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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01(衣帛的撕裂声与男人的哭叫声混杂在一起)

    四岁是什麽样的年纪?

    是能够向父母撒娇,窝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索要关怀,坐在父亲宏伟的肩膀上俯瞰人间的年纪。

    然而他出生在畸形的家庭里,应当被他称作母亲的人是个长着女性器官的男人,是他亲生父亲的父亲。

    他的诞生不被祝福,不被期待,他仅仅是被父亲当成用来取悦,甚至是控制母亲的道具。

    这是畸形,是扭曲,是病态。

    他年纪太小,他什麽都不懂,他本可以一无所知地长大成人,但是母亲的死却如一把锋利的剔骨刀,轻轻松松就划破了虚伪的幕布,撕碎他的懵懂与天真。

    当他在母亲的子宫中安睡时,浑然不知当时的母亲是何等绝望,何等痛苦,千方百计地想将腹中孽障堕掉,但是每一次都失败了,最後甚至被戴上拘束衣,浑浑噩噩地活着,最後在无尽的屈辱与憎恨中生下了他。

    但母亲并未因此虐待他,将自己对父亲的仇恨全发泄在他的身上。母亲长得很漂亮,也很温柔,然而母亲的笑容却始终是虚无的。

    他知道母亲最渴望的就是自由,母亲就跟老鹰一样,本该翱翔於那片辽阔的苍穹,而不是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当一只供人赏玩的金丝雀。

    虽然很害怕母亲获得自由後就会舍弃自己,但比起那种事情,他果然还是想看见母亲发自内心的微笑。

    所以某一次,他偷了锁链的钥匙给母亲。母亲诧异地看着他,而他强忍着哭泣的冲动,让母亲快逃。

    母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得很用力,打开锁链拔腿就往外逃。然而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宅邸,两个小时後,遍体鳞伤的母亲被父亲抱回主卧室,而他则被父亲绑在了椅子上,面对着床。

    衣帛的撕裂声与男人的哭叫声混杂在一起。

    母亲挣扎着想逃跑,但又被父亲拽回身下,继续着暴行。母亲发现了他的存在,崩溃地尖叫着让他闭上眼睛,又哭着喊他的名字,求他不要看。

    他想听母亲的话闭起眼,但父亲却又下了命令,不准他移开视线,否则就让他再也见不到母亲。

    母亲听了後就立刻放弃反抗,颤抖着迎合父亲,不断求饶,苦苦哀求父亲不要伤害他,甚至主动取悦起父亲。

    他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彷佛被一帧帧地定格,回荡在耳畔的哭喊最後都变了调,成了柔媚哀婉的呻吟。年幼的他看不懂父亲与母亲在做什麽,但他记得母亲的神情,明明舒服得露出了迷醉的笑靥,但是那抹笑中却只有破碎的哀戚。

    以及母亲那双漂亮泛红,却始终空无一物的桃花眸。

    後来母亲死了,死在他上幼稚园那天。

    听说母亲不知用什麽方法挣脱束缚,还偷了一把手枪。但是母亲没有逃跑,而是去了别墅後的悬崖,悬崖陡峭,下方是湍急的河流。

    母亲就站在崖边与父亲对峙,和父亲说了些什麽,如释重负地漾起笑靥,毫不犹豫地举枪自尽。

    四岁,一个本应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

    但是这一年,他失去了疼爱他的母亲。

    在那之後,父亲就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三更半夜才会回家,天还没亮又不知所踪。

    他不在乎,对他来说,这父亲有还不如没有。有时候半夜想起了母亲的音容,他总会没来由地想哭,同时脑海中又回响起母亲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变成父亲那种人渣。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转眼间又过了两年。

