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脱轨

    少年的梦中有一条玫瑰盛开的大道，它是笔直的通向一栋独立的房屋，那房屋不大不小，位置甚至是有点偏僻的，他在梦中没见过那附近有其他人，所以他私下里悄悄将它看做自己的独有物品。

    那房屋的门是木质的，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典美，上面绣满玫瑰花的图样，摸起来有点刺手。少年一直是不敢去推开那扇门的，但却一直有声音在自己耳边不断地回响，呼唤着他的名字，并且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再也无法忽视它。

    终于有次他推开了那扇门。

    那年洛又时念市二的初中部三年级，洛姚在同所学校的高中部二年级。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后是大课间，市二这段时间很充足，初高中同步，尤其到了夏天，周四会留给学生自由活动，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便成为了他们放松休闲的时刻。但洛又时不同，他经常那时间是会留在教室里的，因为洛姚会来找他，偶尔也会碰到高中课间被任课老师占用的情况，他就一直在教室里等到上课。

    那周四他也像平常一样在教室等洛姚，却听到有同学叫他：“洛又时。”洛又时话虽然不多，但他安安静静，相处起来也舒服，大家有什么活动都会叫上他。不过除了周四，班上同学都知道他会在班级里等他姐姐，不参加他们的活动。

    “嗯？怎么了？”洛又时顺着声音转过头，发现是他班上篮球打得很好的男生在叫他。那男生性格好，之前是洛又时不会玩这些球类的，他都会带着自己。

    只见那男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手碰到洛又时的书桌，递给他一个信封。还未等他开口，洛又时已经瞥到了那信，看起来是精心包好的，牛皮色的信封袋子，上三个洋洋洒洒的大字被他收进眼底，上面写着：洛姚收。

    “这...”洛又时怔住，眼神对上对面的男生闪烁的目光。那男生手足无措，似乎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说着。那时候正流行用写情书来表达懵懂的喜欢，就是他再迟钝，也明白了这信是怎么回事。

    “洛又时，你姐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能帮我把这个给她好吗？”虽说看懂了，但听到男生亲口说出来的瞬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以至于洛又时愣了好久，才迟钝开口道：“没…好，我帮你给她。”

    后来那男生在他耳后又说了好多话，说请他喝饮料，还是请他吃大餐，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心乱了。书桌里面的信仿佛一簇火苗，在上课的时间里好似燃烧起来，他觉得眼前布满了灰色的烟雾，那雾越来越大，他几乎看不见外界发生的一切，又是听不见声音的。那温度越发的灼热，他的手攥着那封情书，手心连同这后背都出了汗。

    他们那时同一时间放学。一路上洛又时沉默不语，洛姚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怎么了。洛又时经过强烈的思想挣扎，终于试探的抽出在校服外套里攥的有些褶皱的信来。她先是一怔，接过后瞥了一眼那封面，过后动作连贯的把信直接塞到书包里。

    洛姚看着洛又时纠结而拧成一团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眼神落在洛又时的眼睛上，带着笑意说道：“我说一路上怎么没说话呢。”她伸出手揉了揉洛又时毛茸茸的脑袋，叫他好好读书，千万不要学别人想这些。

    但是洛又时却一直看着她，洛姚被他盯的慌了神，轻声反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洛姚心里某种感觉涌动，那是一种用言语无法表达的，她不再去想了。那问题的答案离谱荒谬，她的目光触及他的，却被洛又时的眼神闪躲开来。

    “没…”对面这小孩扯了扯她的衣角，像是想说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似的，突然间的两个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洛又时的脚步突然变得飞快，她被他落在了身后。洛姚深吸着气，猛地拉住洛又时的手腕，把他扯的呼吸一滞。洛姚突然开口，她的声音不大，而洛又时却听得一清二楚。

    洛姚说：“不会谈恋爱的。”她抿了抿嘴，逃避开洛又时炽热的目光，眼神闪躲着说道：”“还要好好读书。”

    那理由蹩脚，洛姚自己觉得生硬无比。洛又时终于肯抬头看她，他对上她的眼睛。洛姚清楚地看到他眼底下涌动着的光芒，他好像得到了什么问题答案一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神里的欢喜突然间溢了出来。

    只见洛又时轻声笑着，他抬起头无所畏惧的对上她闪躲着的目光，一字一顿认真说道：“姐姐，那你会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

    洛姚的呼吸在一瞬间似乎停滞住，那个离谱至极的问题不断地冲击着她的理智情绪，那不安一直持续性的扩大再放大。而她扯着洛又时的手被他轻轻攥住，洛又时的指尖勾着她的手掌，洛姚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好痒，又好像那痒一直顺着手蔓延到自己的身体各处，她猛地把手从洛又时的手中抽出来，她慌乱到道：“乖的，喜欢乖的。”

    司机就在这时候如救场般地停到他们的校门口。洛姚挣脱开，像逃离似的钻到车的副驾驶后方。她不断地平复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和那颗砰砰跳动剧烈的心脏，洛姚告诉自己，也许是她误会了洛又时的意思。但此刻洛姚的心脏似乎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这感觉又酸又涩，像是有十几颗柠檬被掐爆掉，一同注入了自己的身体中，四肢百骸都止不住的颤抖。

    洛又时的心脏也随之剧烈的狂跳，自己那赤裸裸的暗示动作让他脸上的温度逐渐升高，飙到几乎要爆炸，他的呼吸随之变得急促，在狭窄而幽暗车的后排座位上。

    洛又时闻到洛姚身上的味道，平常的闻起来舒适安心的味道，此时此刻似乎在给他下着着某种蛊，洛姚湿湿的贴在后颈上的头发，校服裤子卷边露出来的脚踝，刚刚触碰到她手腕遗留下的温度，都成了这时刻的催化药品。

    少年终于推开了那扇门，而那房间空旷，只有洛姚。

    那份涌动的情绪，终于在此时此刻找到答案，只有一个解释，他喜欢他的姐姐。

    这感情脱了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