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遇也是偶然吗

    半年间，艾雪一直在不亦乐乎地撰写她的毕业论文，　那次的经历渐渐地鲜少再占据她的思维了。

    她原以为科尔温会趁机和她攀谈，就像无数坚毅的情场冒险者那样。但当侍者将一瓶酒放到他面前之后，他再无任何行动。直到艾雪起身准备离开，夜幕已经降临，他才起身跟随她到酒馆门口与她告别。

    “……就这样而已吗？”她站在驾驶座门口扭头询问他，中枢的外壳已经灯火通明，冷色的光照亮巨大的深色金属板，看似遥远地伫立在天边。

    “什么？”他只是笑着装傻。

    她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情绪。但也许是因为相距不如在酒馆里那样近，她什么也没读出来。

    “没什么，再见。”

    艾雪麻利地坐上驾驶座发动优博利，将它上升到一定高度。在她准备踩油门离开时，她微微探出头去，发现科尔温仍站在原地，抬头注视着她的座驾。

    ……怎么说呢，甚至有点恐怖。

    之后艾雪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中枢和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中，来回路上她不停神经质地开关腕机（一种穿戴在手腕上可以进行全息投影的智能通讯设备）的体温探测仪，检查是否有跟踪者。有几次比她年幼两岁的朋友科迪莉娅与她同乘，因为不明所以发出了疑问，艾雪将这件事告诉她。

    “他可能看上你了。”科迪莉娅咬着糖果，在副驾驶迎风咯咯地笑出了声，“人就是容易见色起意，毕竟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四处寻找种子的繁殖基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美人的。”

    “我并不觉得我的外貌条件有多么优越，就算有，我也不是唯一的那个。”艾雪握着方向盘，眉头紧锁，“但是是最不识风情的那个。”

    科迪莉娅笑得更大声了，笑声很快被一声尖叫代替，因为有人驾着站立式单人观光座驾从艾雪优博利的前方横穿了过去。

    “哇，那个人是不是不要命了！”科迪莉娅惊魂未定，“该要求你爸爸颁布新的空中驾驶法令了！”

    “他是个议长，不是旧世纪的君王，没有一票通过权。”艾雪无奈地笑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被什么人盯上的恐惧被一个又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磨灭了，正如前文所说的那样，这件事逐渐不再占据艾雪的思考时间。当她再次路过那家酒馆时是白天，理由依旧无他，不过是顺利上交了论文、突然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后，想念起这里的鲜花酒。

    在离门口不远处时她看到了那别具一格的马尾发型，发型的主人正微微仰起头，似乎在认真辨认酒店的招牌。他身着纽扣未纽的黑色长大衣，双手插进倾斜的兜里，显得十分安静而慵懒。

    “……”

    艾雪停下脚步愣在原地。一种无法言语的强烈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数日前紧绷神经的感觉再次涌入她的细胞，心里的警钟开始当当作响。科尔温似乎也有同样敏锐的直觉，他转过头，目光直直落到了艾雪身上。

    也许因为认出了她，科尔温严肃探究的目光迅速消逝了，一种让艾雪无法理解的柔和浮现出来。

    “下午好。”他打招呼的语气难掩愉悦。

    艾雪只是点了点头，问了一个在她看来有些自我意识过剩的问题：“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他立刻大方地承认了，表情显得十分认真。

    “请问您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科尔温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将目光移开，望向了虚空，沉默半晌才回答道：“可能……您的美丽使我念念不忘？”

    艾雪的第一反应是快被这句无厘头的话土得当即坐到地上，第二反应是这家伙不会是什么扮猪吃老虎的隔壁城邦派来的间谍吧。她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了科迪莉娅最近的口头禅“我的母语是无语”，觉得自己目前内心最真切的感受于此相差无几。

    她尴尬地假咳了一声，又假装清了清嗓子。间谍。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可怖的圈套，落入监视网的被侵犯感让她突然冒了些冷汗，但她无动于衷的外表很好地隐藏了她的那一丝不安。

    她认为宁可错杀不可漏杀，趁他还对自己感兴趣，她决定提出一个建设性的建议：“不如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找我犯不着那么麻烦地跑来蹲点。”

    科尔温似乎被点燃了什么希冀，他完全没有任何戒备，当即同意了她的提议，兴高采烈地与她交换了腕机的物理编码。

    “不留下来坐坐吗？”见她交换完编码后便有离开的征兆，他友好地询问。似乎是解决了把她留住这件大事，他看起来对她的离开并不感到急迫。

    “不了，我今天只是路过。”艾雪说完便与他告别，走向停车场。她觉得有些惋惜，她还没喝到念念不忘的鲜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