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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

    冉箐(这里是qìng)

    在没有经历那件事之前,她的人生或许会在平淡中度过。

    现在,将时间拉到第一个夏天,她中学毕业后的第一个夏天。

    在中学的时候,冉箐有两个好朋友。一个叫左唐棠,一个是蒋黯,分别是一女一男。

    冉箐想,那是一段美好、没有烦恼的日子。现在他们已经中学毕业了。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左唐棠同冉箐与蒋黯说她将去外地读书。

    左唐棠看起来很难过,冉箐也很难过,蒋黯就在一旁挠着头看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哭。

    刚认识冉箐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冉箐化妆时,左唐棠很好奇地凑过去问她。

    女孩只是礼貌地笑着与她攀谈:“嗯?好看吗,从小我的外婆教我的,不过我也不是经常化妆。”

    一眼望去,冉箐总是人群中出彩的那个小姑娘。

    假期里,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背上她藏蓝色的小挎包,别人能看到她的两条马尾辫,有时扎起有时编着。乌黑的头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在从前,他们在学校附近闲逛。中学的第三年里,他们去附近广场的楼顶一边学习一边看日落。

    蒋黯是她小学六年级结交的朋友。上了中学,左唐棠加入后,三个人无话不谈,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现在左唐棠要离开他们了,于是就约了同班几个关系好的到西北广场集合,也就是中学时他们常在一起玩的地方。

    约定的日子很快要到了。

    冉箐来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左唐棠知道那是这小丫头的男友,据说在念高中。

    孩子们开始叽里咕噜地聊天。

    镜头晃晃悠悠地停在一个女孩身上。

    第一位,黑色短发的汤俏。女孩戴着圆形镜框下的眼睛正羞怯地看着镜头。

    左唐棠手法生疏地操作着从父亲那里拿来的相机。

    好了好了……

    左唐棠沉了口气,往右边转去,摇晃的相机画面停留在一个留着乌黑长发的少女身上。

    她似乎对镜头毫不在意,与身旁同伙无所谓地聊着趣事。

    “冉箐,看镜头!”

    一声大喊使名叫冉箐的少女转过头来,冲着左唐棠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然后就继续跟身边的少年说话去了。

    左唐棠翻了个白眼,收回相机没什么好气地走到冉箐面前说:“喂!过了这个暑假,我们可是要永远也见不到了。”

    “永远?”

    冉箐拨弄着手指甲,“好了,虽然你要去外地念书,也用不着表现得这样生离死别吧。”

    “可以电话联系呀。”她将手放到耳边比了个手势。

    ”我去买饮料,”左唐棠说,“原地等我哦。”

    “哦。”

    冉箐耸了耸肩,去攀住傅庭的肩膀,光天化日下去吻他。

    把旁边几个同龄的女生搞得满脸通红,她们还不曾经历过这些。

    事实上这次出来,冉箐完全是为了逃避母亲与回家休假的父亲。

    一想到他们抱着两岁弟弟时的画面,冉箐就觉得自己全部的爱都被这小家伙夺去了。

    小家伙每次望向自己的双眼都让她在内心咬牙切齿,让她不想待在家里。

    因为小家伙长大逐渐有意识后,她就不能向以前一样捉弄他了。

    “我今天的口红好看吗。”

    冉箐凑到傅庭面前问。

    “好看。”

    傅庭眼睛不知往哪放,他看起来有点儿窘迫。

    他们交往已经两周了。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在这镇上遇到任何一个向他搭话的女孩,直到路过一个加油站时,冉箐走过来当着他父亲的面和他打招呼。

    也不能说当着面,父亲坐在车里,而他在不远处的贩售机里拿饮料。

    这个女孩,画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妆容出现在他面前。

    她看起来很沮丧,并夺走了他手里的葡萄汽水,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没有说话,他保持着沉默,尽管面前的女孩张着红唇脏话连天。

    这时候。女孩又起身吻他,后者满脸局促地用手背把唇上沾着的口红揉到下巴上都是。

    左唐棠回来了。冉箐朝她走去,一边转头跟这个少年说:“我想我们该分手。”

    她抹掉自己唇上的口红,用湿纸巾去擦了个干净。

    事情发生得就是如此突然,其他人却一副习惯的模样。说吧,惊讶于冉箐的举动那可真是多此一举,谁想去猜她到底心想着什么。

    左唐棠满脸无可奈何地把饮料拿给冉箐,然后把那杯给傅庭也送过去了。

    她悄咪咪地对少年说:“忘了她吧,她就这样。”

