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忐忑不安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灵蛇随着布依人从七色国来到鲲鹏国,才刚踏上三江水的岸上,再过两天,就能见到暌违五年之久的乌赤金。 灵蛇之所以忐忑不安,是因为他早有心理准备,既然布依人在那场大火中都伤得如此之重,待在火场的时间更久,还经历一连串剧烈爆炸的乌赤金,肯定更好不到哪去。 尤其以他对乌赤金的了解,如果不是受伤极重,他万万不会将东牙军也给拖下水,更不会让布依人代替他来向自己通风报信,这个伤肯定对乌赤金造成了极大地伤害。 灵蛇已经再三的提醒自己,即将看到的乌赤金,或许跟布依人一样,早已是面目全非,到时候自己千万要稳住,绝对不能在乌赤金面前失态,更不能让乌赤金再次受到伤害。 乌赤金从小就是那么骄傲,那么自信,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容不下任何自惭形秽,更接受不了任何同情怜悯,因此,不论现在的乌赤金变成什么样,灵蛇都必须一如往常的看待他。 这一路走来,布依人同样忐忑不安。布依人的忐忑不安,是因为她未经乌赤金的同意,就自作主张的将灵蛇带来见乌赤金。 只有布依人知道乌赤金有多么不想见到这些故人,即便是灵蛇或水映月这些至亲家人,除了不愿他们见到此刻千疮百孔的自己,更不愿看到他们眼中的不舍,他宁愿选择一个人孤独的坚强,也不愿意大家发自肺腑的对他牵挂。 但是布依人已经被云从龙与灵蛇给说服,即便乌赤金已经接受了一辈子躲在暗处的这个现实,自己也必须尝试将乌赤金拉出来晒晒太阳,不论是现实或是理想,他们都不能永远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 尤其对一个战士来说,不可能只在太阳下山时出征,他必须随时随地都能带给敌人威胁。 更何况布依人心知肚明,她与乌赤金除了外貌的损害之外,身体还有许多病痛需要解决,既然乌赤金还有东山再起的企图,就不能让这些病痛给拖了后腿,她希望藉由灵蛇对乌赤金的影响力,能说服乌赤金坦然接受治疗。 此时两人已经并辔而行了大半天,彼此间虽然没有任何交流,心里却都有着千言万语,灵蛇心里感谢着布依人这些日子对乌赤金的付出,布依人则是期待着灵蛇对乌赤金的劝说。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吧,天气这么热,你又全身上下包得那么严实,千万别把身子给闷坏了。”灵蛇体贴的对布依人说着。 “我不碍事的,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乌大哥一个人待着,虽说安全无虞,总是能早点赶回去,就尽量早点赶回去,这五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离开乌大哥如此之久。”布依人幽幽的说着。 布依人这话尽管说得平静无波,灵蛇却能听出诸多无奈,他甚至能从只字片语中去想象他们这些年过得如何艰辛。 就像乌赤金之所以一个人待着,是因为眼下就剩布依人与他相依为命,一旦布依人像现在一样有事必须离开,乌赤金的身边就没人可照顾陪伴。 此外,乌赤金之所以安全无虞,肯定是因为他将自己藏身于阴暗隐晦处,赤烟七子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找出他的下落,只要太阳能照得到的地方,绝对逃不出赤烟七子的魔掌,更何况他连天问阁的眼线都能瞒过,若非暗无天日的极阴极暗之地,又怎能藏身如此之久。 至于总是能早点赶回去,就尽量早点赶回去,这句话点出了过去这段时间的辛酸,一直以来的乌赤金,都是习惯只身一人走南闯北,何曾对旁人如此依赖过?若非他的心里极度脆弱,极度需要有人陪伴,布依人也不至于如此归心似箭。 尤其是这五年来,布依人还是第一次离开乌赤金如此之久,灵蛇仿佛可以想见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彼此间谁都离不开谁的无奈。 灵蛇不知道是否因为是自己又老了几岁,还是这些年遭遇到太多的变故,过去的他并非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人,能够一笑置之的事,从来都不会搁在心里太久,但此刻却因为每个可以想象的细节,就屡屡能让自己感慨万千,更别说总是鼻酸泪眼。 “孩子,还是找个地方先喝点水、吃点东西,再怎么赶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乌赤金是我的孩子,妳也是我的孩子,总不能为了乌赤金就让妳受苦受累。” 布依人被灵蛇的这一番疼惜给感动得潸然落泪,自从乌赤金受伤之后,温言好语的角色向来都是由自己来扮演,即便高冷峻还活着的时候,以他的身份,他也不敢对自己轻声呵护,灵蛇此时的几句安慰,是布依人这五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 “我知道…,我不苦,我不累,我…”布依人勉强的说了几句,仍旧挡不住自己的滚滚泪水,一时哽咽的无法开口。 