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波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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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看见聂雨河一脸饶有兴致的神色,甄楚十分不高兴。 聂雨河笑:“我不知道你人缘那么好啊?” 甄楚眉头蹙起来:“烦死了,根本就不好笑。” 聂雨河把他校服拉链褪下去,衣领往下折几折,查看那道指印,发现比前一天又浅了点,慢慢回答:“是吗——还挺有意思的。” 甄楚不太自在地眨眨眼睛:“你……吃醋了,对不对?”隔了一会儿又去确认:“是吧?”。 聂雨河还在开车,甄楚非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趁着红灯的时候摘了安全带探头探脑,结果被按了回去。聂雨河一边替他系上,一边无奈地告诉他:“好好坐着。” 虽然没得到答案,甄楚心里却像考了双倍的满分,莫名其妙雀跃起来,于是认认真真解释:“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有那种想法,之前都说清楚了,他还是总来找我,我也没办法。” “不喜欢的事情没必要放在心上,”聂雨河道,“那天说的有没有想过?去哪里散散心。” 甄楚本以为这只是随口一提,见他又说起来,迅速把卢骥的事情丢到了一边,开始专心考虑。聂雨河的意思是,先敲定去哪里比较重要,时间的问题可以先不在意。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他还是毫无头绪。聂雨河十分奇怪:“周围可去的地方有很多吧?还是没有想法吗?” 甄楚没好意思说,那些地方他都是小时候去的,已经基本没印象了,从上初中开始,假期多半是自己呆在家里,,没有出去玩的心情,更没考虑过旅游的事情——何况这哪算得上旅游。他拿了把椅子坐在聂雨河旁边,把手里的笔记本摊开,“完全没有,一起想嘛。” 余光看见老师亮着的电脑屏幕,网页上密密麻麻都是英文,甄楚用笔杆戳了戳他,“你在忙呢,我等一下过来。” 聂雨河把他拽进怀里,歪过头去看他手里的本子。 “一直往东走,过了立交桥有座还在建的生态公园,那一带树比人多,空气十分好。现在早上还不算黑,赶着天亮前到,正好能在附近看日出……我们带上午餐,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野餐……” 他一边说一边草草画了个示意图,甄楚听得一愣一愣,才缓过神,“你这不是完全想好了嘛。” 聂雨河若有所思:“那么早的话,地铁公交都还没开,开车的话,总觉得浪费了好空气,如果从××路那边林荫道骑车,想想应该不错。” 甄楚听得心动,热情一上来,恨不得明天就去。聂雨河还是不紧不慢的。 “沿着路继续走,我记得那附近有片湖,现在秋天刚到,往年这时候都有不少水鸟飞过来,如果赶上晴天的傍晚,又正好碰上鸟群起飞,那可相当值得一看。” 他说着去开电脑里的文件夹,在一众旧照片里找出一张,点开放大,果然是都市里难见到的亮眼风情。 甄楚笑起来:“你果然早就想好了啊,我们什么时候去?国庆假时间长一点,是不是可以再走远点?这地方很近,要不干脆周末吧?这周末好不好?” 聂雨河没想到他有这么好哄,不禁也莞尔:“国庆有点远,这周末又太仓促了,你就这么着急?” 甄楚对那些水鸟很有兴趣,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去得晚了,错过那些鸟该多么可惜。 他趴在聂雨河肩上,查看近十天的天气,有点失望地发现都是阴雨天。聂雨河手掌轻轻搭在他脖子上,似有似无地提起:“其实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但这之前还有件事情。” “月底的考试吗?我知道的。” “我在说另一件,之前说过要去看医生了,这要排在所有事情前面。” 聂雨河罕见地正色。 肩膀上忽然就没声音了,过了好一会儿,甄楚闷闷地开口:“我太久没回家了,不能总这样,明天——明天放学我就回家了。” “你在躲什么?” 在大部分人看来,不舒服就去医院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一点上,聂雨河和大部分人保持一致。生活里有很多事不用考虑因果只要做就可以,他也懒得考虑,没想到甄楚却毫无理由地一再后缩。 “现在我也没什么问题啊,”他说着就站起来,“我……自己待一会。” 聂雨河拿不准现在该态度强硬些,还是把时间全留给甄楚。他从来凭本能做事,本能会指引他把一切做得妥当不偏差,而现在本能缺席了。 