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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陷 深宫母子剖心意 贼巢公子险脱身

    “皇帝,你禁足了你皇叔,是不是觉得已经仁至义尽,完全是无奈之举?”身形纤瘦的宫装美人轻轻落下手中的笔,捧起抄了一半的佛经,“齐王辅政以来,彻查贪腐,得罪了不少人吧。”

    “母后……”小皇帝刘温伏在太后膝头,叹气道,“张丞相尸骨未寒,他的女儿就死在宫中,皇叔难免要受些非议。”

    “你父皇在世的时候,最看中齐王这个弟弟。”太后怀念般地抚摸着小皇帝的头发,“当年他要立哀家为后,朝野中反对的声音很大,都不看好我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宗室之中,就只有齐王立场鲜明地站在我们这边。”

    “朕知道。”小皇帝闷声道,“皇叔……不论他身份如何,他是真心将我们作为亲人相待。皇兄在世的时候对他多有提防猜忌,皇叔也没有因此灰心,还一心想帮我们。”

    “正是如此。皇帝年幼,但心思聪敏,更胜于你二皇兄。”太后头上的步摇微微颤动,“那些朝臣嘴上都是家国大事,实则想得却未必长远。摄政王把持朝政看似霸道,但目前除了刘昭,还有哪个有能力统御群臣?敛财无道的洛严,还是拥兵自重的穆尚真?”

    “母后……后宫,不该评议朝政。”刘温表情不变,淡淡地开口,“让我处置此事,也是皇叔的意思。”

    “哀家是平民之女,不会干预皇帝的大事。”太后润了润笔,淡然望着墨迹未干的佛经,“只是希望皇帝明白,你才是九五之尊,不论你是听从群臣的提议也好,遵从摄政王的意思也罢,你总归要有自己的决断。这朝堂……人人都可以插嘴,但这江山终归是皇帝你的。”

    “朕……明白。”小皇帝的眼睛水润而有神,肖似刘昭,他低声叹息,“张氏急着自缢,只怕也是顾不得了,她不是悲痛失度,而是怕皇叔那件事被人知道。母后,我们宫里,到底还有多少心不齐的人呢。”

    刘昭饮了一口酽茶,头又开始突突地疼。桌上的折子凌乱地摆着,角落里一炉淡香静静地烧着,适时地抚平了刘昭疲惫的神经。

    “风衍。”摄政王禁足在家,只穿了半旧的灰袍,柔软的质地顺着手腕滑下来,“世子回府后有什么动向吗?”

    “殿下。”进来的却是风卓,“风衍同陈世子府的钟先生去寻洛公子了,今日执勤是我。”风卓恭敬地跪在书房地下,“世子回去后没有外出,看了我们提供的情报之后便留在书房,晚上早早就睡了。”

    刘昭摸了摸手指,才想起来自己那只扳指还在陈松那里,“怎么就给他留了那个,也不是什么好玉。”

    “殿下?”

    “没什么。你去吧,贺大人有新的消息吗?”刘昭忽然问。

    “贺大人把小张大人安抚住了,说是小张大人没有怪罪殿下的意思。”风卓从容回禀,“只是张公子悲痛过度,缠绵病榻,恐怕暂时还不便面见殿下。”

    “无妨,左右我要禁足,也见不了他。”刘昭摆摆手,“去吧,若是小张大人想起什么新的线索,再来也不迟。”

    他望着陈松留给他的安神香,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毒杀案现在并不是最紧要,最棘手是幕后那人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僻静的院落,门口把守着的人有一次换了班。白襄搬了椅子坐在洛向安床头,伸手扯开小公子的亵衣,试了试胸口淤黑的掌印。

    “死不了,就冯老大那点儿本事,还不至于一掌要了你的命,放心吧,养得好。”白襄抽回手,笑吟吟看着洛向安惨白惨白的小脸,“我最厌烦你这种人,所以洛公子最好有话直说,别做这个可怜样子给我看。”

    “早有耳闻,白少帮主能力强悍,却不知道原来真的在京城大展宏图了。”洛向安低声道,“在下连个一官半职也没有,如何当的起少帮主亲自问话。”

    “是么。这一掌虽然不致命,但波及肺腑,你应该是剧痛不止才对,他们说你还有余力在路上打听我们的消息,就凭这个隐忍劲儿,你也当得起我一问。”

    “我真的不知道张钰拿到了什么,去往哪里……”洛向安苦笑一声,却疼得哆嗦了一下,“我只是想往外递个消息……您看,我爹虽然不把我当回事儿,我总不能不孝……”

    “过谦了,洛公子。你家里庶出兄弟那么多,还没一个敢和你叫板的吧。”白襄很有耐心地盯着洛向安垂下的眼睫,“洛老爷子的第一任继室是怎么死的来着?哦,对了,是被疯狗咬了,母子俱亡,据说死状很痛苦啊。那年你几岁来着?”