灵蛇打了一辈子光棍,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子,更见不得女子哭泣,此刻布依人在他面前泪如雨下,让灵蛇一时手足无措。 “妳…妳就别难过了,妳要是不想歇息,我们就继续赶路,不碍事的。”灵蛇胡言乱语的安慰着。 布依人想到眼前的灵蛇即便武功高强,终究也已经高龄逾百,就算自己能马不停蹄的赶路,难道灵蛇也不用歇息吗? 布依人暗自咒骂了一下自己的粗心,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因为乌赤金就忽略了身边其他的人,否则以乌赤金对灵蛇的孝心,说不定还会惹得乌赤金不高兴。 “灵蛇师父,前方不远处有个农家,农家主人是一对纯朴的老夫妇,五年前乌大哥曾经带我们在那边歇过脚,不如我们去那边坐坐?” 灵蛇点了点头,去哪里歇脚不是重点,不过就是让布依人喘口气罢了。 没过多久,布依人便带着灵蛇转入官道旁的小路,来到当年的那户农家门口,只不过此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间残破不堪的废墟,很明显的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布依人摇了摇头,喃喃自语的说道:“那对老夫妇年纪可不算大,怎么这就…” 灵蛇倒是蛮不在乎,随遇而安的说道:“既然主人不在了,我们就另外找个地方,只要是可以蔽日乘凉的地方就好了。” 布依人点了点头,带着灵蛇转身回头,她记得不远的地方还有几户人家,说不定还能顺便问问这对老夫妇上哪去了。 这时一个老农夫赶着一头牛,缓缓地从前方走来,布依人随即迎了上去,问道:“老人家请问一下,旁边这屋子原来不是住着一对老夫妇吗?你知道他们上哪去了?是搬家了吗?” 那老农夫看了一眼布依人,见她在五月天还将自己包的密不透风,就连面貌都瞧不清楚,肯定不是什么善茬,急忙挥手说道:“不知道!不知道!妳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那老农夫就急忙赶着牛匆匆离开,布依人与灵蛇对这个老农夫的举止都觉得错愕不解,就算不知道也不至于如此慌张无礼。 哪知那老农夫才走没多久,就听到后面传来“扑通”的一声,布依人与灵蛇急忙回头一看,原来那个老农夫连人带牛的都跌到一旁的水渠里头。 两人立刻赶上前去,七手八脚的将老农夫给搀了上来,至于那只牛实在过于庞大,即便是灵蛇,此刻也拿牠没有办法,只能占时先坐在一旁歇着,慢慢地再想想其他方法。 那老农夫却不希望布依人与灵蛇坐在自己身边,急忙对他们说道:“你们快走吧,别待在我身边,我可不想惹事!” 布依人不解地问道:“我们好心将你扶了起来,怎么会是惹事呢?” 那老农夫仍不领情地说道:“现在人也让妳扶起来了,你们可以走了,千万别把我也害了。” 布依人更是疑惑地问着:“我们将你从水沟里给扶起来,怎么就是害了你呢?” 那老农夫看了一眼身边哪间破旧的废墟,紧张的说道:“五年前老周夫妇俩就是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这才惹祸上身,你们这些人现在又来找他们,难道不是想祸害我们吗?” 那老农夫话一说完,连牛都不要,立刻拔腿就跑,深怕跟灵蛇与布依人多待一会,立刻就会惹祸上身。 布依人无奈地看了看灵蛇,说道:“看来这又是赤烟七子干的好事!这些年,他们将乌大哥曾经去过的地方,通通查了一个遍,就是想查出任何关于乌大哥的线索,因此而遭殃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灵蛇惊讶的问道:“乌赤金去过的地方?那该有多少地方!赤烟七子居然连这种农户都不放过?” 布依人惨淡的说道:“不仅如此,两年前,我们三更半夜路过一个市集,遇上一户正磨着豆浆的店家,就停下来买了几碗充饥止渴,哪知隔几天后我们又再次光顾,竟然听到他们全家便都离奇暴毙,不但如此,就连隔壁邻居也无一幸免。 为了这件事,我们以后能不与人碰触,就尽量不与人碰触,免得害了旁人无端遭受池鱼之殃。” 灵蛇不解的问道:“原来赤烟七子的人跟随你们的脚步,跟的如此之紧!若是这样,你们的日常生活怎么办?别的不说,光是吃饭住店,就免不了与人接触,难道你们就此餐风露宿?” 布依人对灵蛇这句话不置可否,只在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的无奈。 灵蛇对布依人这般眼神再次感到万般不舍,这孩子过去可是锦衣玉食的王室千金,哪里过得了这般比颠沛流离还不如的日子。请下载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既然如此,我们快赶回去,千万别让他一个人落单太久。” 眼下灵蛇似乎对乌赤金与布依人这段日子的轮廓,已经越来越见清晰,但灵蛇所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事实上,他们所遭遇的苦难远比想象中还要多。 首先是乌赤金的残疾就远远超乎灵蛇所想,布依人本身都已经非常需要他人的照顾,却还得咬着牙去照顾一个更需要被照顾的人,光是这番煎熬,就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们两人。。 