    这一年,父亲领了两个孩子回家。四岁的男孩子名叫御江海,是孤儿院领回来的;而那个两岁的小女孩则被取名为御江涟,是父亲在外面养的情妇生下来的。

    父亲一反常态,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和他说,从今天起,他们就是他的家人了。

    隔了一年,到了他上国小的年纪,父亲又从孤儿院领了一对双胞胎回来,御江涛与御江渡。

    他忍不住跑去书房问父亲,为什麽要带那麽多孩子回家。这不是撒娇,不是嫉妒父爱被夺走,纯粹是他不能原谅父亲用这种方式自我麻痹,逃避母亲死去的现实。

    然而父亲听完不怒反笑,云淡风轻地笑着说,你母亲没死,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

    这一刻他意识到,父亲或许在亲眼目睹母亲自杀後,就彻底疯了。

    又辗转过了几年,他与父亲俨然形容陌路,彼此之间只剩下疏离而冷漠的礼仪。空白的裂痕逐渐扩大,侵蚀他童年的回忆,夺走了母亲。

    母亲什麽东西都没留下,日记也好,照片也罢,甚至是一句遗言。母亲自私地抛弃了他,就这麽离开了世界,连存在的证明都抹消了。

    某一天的午夜梦回,他猛然想起了那摔成烂泥的千层蛋糕,想起了那永远不会实现的承诺,一股莫名的怨恨油然而生。

    他的父亲身居高位,权倾天下,在帝国可谓是只手遮天般的存在。可笑的是,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却连爱人的性命都无法挽留。

    母亲是被谁杀死的,是父亲逼死的。

    他注视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想,既然父亲夺走了他的母亲,那他便要摧毁父亲珍视的一切。

    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後来父亲又带了一个孩子回家,他本来没怎麽在意,但是那孩子跟以往不同,是被父亲抱回家的。

    那身穿破旧衣裳,伤痕累累的幼崽蜷缩在父亲的臂弯中,怯生生张望着陌生的环境。父亲将幼崽放了下来,那幼崽立刻躲到了父亲的腿後,双手紧紧扒着父亲的裤管。

    他以为父亲会感到不悦,但父亲却怜爱地揉了揉那幼崽的脑袋,柔声说:“澜澜,别怕,他们是你的哥哥姐姐,出来和他们打声招呼。”

    那幼崽犹豫再三,终於鼓起勇气走到他们面前,双手紧攥着衣服下摆,那羞赧紧张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奶猫。他弯下腰,磕磕绊绊地自我介绍。

    “大、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御江澜……今年四岁,最喜欢的东西是毛绒绒……”

    他顿时明白了这幼崽在御子殇心中的重要性,以前那几个孩子被捡回御家的时候哪有这种牌面,又有谁有资格被父亲当作亲生孩子般对待。

    父亲很重视这只来路不明的幼崽,八成与幼崽的出生脱不了干系,想必这幼崽是父亲跟不知道哪个女人生的私生子。

    最先出声的是御江涟,她是所有人中最仰慕,最渴望得到父亲关爱的人,自然无法忍受一个新来的孩子夺走了父亲的爱。她说她要继续念书,便迳直离去。

    那幼崽愣愣地看着御江涟的背影,这不怪幼崽,毕竟他才四岁,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也是理所当然的。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进,和父亲道别後就一个个离去。

    没有任何人打算接纳这个幼崽,不是因为他们排外,而是父亲对这只幼崽的宠爱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存。哪怕是同为私生子的御江涟,也在恐惧会被父亲抛弃,回到那个餐风露宿的苦日子。

    幼崽的表情写满茫然与无助,晶莹的泪水已然无声地在他的眼眶中蓄起。

    继续留在这里没什麽意思。他本来也打算离开了,但是那幼崽却扯了扯他的衣服,糯声问:“请问,我是不是说错了什麽,惹他们不开心了?”

    “并不是喔。”他温和地说,“他们只是单纯讨厌你而已。”

    幼崽错愕地瞪大眼睛,眼泪从目眶中滑落。

    说罢他拍开了幼崽的手,笑容依旧:“对了,我跟你不熟,麻烦别随便碰我。”

    其实他对这个名叫御江澜的幼崽并没有任何敌意,相反,他很乐意和以前一样,将幼崽当成自己的亲生弟弟照顾。

    可惜的是,这个幼崽对父亲很重要。

    离开大厅的他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父亲已经将低声啜泣的幼崽搂进怀里安抚,表现得就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

    他冷冷一笑。

    这一年,御江澈十一岁,御江澜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