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那个人,想极了。
“起床啦?” 朝颜坐在餐桌旁打哈欠。离漪在他面前放下一杯牛奶和一盘烤得金黄焦脆的吐司。 “嗯,”朝颜伸手接过盘子往嘴里塞着面包,含糊不清地应着,“等一下要出去。” “早点回来,给你和暮颜订了蛋糕。”离漪边说边在另一盘吐司上涂着炼奶,每一片都上得很厚重。 朝颜看得一阵恶心,却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里洋溢出来。 离漪端着牛奶和土司走了,朝颜不用回头也知道她向着哪个方向走去。 忍着对奶味的不适灌了自己一整杯奶,朝颜放下杯子起身回房间。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球服。 “妈,我走啦!”离漪还呆在隔壁房间没出来,朝颜在玄关边换鞋边大声说。 没听到离漪的回应朝颜叹了一口气,打开壁柜从里面选了一个篮球。 关门的时候朝颜没用钥匙,“哐当”一声巨响就把门给砸上了,站在电梯前看那个亮起灯的向下箭头发呆。 他也想那个人,想极了。 想他说“早”的时候,那人也能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收敛了起床气浅笑着回应他一句“早”。 不可能了,他再也听不到暮颜的声音,再也看不到暮颜对他笑,再也不能在大清早时把暮颜从床上拉起来然后看着他那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哈哈大笑,再也没有人陪他打完游戏才上学一起迟到挨罚,再也没有人等他放学打完球跟他一起回家。 再也不能欺负他使唤他把自己所有的作业都堆在他的课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搂着肩膀跟别人开玩笑说:“这是我媳妇儿只有我能欺负,你们敢动他就死定了!” 暮颜死了。他很少回忆起这个事实。他也知道离漪尽管心知肚明却从未正视过这件事。 他没有保护好暮颜,眼睁睁地看着暮颜被几个男人拖上车丢下追上来的他开车离去。 平时连离漪的电话号码都一直无法静心记下来的他居然匆匆一瞥就把那辆车的牌号深深刻在脑海里,心脏爆炸了一般疯狂跳动着让他头晕目眩,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看车牌的视线。 那天晚上他在局里蹲着不知道何去何从,他不愿回家,不敢回去面对那个只剩下他们兄弟俩的女人。 暮颜死了。朝颜没敢去现场看,只看了警方交给他的照片,照片里那辆绑走了暮颜的车烧得很惨,面目全非。 那些人告诉他暮颜被铐在车门上,尸体已经烧得高度碳化了。 离漪去带回了弟弟他没勇气去。但这不代表离漪比他坚强,暮颜的遗体是他看着火化的,骨灰是他接的,尸检报告是他看完的,葬礼是他主持的,连暮颜的案件都是他代替离漪去找警方的询问进展的。 知道他们家出了什么事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很讶异,讶异朝颜的成熟和坚强。 朝颜咬牙扛着这些担子,暮颜走了,母亲只剩下他来守护,他不能再让这个女人受到伤害。 离漪没给暮颜扫过一次墓,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浑浑噩噩的低迷状态里,不哭也不说话,让朝颜连安慰都无从下手。他们家不信鬼神,该为逝者做的事却也不能不办,朝颜只得去求助父亲那边的亲人给暮颜办了。 后来离漪似乎恢复了正常,给他做完饭总是像过去那样静静地托着脸坐在桌旁看他吃东西。 偶尔也会接过他找的轻松话题温婉地笑着和他闲聊。 照例的两份口味不同的饭菜一份给他一份供奉和暮颜房间里每天都隔着门略微传出的缕缕幽香却让朝颜更加不安了。尤其是女人说话时仍然面色如常地对他说着你和暮颜怎么怎么样的时候。 他偶尔恨透了无能为力的自己,恨毒了把弟弟烧死的那些人。 出于对他们母子俩的人道主义和这个案子的恶劣性,局子里的一位高官也有关注过暮颜的案子。他对孤苦无援的离漪和朝颜十分亲切也很照顾朝颜,耐心地告诉他所有进展和情况,对茫然无措的朝颜来说简直就是冰天雪地里手里擦亮的一缕柴火。 带走暮颜的车子是被窃立过案的,现场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他能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那个让他十分感激的叔叔对他承诺完会尽力帮他后转身就毁掉了所有暴露暮颜去向的证据。 暮颜死了,档案里的标注对他宣判了死刑,暮颜已经不存在,不被这个社会所承认了。 朝颜没能找到那些害死暮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