    “她被自己养的狗咬了,传上了病,与我何干。”洛向安静静地盯着地板上的一点,低声道,“说起这种事……少帮主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你爹现在是文臣之首,你说我想要什么?”白襄笑意不变,绿眸子冷漠地盯着他,“别装你不懂,洛向安,你虽然是嫡子,却不可能在洛家真正掌权,不如我们合作。”

    洛向安缓缓掀起眼皮,眼珠子直勾勾盯着白襄,“什么叫不可能真正掌权?”

    白襄笑意愈深,“小公子这个表情倒是好,怎么样,认真想想我们的提议?从龙之功,可比吏部尚书的位子有意思多了吧?”

    “我一介白衣,爹又不可能听我的,招揽我能有何用?”洛向安依旧蜷缩着,眼神却微微一动,这种神色的变化逃不过白襄的眼睛。

    “你有的是办法影响到洛严。何况我们想要的,还有你在京城的财富和人脉。”白襄轻声诱哄,“你和我是同样的人,洛向安,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不是比看人眼色好多了?”

    “从龙之功啊……”洛向安摇着头低低一笑,手指攥紧了被角,“我没有兴趣。”

    白襄的脸色冷了下来,“我以为你与张钰不同,是识时务之辈。”

    “我与你才是不同。”洛向安冷笑一声,轻蔑地瞥了白襄一眼,“放着天高皇帝远的帮主不做,爬到京城来当别人的狗!”

    “亏得我还叫人别把你伤的太狠,看来是我高看你了。”白襄掐着洛向安的下巴,恶毒地说,“反正你是条阉了的母狗,也怀不了孕,倒不如路上就让老二他们那你快活快活!”

    “你说什么……”洛向安的喘息粗重起来,眼神怨毒得可怕,“你们是……你们是齐王的人!风衍呢!刘昭呢!让他出来见我!”

    “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白襄浑身的气势蓦地狠厉起来,声音却越发轻柔,“来人,把洛向安带去地牢,给我结结实实地锁起来。”

    “刘昭!我要见刘昭!”洛向安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嘶声痛骂,“藏头露尾的东西!皇上怎么就没看透你这个畜生的心!呃!”

    门口的守卫应声进来,敲晕了激动过度的人,直接带了出去。

    “老大,老二。”白襄取出一只木匣,随口吩咐道,“把蛊给他种得深一点,让他多吃点苦头,只要别弄死了就行。然后漏点儿破绽出去,让人把他救走。”

    “是。”

    阴暗的地牢里虫鼠逡巡,钟砚之羽毛一般轻轻落在看守身后,击晕了昏昏欲睡的大汉,进入内部。

    “这就是洛公子。”风衍从看守身上摸出钥匙,指着蜷缩在地面上的青年,做了个口型,“还活着。”

    许梦山柔软的指腹落在银色的面具上,“浪费我一只蛊。白襄,你做事情真是让人失望。”

    “师父?”白襄眉头一皱,“你不是说洛向安这个秘密只有齐王知道吗,他看起来明明是信了,昏过去之前还一直在痛骂齐王呢。”

    “骂?”许梦山叹了口气,“年少时因为齐王受了那么多罪,然后在我们手里吃了苦受了辱,忽然知道始作俑者也是齐王……你觉得他洛向安的反应是骂人?”

    白襄面色阴沉,沉默不语。

    “你是被他那两句话戳了痛处,觉得替主子办事委屈了你吧。”许梦山摘下面具,阴柔的脸上浮现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洛向安若是真的认定我们是刘昭的人,一定会假意屈服,然后逐步试探,拿到证据后一击致命。骂?他若是这个脾气,早就被洛严的第一任继室折磨死了。”

    “洛公子,洛公子?”风衍轻轻唤了几次,又小心地试了试洛向安的脉搏。

    “风……唔!”洛向安艰难地睁开眼睛,身下是干爽的床铺,他动了动嘴唇,只是这样便痛得脸色发白。

    “没事了,已经给你用了止痛的东西,过会儿药效发了就会好过些。”风衍低声道,“张公子安全到梁京了,你的事情还没让洛大人知道,等你好些了自己定夺。”

    洛向安的眼睛扫过室内,落在陌生的钟砚之身上。风衍摇摇头,“没事,自己人。你先休息,回头和你解释。”

    “风侍卫……”洛向安一开口,痛得脸上直冒汗,“殿下……齐王……告诉齐王……”

    风衍的神色严肃起来,“公子请说。”

    “有人要……构陷他!”洛向安消瘦的手指抓住风衍的袖子,“要踩着齐王上位……殿下务必要小心!”

    “你可知道是谁?他们的主使是什么人?”风衍顾不得洛向安的身体,急切道,“你怎么知道的?”

    洛向安涣散的眼睛颤抖了一下,忽然放开手,“只能当面告诉殿下。”他虚弱地瘫软下来,药性发作,一点点侵蚀了他的神智,“我只是猜测……我要,要见王爷……”

    紧绷了数日的心神松懈下来,洛向安终于支持不住,陷入黑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