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朱雀国 南宫无羁 昔我往矣柳依依

    夜阑人静，南宫流觞也回到了敕黎殿。

    老国师面容严肃，坐在上位，戒尺在手中发出清脆的啪啪声，他严厉而苍老的声音也回荡在屋中：“下午干什么去了？为师拜见一下皇后娘娘，叫你在外面稍待片刻，为何就找不到你的人了？”

    “……我、我……”

    “过来。”见弟子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来，老国师气笑了，“伸手！”

    “啪！”、“啪！”、“啪！”

    转眼间，南宫流觞白皙的手掌就被打得通红，但他依旧低头不语，心中盘算着明天与他再次见面的情景。

    “你说你该不该打？”老国师问。

    南宫流觞鼓起勇气：“师父，徒儿以前的功课您不满意吗？”

    “嗯？”老国师沉吟道，“徒儿是灵素之体，颖悟绝伦，不论文武，为师只有自愧不如，何来不满之说？”

    “那以后，如果徒儿做得让您满意，可不可以给徒儿放半天假？”

    他满含希冀地询问道。

    老国师看到徒儿的眼神，不禁收起戒尺叹气：“不是为师非要为难你，只是国师一职，一生都要侍奉与神，绝对半点马虎不得。为师对你严格要求，也是为你你好。但为师也有考虑不周之处，你往常太优秀了，为师渐渐地都不把你当成小孩子看了，前段时间，你道心不稳，为师已放了你很长时间，你到底是孩童心性，受不了枯燥的修行，可是……”

    “罢了，放半天假，为师允了，你下去休息吧！”

    南宫流觞趴在地上为恩师叩头：“谢谢老师！”

    那是一个温和而软化了的黄昏，空气中一片柔软、祥和。

    日落之际，深红色的云霭映照在水面上，把河染成了蔷薇色。

    南宫无羁站在护城河边上，一支小杆子，撑着一个小包袱，怔怔地望着河水。他们朱雀国因气候原因，很少见到水，他没想到，今生第一次见到的水，是护城河水。

    夕阳洒在河水上的光，像是许多金线银线，随着水波晃动着。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波光粼粼中，他总是恍然见到那人的脸，霞光的范围慢慢地缩小，颜色也逐渐变浅了，紫红变成了深红，深红变成了粉红，又由粉红变成了淡红，最后终于消失了。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望向城门，眼睛，蓦然亮起来。

    是的，他在等人。

    沉重的脸容，在余霞的映照下，一点点被点亮，最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充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了。

    他忍不住撒丫子狂奔起来，伸开臂膀，紧紧地拥住了那个人。

    北辰珏就这么被抱了个满怀。

    他感受到少年热切的情感，他感受到少年跳动的胸腔，表情怔了一下，随即便回抱住他，欣慰地笑了笑：“果然、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呀……”

    “我、我才不是，我只你小了四个月啊～”南宫无羁锤了他一下，又舍不得使劲，倒像个小猫爪子了，“魂淡皇兄，你怎么让我等那么久啊！”

    “抱歉抱歉，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酉时一到，他就与南宫无忧换了，但不想在街上遇见了殷旭、彭飞等坏小孩，集结了不少人，大人和半大小子都有，要教训教训他，他耸了耸肩，撇了撇嘴，直接就把南宫无忧给顶出来了。

    等他干脆利落地收拾了这一干人，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北辰珏才急急忙忙地去赴约。

    “皇兄，等我回来！”炎发灼眼的少年握住他的手说，“皇兄，我看你的动作，你其实是想登上那个位置吧？”

    “皇兄你放一万个心好了，我、我不会与你抢的，我、待我凯旋归来，全力辅佐你，到时候谁敢违抗你，就是与我南宫无羁过不去！”

    他脸色爆红地嚷嚷着。说到最后，他若无其事地别过头，但染红的耳尖和躁动着的脚，已泄露了他的紧张。

    南宫无忧：‘……’绿云罩顶肿么办？你赶紧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小哥哥，他占你便宜！你快把他推开啊啊啊啊啊啊！兄弟授受不亲！男男授受不亲！这不合规矩！’

    对于小孩子，北辰珏是给予万二分肯定的，他直接无视了脑海中的南宫无忧，伸手揉了揉南宫无羁的头发，笑道：“谢谢你，我会等你回来的。”

    南宫无羁蓦然回头看他，眼眶已经湿润，睫毛抖动，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哥……”

    少年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于原路返回，北辰珏心中充满了离别之情，从此以后，他是少了一个玩伴？若是叫他找南宫无忧的小伙伴，周昭，人家定要与他比武吧，他才不要！

    在街上流连风景之时，北辰珏忽感到一道目光，他循着目光抬头望去，在酒店的贵宾席的二楼，半开的珠帘之下，依稀坐着一个少年的身影，好像在低头写字，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模糊的手势。

