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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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a垂着眼睛,低头亲吻的模样虔诚无比,掌心触及的柔软温热更令人心醉。白琸的视线落在beta蕴着温柔的眉眼间,眼中神色微动,心中的焦躁与不快被按捺下去,他实在喜欢beta此刻如此专注于自己的样子。 兰邺知道白琸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一错不错。 短暂的亲吻已经结束,他缓缓直起身,仍然握着白琸的手,假装出局促和羞涩的样子,却垂着眼睛,迟迟不敢抬头。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眼睛里恐怕没有该有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被允许如此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爱意表露,只是这个许可来得太迟了,情深和悸动都已经遥远。余火将烬,除了一片狼藉,已经不剩什么了。 正有些陷入僵局时,兰邺忽然感觉到掌心中白琸的手动了一动,紧接着便突然开始施力,紧紧反攥住了他的。那只白皙修整的手眼下手背上却凸起狰狞青筋,泄露出主人此刻的忍耐。 察觉到不对,他立刻要去查看情况,一抬眼就看见了白琸正用另一只手紧按着额侧,眉头紧锁,一副竭力忍耐的模样。 “……先生,您怎么样了?” 兰邺要去按响一旁的呼铃,又因为手被紧拽不放而不得不探身过去,却在越过白琸的同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扣住了肩背往下压去。 他陡然慌了一下,生怕压着了底下的人,狼狈地伸手撑了一把,好歹稳住了身形。不想被他护着的人并不领这好意,桎梏着他的力道没有丝毫松懈不说,反而攀得更紧了。 兰邺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白琸的脸已经彻底白了,唇上的血色也褪了下去,额上尽是冷汗。可即使这样,即使已经难受得这样厉害了,却还是固执地抓着他不肯放松。 他看得愣了一愣,微微叹了一口气。大病初愈,他实在没有这么多力气,也不愿真的见白琸因他加重煎熬,只能卸了力气,又趁着被彻底制住之前赶忙按响呼铃。 白琸感觉到抗拒自己的力量消失了,立刻双臂一紧,将人牢牢扣在了自己怀里。他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什么,便凑近了怀中人的肩颈,鼻翼微动,深嗅了起来……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冥冥之中若有所感的那种柔软温暖无处可寻,深入鼻腔之中的全然只是冰冷而陌生的气息,留不下半分缱绻眷恋。呼吸之间,白琸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他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么,但绝不是眼下这样的。 他根本无法从这种毫无殊异的气息中感受到兰邺,只能靠收紧怀抱来确定对方的存在。 他刚刚才被爱人倾心告白,本不该这样心慌意乱,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却毫无征兆地闪过了许多破碎的画面。画面里的兰邺更加年轻青涩,凝视着他的眼眸明亮而深邃,哪怕一语不发,其中甜蜜的爱意也无处可藏。年轻的beta没有一刻舍得移开眼睛,视线总是追随着他,或隐秘或坦荡,片刻不离。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没有人会怀疑自己正在被爱着。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侧首之际时常只能先见青年温柔的低眉,唇边含着的浅笑,而后才是那双眼睛。眼中款款情深似乎未改,只是越来越难以捕捉,宛如昙花一现,转眼便已被温和沉静所替代。他的行事也越发周全体贴,少有让自己不满意的时候。 白琸忽然间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何失态,又索求为何,却也同时记起了另一件已经被太多ao遗忘了的事情:ao之间牢不可破的纽带在beta的面前不值一提。 “先生……先生?……” 耳边模糊地传来beta的声音。曾经看过的资料此刻印在白琸的脑子里,那些文字忽然之间扭曲成了一个格外荒唐的念头,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兰邺,他是如何称呼另外的那几个人的。 话已经到了嘴边,然而门外的人们也已闻声而至,七手八脚地要把beta从他身上隔开。 他顺从他们的摆布,只是一直盯着beta,忍着疼痛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然而从始至终,直到最后只剩下牵连的一双手时,兰邺的表情都不曾有过变化,随波逐流,毫不抵抗地被人群涌到一旁,似乎没有丝毫不舍,冷眼旁观。他一阵阵地心慌,还有些说道不明的委屈,沉沉地压在心头,迫使他开口:“兰邺!” 话音落下时,两个人的手也彻底分开。 兰邺陡然被这充满怨怒的一声惊了一跳,一抬眼,顿时被omega眼中的痛色慑住,呆了一瞬,才回神上前,站到床边特意为他留出的位置,握住了omega的手,温声道:“我在。” 白琸额边冷汗涔涔,看样子是疼得厉害了,却还是狠狠地盯着兰邺,像要将他盯穿那般,咬牙切齿道:“你敢走!” “我不走……”兰邺的眼神闪了闪,似乎觉得难以承受白琸眼中的情绪。但就在他快要败下阵来的时候,白琸比他先一步到了极限,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先生!”兰邺心都提了起来。 房间内又是一阵小的乱声,一迭的指令从医生口中发出。 