略一思考,他又觉得这也再自然不过——微妙的情感方生方死,像无源的丝线混乱缠绕,自心底生发,他从来没能弄明白。看出问题或许不难,解决却不容易。对他来说格外如此。 睡前他敲了敲甄楚的门,并没听到回应。等夜里躺下,朦胧入睡间,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他醒转过来,感到两条手臂慢慢环住自己。 “我弄醒你了。”甄楚从后面抱紧聂雨河,脸贴在他背上。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他隔了很久才继续说,声音在夜里格外轻,似乎还微微发着抖,“我可能——我可能真的生病了。” 聂雨河触碰着他的指尖,静静听着,试图把他的手捉进自己手中。 “先是……失眠,然后听见奇怪的人在我旁边说话,后来就记不住事情……”他居然轻促地笑了一下,“嗯,这么一说,确实早就该去医院了……你说我不会已经疯了吧?” 甄楚固执地抱着聂雨河,不让他转过来看见自己。又把手挡在他唇畔,使他没法回答。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很害怕……”他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把脸深深埋在肩窝里,眼中不受控制地流出一些温热液体,打湿聂雨河肩上的睡衣。 他坐起来,伸手去拭泪水,房间忽地转出道亮光,清晰映出脸上的泪痕。甄楚本能地闪躲,聂雨河替他擦掉脸上湿漉漉的液体,让他重新靠在自己身上。 “放假的时候,我把我妈妈惹得好生气。” “很过分吧?她被我气进了医院……可是我不明白,”久到聂雨河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甄楚继续说,语气无比困惑,“如果我一直都在气她,她不喜欢我也情有可原,我……为什么呢?我到底该怎么……” 又是一阵沉默,他嘲讽地笑起来。 “她……非说我的病是自己想出来骗她的,她真的这样说。为什么——为什么呢?我——我好讨厌他们两个!我不因为他们分开而讨厌,也不因为他们不在乎而讨厌,我讨厌的是他们把我生下来!” 他越说越激动,说出的话渐渐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甚至连气息也不稳了,像无端坠进大海,只有一棵浮木可以抓住。泪水重新从眼眶里涌出,那浮木忽然生出无数柔韧温暖的枝条环绕他,将他紧紧裹进亲切的林梢枝头,簇拥在万千温柔的树叶里。然后他才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枝条或叶子,而是他熟悉的手臂,他从前并没有想过会从这双手臂间汲取出温暖,现在却无法离开。 泪水从脸上滚滚而落,甄楚把自己当成了遭遇暴风雨的动物,迫不及待想找个避风的地方,可似乎避无可避——原来他自己就是风暴的中心。两片嘴唇隔着雨般的泪印上来,多么费解,眼泪明明又苦又咸,吻却能这样甜丝丝的。 “可是……可是像他们这样的父母世界上有无数个吧?为什么只有我变成了现在这样?所以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吧?可是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抬起头看聂雨河,诘问着毫无根据的话,但谁也没能答得出来。 甄楚猜自己不光意识出了问题,连眼睛也变得不好了,否则怎么会从聂雨河的眼神中看出悲伤的神色。 他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如同陷入醒不来的噩梦,说着一叠又一叠的呓语。最终沉沉睡着,与其说是由于困倦,不如说是累的,可即便筋疲力尽,眼睫紧闭,还是抓着聂雨河的手不放。 聂雨河一下一下用手指梳着他的头发,察觉到怀里的呼吸渐趋平稳,试着慢慢让他躺下。才碰到枕头,甄楚就恍恍惚惚睁开眼睛。 仔细看,他眼神没什么焦点,仿佛在看向空中,力道却几乎要攥伤聂雨河的手。 聂雨河拥住他,缓缓拍抚着后背,感到手腕上那股力气逐渐松懈下来,接着全身都变得放松。 “老师?”他梦呓般,手臂攀着聂雨河的肩膀,怔怔地贴上聂雨河的耳朵,像在说悄悄话,“……我喜欢你哦。” “我也喜欢你。”聂雨河同样贴着耳朵告诉他,吻了吻他的脸颊,“好好睡吧。” 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见,甄楚并没表现出之前受惊般的反应,居然真的立刻睡着了。 这一次的睡意像无尽的海涌来,他睡得极沉。 确认他真的已经睡好,聂雨河关了台灯,轻轻走出卧室。他此刻异常清醒,书房的落地窗外,银镰般的弯月高高挂起,他打开窗,凉风盈入室内,夜色像一碗浓稠哀伤的墨汁,一滴一滴灌注进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