    冉箐一行人离去了。

    照冉箐的母亲来说,都是小孩子,让他们用他们的方式去爱吧,做母亲的也不想看见他们孤独。

    母亲也觉得自己的爱有一大半转移到了这个小家伙身上,却忽略掉冉箐其实变得更开心了。

    现在她有大把空闲时间,不被父母管教的时间。

    这令她开始想象起自己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家离学校挺近的,自己好像可以比以前更晚回去了。

    黎墨

    黎墨推开窗户,风带着鲜花香味吹进来。

    他很少,为数不多地在一天里打开窗户。

    将要离开这儿了,他在做一种令人安心的思念。这里是是即将要成为回忆的东西,可能会让人感动,但他不会。

    或许自从那件不幸的事发生后,就让他变成这样怪异孤僻,至少他的继父会这样想的。

    少年的眼,是一双看着安静的眼。瞳仁是深棕色的,看起来像一种纯度不高的黑。

    他眼睛的每一处,从睫毛到眼角,上眼脸到下眼脸都是美丽的。母亲多次说过他的眼,说他眼睛里的情感像父亲。

    现在说这话的人也离开他了。

    在平常,黎墨回到家的时候,通常见不到继父。

    某种意义上这更好。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他一个人,他会雕刻木头打发时间,或者就去看书。

    当继父回来之后,一种奇怪的氛围就散发出来了。

    有些画面在黎墨脑中一闪而过。那些挥之不去的情愫,萦绕于他心底,长久无法淡化。

    每当他穿过那条大道,看着远方的花海,就能立马联想到从前的家,那个和母亲住过的公寓。

    这里是在母亲离开后,黎墨和继父搬过来的。是在乡下。

    昨晚,他已经与继父结束了再次搬家的话题,今天已经开始逐步准备。

    继父说是在四月已经有了头绪,但要照顾这个还在念书少年,把搬家放到了暑假的末尾。

    暑假里,继父带过女人回来后。

    有时候,她看到下楼后的他会向他打招呼。

    这么一来二去,黎墨开始不着痕迹地逃避这个女人。他不想看见她和继父,生怕会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继父毫无举动,他不会过问暑假里整天待在家的黎墨状况如何。他也不想让继子发现他的不安。

    黎墨依然早睡,不过在下楼时偶然看见过在客厅的男人女人。黎墨像视他们如无物般走到厨房……这样一个来回。

    在暑假里。有一瞬间,他想杀了那个女人。他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有一天,黎墨在梦里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变成母亲的。

    年幼的他在从前公寓的房间里,那个杂物间腾出来做他睡房的屋子里,在深夜里,隔了一堵墙的呻吟声还会传进来。

    在梦里,他的身体能腾在空中,作一种幻想,钻进这面墙里,让他看到继父身上的伤痕。

    尘封的记忆不受控制地被大脑唤醒了。黎墨不想看到母亲,他挣扎着醒了过来。

    照理来说,齐廖作为他五年多来的继父,应该关心孩子的状况。

    每当黎墨表现得过于沉默时,到现在盯着他的双眼甚至能令他有一丝害怕时,这种念头又消散了。

    想想黎墨这个孩子,应该知道他和他母亲的关系吧,有好几次都被撞见。

    在当初,还是齐廖劝着黎墨的母亲,让她不要对孩子过分。

    怎么说也是亲生骨肉,但她嘴里的话就显得狠刻薄:不过是被他父亲抛弃的东西。

    可能是缺少母亲对他的爱,这孩子才会变成这样吧。

    或许搬家能改变黎墨,继父是这样想的。

    虽然从公寓搬到乡下的几年好像没起作用。

    不过这孩子大部分时间在学校,根本没怎么能有谈话机会。

    二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长期处于一种尴尬的局面,所以齐廖希望以又一次搬家打破与结束这种压抑。

    八月底他们驱车来到这个美丽的小镇。

    人们把这个小镇称作“栖梧”,他们搬来的房子位于这片区域的西北。

    黎墨撑着脑袋坐在车后座上把玩折叠刀,眼里有种相当不正常的成熟。

    在藏在他的房间的那些东西被翻出来后,继父感到更加不安了。

    被划碎脸的洋娃娃,放在床底死在瓶子里的青蛙,一整瓶在夏天收集的昆虫,以及几把这段时间里黎墨收集的刀子。

    还有两个只有黎墨自己知道放着什么的箱子被运了出来。

    当继父问起时,黎墨的眼睛就会望过来。只要看到这双眼睛,他就不敢再问了。

    齐廖从后视镜观察着孩子的举动。他看到黎墨身边放着一把吉他。那把吉他应该已经跟着他搬了两次家了。

    车子向前行驶,齐廖对黎墨说:“快到了。这就是在这儿的住宅。”

    有一条河出现在他们眼前。

    穿过桥后,车子停在一座有青色屋顶的漂亮房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