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消息

    兰邺小心地拨开傅黎沉在他腰上的手，不想却引来了对方不满的呓语。他停下了动作，等了一会儿，alpha不见转醒，他才大胆地下床去了。

    床头的灯已经被熄灭，所幸还有半扇月光。

    兰邺趿着鞋，重新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穿上，踩着那月光引的路走到了桌边。桌上还放着他随手丢在那里的烟。

    他把烟拿了出来，叼在嘴唇上，犹豫了几秒，却没有去找打火机，反而转身往门边走去。

    片刻后，门轻轻开合，并没有惊动正在熟睡的人。

    兰邺去了露台，却没有想到那里却更早有一个人在了。

    他的脚还没跨出去，就已经收了回来，甚至已经打算悄悄离开。烟也被迅速地从唇上拿下，藏进了口袋里。

    “站住。”

    那个人背对着他，头也没回，却好像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不得已，他走了过去，对着眼前这个背影低声道：“先生。”

    alpha没有应声，这时候又视他为无物了。兰邺敛着眼，陪着站了一会儿，才又等到对方转了身，却也没有分给他多余的眼神，径直到摆在身后的小桌边坐下了。

    兰邺琢磨不出alpha的意图，早些时候经历的激烈情事令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还有些倦怠，不由自主地有些发起了愣来。

    过了一会儿，还是耳边响起的轻声把他拉了回来。他抬起眼，就看见对面的alpha也正看着他，手指轻扣了桌面，“烟，拿出来。”

    藏在口袋里面的手指顿时有些窘迫地勾了勾，他慢吞吞地把烟拿了出来，走了过去。

    “戒了，”alpha没有给什么商量的余地，“我不喜欢。”

    “……好的，先生。”兰邺有些遗憾，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没有瘾，只是偶尔心烦的时候会抽一根……现在就是那个时候，却刚好被抓到了，说什么都像是狡辩，有点百口莫辩的意思。

    在俯身放下烟的时候，他忽然又斟酌起了alpha刚才的话：是不喜欢烟味，还是不喜欢他抽？走得近了，他就闻到了alpha身上很淡的烟草味，有些熟悉，像……

    他的心紧了紧。

    若无其事放完烟，他直起了身，稍稍退了回去。余光却在这时扫到了傅先生手边的另一个东西，这是……

    傅谌也顺着兰邺的视线看到了，将beta的终端还到他面前，“商征同意暂时不到这里来，但是要求你联系他。”

    果然……兰邺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刚才从傅先生身上闻到的味道，是曾经在商先生那里闻到过的……他们见过面了？

    “我和他是在邻近星域见的面。他愿意给你一些时间，但他耐心有限……”傅谌的眼神没有离开过，beta的一切微小反应都尽收他眼底，连退缩也是，“我也一样。”

    兰邺呼吸一滞。

    傅谌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似乎是看兰邺脸色不好，体贴地留足了时间让人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露台上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安静。

    忽然，桌上的终端响了起来，突兀地打断了眼前的僵势。

    两个人的视线集中在了兰邺的终端上。于是他们都知道了，这是商征的来讯。

    不同的是，傅谌扫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兰邺却显得有些紧张，盯着不断提示的终端，眼中神色复杂。

    逃避从来不是办法，然而却可以缓得一丝喘息之机，只是少年之后他从未再有太多休息的机会，更少有得到庇护的时候，甚至其中两次便是如今他意欲躲避的人给予的，这次是他任性了，是他贪心不成又失了理智，总不该再一直这样下去……

    就在兰邺终于拿起终端，恍惚地要接通时，一直旁观的alpha突然开口：“白琸失踪了。”

    白先生……

    兰邺一慌，错手碰断了通讯。

    终端的声音停了，逼仄的静寂弥漫开来。

    兰邺茫然地看向傅谌，顿了一阵，嘴唇动了几下，才找回声音：“……这是什么意思？”他上前一步，缩近了两人间由自己拉开的距离，“什么时候的事情？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