其次是乌赤金的万念俱灰,过去的乌赤金有多么意气风发,现在的乌赤金就有多么意志消沉,一直守在乌赤金身边的布依人,无形中也被困在不见天日的笼牢之中,只能盼着哪天狱卒将自己拖出去砍头。 最为关键的还是乌赤金对赤烟七子的有心无力,过去的挫败给了乌赤金极大的阴影,即便已经遭遇到如此重大的打击,乌赤金却还摸不清楚对手的底细,这让乌赤金完全失去对自己的信心。 所幸近几年乌赤金及时从荒野重的身上找到自己该有的定位,同样的缺手断脚,同样的孤臣孽子,同样只能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乌赤金似乎在黑暗中找到了荒野重过去曾走过的路,试着朝同样的方向前进。 尽管如此,乌赤金的旅程才刚开始,荒野重过去花了近百年才走完的那条路,乌赤金现在才正要从起点出发,荒野重过去受过的苦难,乌赤金才正要开始品尝。 又过了一天一夜,灵蛇与布依人已经来到鲲鹏国王城南郊的扶绣山下,布依人对灵蛇说道:“就在这座山上,乌大哥布下了数以百计的结界,我们就是经由不断地在各个结界中穿梭转换,才能躲避赤烟七子无所不在的绵密搜查。” 灵蛇仔细的看了看扶绣山的山形山势,点了点头,说道:“钟灵毓秀,卧虎藏龙,如果我没猜错,这座山上,肯定有着许多的道家名观。 他选择这个地方做为栖身之所,恰好可以透过天地间的灵气,补他身体气力之不足,这才得以布下一个又一个巧夺天工的结界,这孩子的眼光果然还是极好的。” 布依人点头说道:“是的,乌大哥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当年霍西亭霍神探带着他来到这扶绣山走了一遭,他就对这座山深深着迷,他还说这辈子除了东牙山外,就没见过比扶绣山还要地灵人杰的地方。” 灵蛇微笑说道:“那是,那孩子从小在东牙山长大,对天地间的灵气自是感悟甚深,他从小就喜欢满山遍野的到处乱跑,到处设下结界捣乱,三天两头就有人来找我告状,当时他可没少被我责罚。” 布依人难得露出笑容,开心说道:“原来乌大哥小时候也是这般调皮,我还以为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模样,总是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深不可测。” 灵蛇回想起乌赤金小时候的模样,脸上自然而然的浮出喜悦的笑容,说道:“那时候的乌赤金就是个孩子王,就算是比他大的孩子,也喜欢跟在他后面玩,天天揪着四大山头的玩伴到处闯祸。 那时候他最害怕牙狼,有一次就设了好几个结界把牙狼给骗了进去,几百只牙狼就在里头没日没夜的转圈圈,牙狼人发现怎么少了那么多牙狼,找遍了整座东牙山,最后才找来向天峰。 当时他还装作若无其事,假模假样的要帮忙寻找牙狼,后来是其他小伙伴露出了马脚,才将他这个主谋给供了出来。 那次为了好好处罚他,我特地跟牙狼人借了几只最凶恶的牙狼,将他与牙狼单独关在一个结界里七天七夜,本想好好给他一点教训,哪知七天七夜之后,等我把结界一打开,他居然在结界里又设了结界,把那几只牙狼都关起来。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么古灵精怪,所幸长大后,他将这些聪明都放在正途上,否则可有的让人头痛了。” 布依人若有所思的陪着笑脸,灵蛇能看出她的笑容言不由衷,想来又是动了什么心事。 “灵蛇师父,我能否请你在前面的无崖观先歇一宿,明天再带乌大哥来看您?”布依人战战兢兢的问着。 “明天再带他来见我?孩子,我这一趟可不是来做客的,我们不是说好了,一到这里,妳就马上回流水黑市去找鬼医大夫治疗,这段时间就由我来帮妳照顾他,妳忘了吗?”灵蛇不解的问着。 “我记得。但是…,但是…”布依人欲语还休的说着。 “妳是怕他脑妳?怕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将我带过来见他?”灵蛇试着说出布依人此时的忧虑。 “是的,我从来不曾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违拗他的心意,我担心…”布依人担心的说着。 “孩子,妳做得很好,他不会怪妳的。我可是他的师父,他欢喜见我都来不及呢!没见到的时候,或许他心里还会有些忐忑,一旦见着了我,他就会回到小时候的年月,会想起天塌下来都有我这个师父能帮他顶着。 更何况他如果知道有我来顶替妳,就可以让大夫好好的医治妳,我相信他一定会更高兴! 孩子,我是他的师父,从小把他带大的师父,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他,妳尽管放心。” 灵蛇每次对布依人所说的话,总能让布依人如沐春风,不论再怎么为难的事,灵蛇总是能温柔的将它化解。 灵蛇继续说道:“更何况妳根本不用担这个心,妳刚刚不是说他在这座山上设了数以百计的结界?我相信此刻他早就已经感应到我来了,我们师徒俩可是有着心灵相通的神通,说不定现在他正兴奋地等着跟我见面呢!”大话江河的东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