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失约
易畅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他们站在他面前,彼此靠得很近,背景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一丝光彩。 他盯着浓雾中的他们看了许久。 正当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矮一些的男人骤然消失,留下了一滩的血迹。他惊恐地走上前,却被另一个男人狠狠掼倒在了地上。 他抬头,发现这个人就是他哥。 对方冰冷的双眼盯着他的手。他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自己手心里握着一把满是血迹的刀。 …… 他在挣扎中惊醒,额上全是冷汗。早晨明媚的阳光从帐篷透了进来,一切静谧如常。 ……肯定是之前拍戏留下的后遗症。 他重重舒了口气,带着余悸将帘子掀了开来。 旁边的床铺上没有人,应该是出去散步了。他走到帐篷外放各种零食的地方坐了下来,准备拿出一些充饥。边吃边东张西望着,等到吃完他都没有看到沈煜升的身影,觉得有些奇怪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醒了?”那边很安静,还有点回声,“我现在在中心医院,老师出了点事,你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就好了。” 听到那两个字时他心沉了沉,道:“哥,你说过今天陪我。” “我知道,你先回去。我晚饭前肯定会到家的。”那边似乎有点不耐,说完就马上挂了电话。 回到帐篷后,他发现沈煜升所有的东西都摊在了地上没有整理,可以看出他走得很急。 带着两个人的行李一起回到了家后,许湘从厨房里出来迎接他。 他们大概也有小半年没见,许湘凹陷下去的脸颊让他觉得心疼,他不知道她为何比以前更加消瘦了。 “最近系里在改制,事情特别多。哎,赶快把行李搁一边坐,坐车也累的。啊对了小畅……” 许湘将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指着一旁的大盒子道:“你订的蛋糕到了,我来帮你打开吧。” 他这次订的蛋糕是巧克力口味,因为他记得之前给沈煜升做了一次巧克力蛋糕,那一次他哥吃得很开心。 沈煜升不太喜欢吃甜食,所以有一样喜欢的他就记得很清楚。这次他本来还想亲手做,他姐知道他想法的时候还笑他,说怎么有人自己给自己做生日蛋糕。因为这次回来的时间太赶,他也只能找一家不错的西点店代劳。 许湘做好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沈煜升还没有回来。听他说叶黎在医院时她有些担忧,忙问他叶黎的状况如何。 “不知道,哥在陪他,应该没事吧。” 许湘叹了口气,让他先吃饭,晚点等沈煜升回来了再一起庆祝。 他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菜后就开始发呆。到了九点他又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却跟他说今晚不回来了。 “老师状况还不太好。明天好吗?你把蛋糕留着,我明天陪你一起吹蜡烛。” “……文姐呢?” “她不在南京,”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小畅,你别这样,我说了明天会回来的。” 他没再多说就挂了电话,看着桌上静静躺着的蛋糕出神。过了一会,他站了起来用刀把它一块块拆分好,用盒子装了一块合上。 - 干净整洁的病房里只有沈煜升和叶黎两个人。 在接到彭熙文电话的时候,沈煜升正在和严延一起吃早餐,一听说叶黎受了伤就马上叫了车赶到了医院。 严延听说叶教授出事了也跟着一起来了。因为上次那个小纸条没有把他再次送进教务处,他对叶黎还挺感激的。他发现叶黎和其他教授都不一样,从来不会通过找学生不痛快来刷存在感,不过对方不揭发他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后来知道沈煜升一直在做叶黎的助手时他就很佩服他,毕竟叶教授看起来并不是个好应付的人。但看沈煜升今天火急火燎的样子,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很好了。 在严延下楼去买东西的时候,叶黎从浅眠中醒了过来,见沈煜升正低着头靠在床边小憩,他看着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不禁勾起了嘴角。 其实他身上没什么伤,只是在出电梯的时候被冲进来的人大力撞翻在了地上。因为最近贫血有些严重,他当场就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就看到他的这两个学生坐在他面前,眼里满是关切。 沈煜升不太开心地说了他几句,语气就好似他是老师一般。不过他也早习惯了他这样,他知道这个孩子心地正性子直,所以从来不怪他。 从沈煜升做他的助手开始,他的生活已经变得好了太多。那次车祸让他几乎没了生存的勇气,院里的不断施压又差点让他丢了工作,在妻子的求情下院长才勉强给他保住了这个教席。 他惭愧又自卑,但又不得不面对这一切。有了助手后,妻子就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也不用为了他而牺牲自己的工作,从而减轻了他的负疚感。现今生活虽也不尽如意,但他有了更多的动力。 他是如此感激他的这个学生,他总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沈煜升听到动静醒了过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不用在这里过夜,快回家吧。”他拍了拍他的肩。 他看了看他老师苍白的神色和瘦得没有一点肉的胳膊,觉得他实在太会逞强了。 “这几天就不要工作了吧,我帮你和院长说去。” 请假这种事哪里是他去就能解决得了的?叶黎不禁感慨他的天真。他笑了笑,说:“你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伤……” 话还没说完,对方竟就起身拥住了他。 “……煜升?” 他有点吃惊,这孩子还会撒娇不成? “老师,我……” 沈煜升微微拉开与他的距离,认真地看着他,道:“我喜欢你。” “……” 叶黎彻底怔住了。 喜欢是什么意思?他突然发现自己听不懂中文了。 沈煜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表白大概是失败了。他心里有点难受,示弱一般再次拥紧了老师,闷闷地道:“你不用给我回应,没关系的,我只要陪着你就行了。” 叶黎有些茫然地看着地面。 他这才明白,沈煜升对他曾经的那些超越界限的贴心照顾有着怎样的含义,这让他万分震惊。 其实他觉得,男孩对自己感情的认知并不一定是正确的。他知道他从小跟着母亲长大,生活中缺少了必要的父爱,所以会对年长的他产生一种依赖,这是很符合逻辑的事情。 ……况且,即使沈煜升是认真的,他是个有家室的男人,还是个行动困难的瘫痪者,怎么可能去接受一个大好青年的感情? 他本想说出他的心里话,但在学生有些执拗的怀抱里只觉得倦意更深,不想再多言。 相拥着的二人各怀心事,完全没有发觉站在病房外的身影。 白色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打在身上时有种刺痛感。 易畅双手微颤,缓缓地拿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