忙碌，一人拿着插管鼓捣，同时观察波形。

    “又室颤了？什么情况？”

    “又发了又发了！”

    “快快快，除颤！”

    “不行，再除！”

    “等等……有（心跳）了有（心跳）了！”

    “给他连好电极片。”

    “卓医生，叫心内科。”

    钢卓力格顾不上擦汗，火急火燎跑到工作台边，拿起电话拨通心内科，叫坐诊医生下来会诊。

    “哎，又发（室颤）了又发了！快点！”

    “可达龙打多少？”

    “250（毫升）两支！”

    “继续按！”

    “有心跳了！一百多！”

    急诊科主任也紧急赶了过来，另一个护士赶紧报了病人情况，又补充了一句：“瞳孔反应迟钝。”

    主任说：“去个人拿心电图。”

    众医护人员又各自行动起来，而病人也在此时有了反应，因喉部插入导管而开始干呕，四肢抽搐。

    “他好像醒了，有反应了！”

    “放松一点，放松。”

    “能拔管子了吗？”

    “不行！不能拔！他人不知道的！”

    病人连鞋都踹掉了，力气大的男护工一拥而上，按住他的身体，本来等在门外的家属也被允许入内，帮忙固定，其余几床的病人一脸麻木地看着此处，仿佛早已习惯这种生死时速。

    在前后多达十人的高强度处理后，病人终于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一直在门外观望的游稚也急得眼眶通红，很想冲进去帮钢卓力格分担，却又很清楚他不能。在钢卓力格因脱力而跌坐在地的时候，游稚的泪终于憋不住了，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只觉得心中如刀绞般难受。所幸病人状态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主任把家属叫到办公室内，讨论病情和接下来必须做的手术。

    “卓医生，你去休息一下吧，你家送餐员来了。”急诊室的一位医生朝窗外抬了抬下巴，说道。

    “谢谢。”钢卓力格颤抖着手接过那名医生递上的手，站了起来，又颤颤巍巍地去解白大褂的扣子。

    保安见状，立马为钢卓力格开门，而他出来时看见的便是梨花带雨的游稚。

    “怎么了？”敞开白大褂的钢卓力格来不及用里衣擦汗，浑身湿漉漉地去扶游稚的肩膀。

    “呜呜呜……”游稚哭得不能自已，哽咽道：“老黑，你……要不你别干了吧。”

    钢卓力格愣了愣，随即抱住游稚，温柔地抚摸他的脊背，说：“我没事，而且，我们刚刚救回了一条生命。”

    游稚知道钢卓力格不可能放弃多年的梦想，也知道自己说的只是气话，深呼吸几回便抹了眼泪。他提了提盒饭，说：“吃饭吧。”

    保安把工作台让了出来，钢卓力格擦完汗，双手还在抖，做心脏复苏按压实在太费体力，更别说他一个人顶了整整四轮。游稚见状，夺过他手中的筷子，喂他吃饭。

    钢卓力格满脸通红，却又无法压住双手的颤抖，只得大口吃饭。还没吃完一半，急诊室里又开始召唤他去帮忙，他歉疚地笑了笑，对游稚说：“你先吃。”

    还没走出两步，钢卓力格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去休息室那边吃，这里人太多了。”

    游稚心里乐得很，收拾了饭盒挪到楼梯间，风卷残云般地吃完，走回急诊室外等着。他也记不清自己在这一方窗户外等过多少次，简直快成望夫石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加上要准备出国，钢卓力格变得更加忙碌，而游稚也为了毕业设计的作品而常常闭关。两人本就聚少离多，而在仅有的几次约会里，钢卓力格还总是临时被科室的导师叫去见习，说是对他日后的科研很有帮助，有几次甚至在亲热时被电话打断，留下欲求不满的游稚和一地狼藉。

    饶是再爱一个人，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恋爱吧——那时的游稚忍不住想，况且他与钢卓力格本就没有什么兴趣交集，他喜欢看动漫，琢磨二次元，偶尔看看高分英剧、美剧装装逼，而钢卓力格从高中起便沉迷于学习，看书、实验就是他生活的一半，另一半则是游稚，尽管在两人临近分手的那一年里，这个时间比例几乎下降到百分之一。于是就有了两人约会时长久的沉默，游稚说的话题钢卓力格不懂，却也不能完全不搭理他，每次都是“嗯”、“是吗”、“好”，这让游稚有一种被敷衍的感觉。

    到了实习的后期，两人见面便直接省去了下馆子、看电影的过程，点个外卖就上酒店。血气方刚的青年往往有一身“精”力，他们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做一个晚上，仿佛要把几个星期无处宣泄的情绪统统洒在彼此身上，以至于分手后再回忆当时，都让游稚有种难以磨灭的、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肌肉记忆。

    而那家光顾了无数次的大娘小吃，也在游稚经历出国读研、回国工作的几年后，从渐渐遗忘，到如今的再次想起，不过是以全新的面貌。或许冥冥之中，命运翻云覆雨的手也在告诉游稚这一点——往事如过眼云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来了，还不快上？

    游稚打了个激灵，耳畔回荡着初照人那天的话，心一横，给程澍的那条朋友圈点了赞，又顺着他头像摸进私聊，心脏狂跳地发了一句“你也去这家店吃啊”。

    程澍很快便回了消息：“以前来过，听说这附近改建，过来看看。”