    一个薄如蝉翼的飞镖飞到手中来。

    北辰珏解下纸条，摊开来看了：庄后，危，速归。

    字迹如铁画银钩，遒劲有力，可能因此导致地方不够，下一行字只能可怜巴巴地占着右下角：小心殷旭。

    怎么一个两个都叫他小心殷旭？

    刚还被他……噢，好吧，是被南宫无忧给收拾了。

    当他再抬头看时，那少年已不见了身影，南宫无忧说：‘不知此人来路，不过，他提醒得确实不错，殷旭刚才带的人中，有贩卖小孩的人贩子，他们带着蒙汗药。这次失败而返，不知下次还要再做什么了……’

    北辰珏点了点头：‘我会注意一点的。一遇到不对，就换你上’

    南宫无忧轻笑：‘分工合作？’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真不错。

    这时，一匹快马由远及近停在他身前，倪公公气喘吁吁地下了马：“呼～真是累死奴才了！殿下，庄后遇刺了，赶快跟奴才回宫！”

    南宫无忧一愣，他抓住了小哥哥的手！可恶，趁机揩油！！！

    在北辰珏上马后，小倪子神情自若，又向前倾身，环住了他的腰。

    南宫无忧直接炸了：‘小哥哥，他占你便宜！你快把他踹下马啊啊啊啊啊啊！主仆授受不亲！男男授受不亲！这不合规矩！’

    这么神经过敏干嘛？最近南宫无忧总是时不时来上一段，一开始还会被吓到，但现在他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直接过滤了。

    但是实在是很烦啊，北辰珏劝道：‘你冷静一下！’

    如果魂体有头发，南宫无忧都能焦虑得抓住头发了：‘我冷静不下来，我怎么冷静？这一个二个的，都觊觎小哥哥你！我现在都不敢合眼，一闭上眼，我就怕他们越过我……’

    ‘喂（#O′）！’他听不下去了，‘你别忘了我用的是你的身体啊，他们喜欢的，是你！’

    ‘不，他们喜欢的是你！’

    两人在这样幼稚的争辩中，快马加鞭到了凤翔宫。到了宫殿之内，气氛凝重，御医三五成群，围在皇后床旁，紧急地救治着。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

    南宫无双步履惊惶，寻到他时已面色苍白：“哥哥，你到哪里去了？我好害怕。”

    “不要怕，我相信，母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北辰珏轻声劝她，“我在这里，不要怕。”

    绝美的少女眼眶微红，情绪到了，便倚到他怀里，眼中闪烁着泪光。

    南宫无忧：“……”心累，难受，我还能怎么办？

    ‘小哥哥，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我的妹妹，你也要和她保持安全距离。’

    北辰珏反驳：‘可你不也和她……’

    ‘纠正一下，我是有一次没躲开，但那时我是在记住凤印的模样，并非所谓的怜惜和男女之情，小哥哥你教育过我的，不可违了礼法，我一直恪守你的教训，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小哥哥，你也这样好不好？’他苦口婆心地劝着，‘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小哥哥你和她可不是兄妹的关系。’

    说的似乎有道理，北辰珏迟疑了三秒，只好依言将女孩放开了。

    倾华公主疑惑地看着他，他指了指门外，低声：“安陵王来了，我们最好注意些。”

    她含着泪点了点头。

    南宫无忧提醒道：‘小哥哥，你扫视一下这殿中之人，此时出现的人应该都是庄后在宫中的心腹。’

    视线在移动，他记住这些面孔，陌生的或熟悉的，回去后要列出名单，一一查出。

    ‘要不然我把身体还给你？’北辰珏问。

    ‘不必了，刚才已换过一次，我怕对你神魂不好，这样就行了，’南宫无忧安抚着他的情绪，‘不用害怕，我在你身边，来，稍微靠近安陵王，我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御医接近了安陵王，安陵王神色变动，看起来极为震惊。

    “此话当真？”

    御医回了肯定的答复：“依脉象来看，八九不离十了！”

    “若非这次，本王怕是还要蒙在鼓里，”安陵王揉了揉脸，那表情又哭又笑，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欢喜，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你到底还要瞒我到几时？是不是怕皇兄知道，还要偷偷打掉？”

    “王爷，此事你可能是误会了，皇后娘娘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从时间来看，这孩子才两三个月，还不显怀，症状也轻。”

    听到这里还不明白吗？

    庄后怀孕了！

    只见安陵王收敛怒容，脸上浮现出期待之色：“这个胎儿，能保住吗？”

    “应该是可以的，”老御医沉吟着，捋着胡须说，“好在这次侍卫反应及时，刺客只伤到了皇后娘娘的肩部，未伤及肚腹，只是动了胎气，如果仔细保养，还是能保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