    然而很快，他的声音就逐渐消失在alpha平静得堪称冷漠的眼中。对方凝视着他，无动于衷，俊朗冰冷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宛如深海的蓝色眼眸更足够让他在他眼中看清自己的失态，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用力地将终端紧紧地握在手里，“对不起，先生，是我冒犯了。”

    他知道眼前的人并不会为他解答什么，急切的担忧心情已经胜过了一切，所以他只是停了两秒，并没有等待alpha的回答，就迫不及待地告辞：“很晚了，先生也请早点休息，我……”

    “白家和商征都已经派人去找了，天亮之后我会让傅黎也着手这件事情。”傅谌冷淡地打断了兰邺，并没有理会他要离开的请求。他的眼神落在beta发白的脸上，长久的静默审视过后，他好像总算有了些微迟疑，片刻之后为眼前的人破了例：“白琸是个不容小觑的合作者，也远比白家其他人更能令人满意……如果这是他引蛇出洞的戏码，我愿意配合一次。”

    这样的解释他本不会多做，但在凝视beta眼中的摇摇欲坠时，他忽然罕见地退让了。

    “……”

    兰邺花了一些时间才听懂了傅谌的意思，他呆呆看着alpha，“您是说……白先生他，没事吗？”

    陡然峰回路转，在极度的紧绷过后他忽然感到了头晕目眩，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拼命伸长了手，去够傅谌指尖轻飘飘落下的那根救命稻草。

    傅谌却不再解释，他收回了短暂施与的温情，又恢复了冰冷模样，“你刚才很紧张，因为什么？”

    “……”兰邺又沉默了下来。

    这是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答案也许在多年以前就已经给过，而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当初那种义无反顾的热烈勇气了。

    傅谌等了一会儿，不见面前的人回答，也就不再等了，只是冷酷道：“无论是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

    一针见血。

    兰邺垂下了眼睛，掩去不该示人的黯然。他明白傅谌的意思，也清楚他说的才是对的：无论失踪的真相是什么，是白先生有意为之还是真的意外，如果连白商傅三家的力量都找不到的话，那么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不仅是在这件事上他的力量微弱，更有在他和白先生、又或者更多人的关系上，他从来都是无能为力的，他只被允许站在原地，被动地等待施与。他们不给，他便不能要……自己伸手去要的后果，他已经知道。

    “所以，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傅谌看起来有些累了，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终于坐得不那么挺拔端正了，稍微倚靠起了身后的椅背。接着，他的眼神从兰邺手上的终端上瞥过一眼，而后便转开了，闭目养神了起来，轻声道：“要是傅黎，刚才他不会理会。”

    兰邺愣了一愣，思绪被alpha的话重新引回了先前被打断的话题上，他低头看着被自己切断的通讯，逐渐意识到了眼下令人惴惴的现状。

    所以……商先生也知道了刚才终端的这头就是自己，是自己拒绝了通讯吗？

    而从刚才那通通讯的请求被拒绝后开始，终端便一直安静着，没有再响起，那端的人仿佛真的如承诺的那般，是在多给一些时间，不愿将人逼迫太过。然而这退让的时机来得太过微妙，不免让人犹疑，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分身乏术，于是只好将不重要的事情都暂缓下来。

    事实如何，兰邺无从深究，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按捺下来。傅谌说得很对，这些事情总归都不是他能管的事情，无论是白琸的，又或者商征的。

    “会做饭吗。”alpha的声音突然在空荡的夜下露台上低低响起。

    “……什么？”兰邺反应不及。

    深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了，朝他看了过来。

    “……我会。”兰邺回过神来，收敛起无果的思绪，把终端收进了睡衣口袋里，准备离开，“现在很晚了，我下点面可以吗？”

    alpha思考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回答后，兰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踟蹰了一阵，最终没能抵过内心的不安和渴望，向面前的人乞求道：“如果……有白先生的消息了，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嗯。”

    这一次，矜傲的alpha答应了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