兰邺帮不上什么忙,便松开了白琸的手,悄然退至一旁。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食指焦躁地勾动了一下。 他有点想抽烟了。 所幸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反而有喜讯传来:白琸脑内受损区间的神经反应活跃度前所未有的高,照这个趋势下去,恢复的几率将极大提高,并且时间也能尽量缩短。 直到这个时候,兰邺才惊觉自己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却也没有以为的那么虚弱疲累,也就没有再去找那张轮椅,转身走到门外透气去了。 他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走廊往外眺看。数次辗转,入目已经不是任何一方他熟悉的风景。 他站了没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那人走得不疾不徐,最后在他身后停下,“兰先生。” 兰邺微微点了一点头,看了看身侧的位置。秦济会意地走上前来,站到他身边。 陪着站了一阵,秦济便道:“这里风大,兰先生刚刚恢复,不宜多留,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兰邺侧看了他一眼,没有答他,反问道:“先生醒了?” “还没有。” 兰邺于是收回了目光,又放到了外面的青葱树木上,“那不着急,正好我有些话要和秦助理说。” “兰先生请讲。” “您之前答应过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 “我要钱。”兰邺的眼神地在相邻的几颗树顶上轻跃过,而后才缓缓匀了一点到旁边的秦济身上,在后者略微变化的神色中,仿佛毫无察觉那般,云淡风轻地将话说了下去:“我希望由您亲自出面,替我偿清余下的债务,解除我与‘流乱’的关系。” 秦济身为白琸最为倚重的助理,连白琸如今遭遇意外的善后事宜都是他在一手料理,代白琸行事的时候不在少数,兰邺此举的含义不言而喻。 这个要求……的确是意外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昨天回去之后,秦济又琢磨了一下会面时兰邺的表现,加上心中有些猜测,就把beta的材料又拿来看了一遍,自认现在已经对这个beta这些年的行事有了点了解。 平心而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放在其他人身上他也一点不会觉得意外,但是这个人……秦济已经有些犹豫,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还有……”兰邺却并不清楚秦济内心的纠结,他只是垂着眼睛,打量着自己的手,过了一阵,伸出另一只手去碰了碰。 秦济顺着他的动作去看,看到了他手上的红印。 目光在那些红印上停留了几秒,秦济很快猜测这些是白先生留下的……也许是早在他们听见呼叫之前。 他又去看兰邺的表情,只是后者一语不发,手指摩挲着那些发红的皮肤,脸上神色晦暗不清,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秦济心里忽然一紧,连带着眼皮都跟着重重跳了一下。这反常的迟疑已经足够他推测出更多的东西,结合之前试探到的,beta的意图已经呼之欲出—— “我希望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能得到一个新的身份。” 没有等秦济再理顺思路,兰邺已经将他的想法坐实。 “……您准备离开?”秦济虽然已经隐约有了感觉,但是亲耳听见这句话,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他想到了刚才白先生昏迷之前念念不忘眼前的beta,可这个beta一心想着要走,语气更冷了下来:“难道白先生对您还不够好吗?” 虽然他至今仍认为等白先生恢复记忆之后这个beta的存在将不再是影响问题的关键,但眼下仍然是不能出纰漏的时候,他只能尽力安抚。 beta似乎因为他的问话而忍不住发笑,轻轻扫来的眼神意味不明:“算是还不错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beta的声音有些低,又混着笑意听起来有些含糊,像是自语,不过随即便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让他听清楚了:“可他给不了我想要的。” 秦济心里并不认同,他不认为有什么是白先生给不起的,但他仍然问了:“那不知兰先生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可能,我会尽量满足您。” 这次beta看着他很久,才微微一笑,答他:“我曾经很希望得到白先生现在想要的。” 秦济沉默下来。他看得出来,白先生现在对这个beta非常不一般,以白先生现在对对方的亲近,这个人能够对白先生造成的伤害和威胁太大了,这让自己不得不谨慎对待。 兰邺看出了秦济的犹疑,直接道:“说实话,如果您不同意,我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作罢。只不过刚才的情况您也看见了,我或许还是有一点价值的,所以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我的请求……而且,您和我都清楚,眼下种种只是白先生的失常之举,等先生恢复了,我就会回到我的位置。我和先生别的情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是么?” 秦济脸色并不好看,他不能冒任何风险。“即使我如您所愿了,您有没有考虑过,也许自己并不能走多远。” “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兰邺并不上当,“秦助理只要答应帮我办到前面的两件事情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