    游稚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那种和暗恋对象搭话的甜蜜源源不断从心底冒泡，让他的嘴角稳稳上扬。他斟酌片刻，回复：“我以前也经常去，不过好几年都没去过了。店里变化很大吗？”

    程澍又是秒回：“摆在外面的炉子收进去了，楼上住人的地方改成了就餐区。”

    游稚眼前一亮，心想这设计费怕是不能少，有种立马打车过去观摩一番的冲动。转念一想，既然二楼住人的地方没了，那主人肯定在别处买了房子，而且不能太远，不然每天得凌晨两三点就过去准备早点，以那一片的房价，这家人靠卖小吃就能买一套上百万的房，再瞅一眼自己永远无法冲破五位数的存款，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游稚回了句：“说得我都想去看看了，也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唉，早知道我也开个店卖早饭，社畜就算干个二十年也还是社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个首付出来。”

    消息一发出，游稚又觉得有点不妥，这看起来不就很像在暗示程澍自己很穷，希望得到援助的意思吗？可是要撤回的话，又显得自己有点想太多，啊啊啊！和程澍聊天真的好累！

    过了一会儿，程澍回了消息：“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叫我。”

    游稚被这番话勾得小鹿乱撞，大着胆子回了一句：“说起来我还没吃午饭……”

    在等待程澍回复的半分钟里，游稚脑内进行了几种不同的发展演练，心想要是程澍没动静的话多半就是对自己没那意思了。在这患得患失的紧张中，他终是等来了想要的结果，程澍说：“给我一个半小时。”

    “哇啊——”游稚一头扑进软软的枕头里，不知不觉已脸颊发红，全身滚烫，在心中狂喊“霸总好，霸总妙，霸总真是呱呱叫”。

    于是在这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内，游稚完成了洗澡、洗头、敷面膜、换装等一系列平时上班和宅在家里绝对不会在出门前做的事，并且在倒数十分钟前收到了程澍的电话，他说：“我马上就到，你们小区不让外车进，你可以出来了。”

    “啊啊啊——嗐，”游稚一边喷香水一边碎碎念，“怪不得言情总是写霸道总裁，就算被这种人骗感情也值了……呸呸，矜持一点，又不是没处过对象的风骚小0。”

    游稚舔了舔嘴唇，竟隐隐期待起程澍晚上叫他出去开房了，不得不感慨二十多岁的男人真是满脑子黄色废料，转念一想，自己不就是馋程澍的身子么……

    在激烈的心理斗争中，游稚走到小区门口，程澍刚好赶到，摇下车窗时的笑容让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忍不住在心中狂喊“我下贱”。

    这次程澍开了辆低调的SUV，但身上的西装和手表依旧低调地展示着他与游稚之间的鸿沟。饶是游稚翻出了衣柜里最贵的行头，也不及程澍手腕处的一颗袖扣。

    说来也奇怪，游稚从未在衣着上同别人进行过攀比，父母的收入让他在年幼时就能穿上一身外国品牌，尽管还谈不上随心所欲地购买奢侈品。但在遇见程澍后，他总有一种丑小鸭的奇怪自卑感，时不时去想如果买几件贵的衣服穿，是不是就能更加自信地站在程澍旁边。

    但他也知道，虚荣心会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欲望黑洞，会让他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好久不见。”程澍温柔地看着游稚，“香水很好闻。”

    游稚瞬间就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啊……谢谢，你也很好闻。”

    啊啊啊啊——游稚轻轻掐了自己一下，心想这都叫什么事啊。

    程澍只是笑了笑，说：“最近在忙什么？”

    游稚：“工作。对了，那个比赛我已经报名了，顺便提交了几个往期作品，现在在等初选结果。”

    程澍：“你一定会入选的。”

    游稚：“借你吉言。不过选不上也没什么，今年我要冲业绩，所以也不一定有时间。无所谓啦。”

    程澍：“我说的不是恭维话。我看过你的作品，你一定会入选。”

    游稚愣了愣，心想你还不如直接说你去买通了组委会呢。程澍见游稚不信，又说道：“之前重新装修了办公室，那时看过你们公司的宣传册，你的作品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游稚杏目圆睁，顿时有点受宠若惊，毕竟他一直以来真的以为自己的作品被刊上公司的宣传册只是因为学历和长相。他说：“那你最后选了哪家公司？”

    程澍歉疚地笑了笑，说：“董事会选了一个独立工作室，说是这样才有面子。”

    游稚会心一笑，说：“理解，不过你竟然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办公室修成什么样，真有意思。”

    程澍哂道：“是啊，别看某些人表面上是个总裁，背地里也就是个被董事会牵着鼻子走的打工仔。”

    游稚满眼冒星光，心想这个男人真是好不妖艳好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只会性骚扰的霸道总裁完全不一样。

    周末的车道依旧繁忙，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赶到801医院的那条主干道。程澍把车一拐，进了一家百货商场的地下停车库，说：“那边没有停车的地方，咱们得走过去，大概五分钟。”

    游稚点点头，心想以前就是这样，在801医院站下车，走到大娘小吃买饭，再走回去，一来一回差不多十分钟。他咬了咬嘴唇，腹诽道：说好了不能在和程澍相处的时候想到老黑。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想起老黑，他薄薄的肌肉形状，高大的骨架，黝黑的皮肤，温暖的笑容，健壮的体格，持久的能力，以及在国内各大网站平台都不可描述的某个身体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