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去酒吧
四月初，整个公司才从那种忙碌的不可思议的状态中稍微喘了口气。 等陈竞做完同事交代的报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好在公司管饭，还给了晚餐补助。 他习惯性关掉电脑，坐在办公椅上翻翻微信消息。 一个好多天没见过的名字映入眼帘，让陈竞的心跳都猛地漏跳了一拍。 谭遇：这几天忙死我了 谭遇终于不再发那些“工作上有问题的话可以请教我”，“最近报表做的不错”和“之后实习生要加班几天，辛苦了”之类不冷不淡的客套消息，而是恢复到了以前他们彼此熟稔的状态。 陈竞几乎是下意识立刻打开对话框回复，连工作群里的消息都没来得及看。 陈竞：我也觉得，不过还是哥你更辛苦［呲牙］ 谭遇：好久没见你了，今天周五，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其实陈竞不喜欢去酒吧，他从小就是“好学生”类型的孩子，很少去酒吧迪厅这种社会人士颇多，鱼龙混杂的场所。再者，回家一身臭烘烘的酒气不说，还容易被爸妈数落一通，被妹妹看到也要问东问西的。 不过今天周五，学校宿舍宵禁会推迟到凌晨，和几个舍友招呼一声倒是可以回去凑活一晚。 陈竞想好之后就答应了谭遇。 他以为自己只是不好拒绝朋友，长辈和上司于一身的人，却忽略了自己其实也想见见谭遇的那种感情。 谭遇回复的很快：我到公司楼下了，还记得我的车什么样吧，可别上错车。 陈竞：知道啦，我认得，马上下楼！ 这次陈竞坐在副驾驶，听着舒缓的音乐，闻着檀香味的车载香薰，不禁觉得，其实被人载着也挺好的，比自己开车好多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陈竞总不时偏过头去偷看谭遇俊朗的侧颜，从这个角度看，他下颌线分明，鼻梁骨高的像能在上边滑滑梯，薄唇一开一合，吐出低沉性感的声音。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剑眉斜飞入鬓，看起来像平时那样不近人情，可陈竞却总想到这双漂亮的眼睛凝视自己的时候，澄澈的瞳孔里仿佛是一望无际的深情。 陈竞想着想着，脸颊有些发烫，便匆匆撇开了脸，正在说话的谭遇还以为自己说的太多，冒犯到了小孩，于是停下来，很绅士的道歉：“抱歉，我说的太多了吗？” “没有没有！是我刚才好像看到街上有熟人，可能是我看错了吧。”陈竞打了个哈哈，顺着谭遇的话头继续分享在学校的趣事。 谭遇不说话的时候总会很认真的倾听，时不时还会点头应和，听到有趣的地方，就忍俊不禁，还会轻笑出声。不过这笑声并不失态，反而让陈竞觉得很有逗笑别人的成就感。 如果我是个女生，也许现在早就迷上他了，陈竞想。 可惜……陈竞竟有些淡淡的失落，性别相同，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只会止步于朋友，永远不会更进一步。 他又想到那天谭遇和几位美女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更加难受。 这样的感情让陈竞有些迷茫，他们才认识不到半年，不能说是很亲密的朋友，可是陈竞却很喜欢和谭遇相处的感觉，还有梦里那个虚无缥缈的吻，每次想起，陈竞都会感到窘迫，却希望它真实的发生。 这和陈竞之前喜欢学姐的心情完全不同，也许那种感情中朦胧的好感占据了绝大多数，即使得不到也只有浅淡的遗憾。 而对谭遇，更像一段扭曲又畸形的贪恋，贪恋每一次和谭遇的相处和触碰，渴望他们之间能发生更多。 谭遇有意选了家gay吧，还是趁着人多的周五约了陈竞出来，只为了看看小孩来了之后慌张的表情。 陈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一个怎样的地方，他很少来这样的社交场所，尽管有点紧张，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放松随意一些。 他和谭遇都穿的是白衬衣和修身的西裤，让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是刚刚下班的白领。 两个人身量挺拔，一个一米八七，一个一米七八，脸也生得好，一进去就被里面喝酒的人频频侧目。 今天值班的酒保明显认识谭遇，一看见他就吹了声口哨，权当是打招呼。 陈竞只觉得被周围的人打量的难受，明明都是些男人，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那些目光竟显得格外暧昧，不怀好意，简直就是把他当成可口的猎物一般。 谭遇神色不变，感受到旁边的小孩瑟缩着往自己身边躲了一下，眼里才有了笑意。 “谭哥，这个酒吧的人好奇怪。”陈竞悄悄靠在谭遇身边耳语。他不怎么去酒吧，下意识觉得这里都是些不正经的人，但是又觉得这里是成年人才能过来放松的地方，不想让谭遇觉得自己像个幼稚的小男孩才答应过来。 谭遇忍笑回答道：“没事，你别乱跑就行。” 陈竞闷闷地“哦”了一声，跟着谭遇坐在角落的一处卡座。 “第一次来？”谭遇看出陈竞的局促，拿着酒单点了杯特调百利甜给陈竞，又让服务生拿出之前存的轩尼诗vsop，加了红茶和冰块，金红色的酒液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轻轻摇晃，像惹人品鉴的上好丝绸。 陈竞摇了摇头：“之前和朋友一块去过几次。” “我上学的时候也不怎么来”，谭遇拿起酒杯，骨骼分明的指节扣在杯沿，轻轻啜了一口，“那个时候去酒吧，最多点几瓶科罗娜，度数太高的不敢喝，好酒点不起。” 谭遇那双冷冽的眼睛此刻正漫不经心看着手里的酒杯，睫毛遮住了大半的目光，看不清情绪。 他有意轻轻晃了晃酒杯，其中的液体玩味地在杯壁之间碰撞。 酒液浸润了谭遇形状漂亮的双唇，看起来格外殷红饱满，让人想贴上去尝尝味道，无论是酒的，还是人的。 陈竞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唇，感到干渴极了，端起装着桃子味百利甜的酒杯灌了几口，却仍不解渴，丝滑甜腻的酒液滑入嗓子，余留的酒精在他的喉管和口腔里发作，有微微的辛辣刺激着他的舌尖。 酒吧舒缓的音乐在此时有片刻的静谧，是今晚的驻场歌手上班工作了。 即使在舞台上，灯光也是流动的深色蓝紫光，男歌手弹着吉他唱歌，声音低沉嘶哑，脸埋没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得晦暗不明。 台下的许多人都在专注地听着，沉醉于这糜烂，却暗藏兴奋的环境中。 谭遇开始欣赏歌手的表演，他慵懒的靠着卡座的靠背，眼神充满兴味，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发胶抓好的额发也比平时要松散，有一种优雅的野性。 陈竞也忍不住投去目光，台下成对的男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甚至勾肩搭背，他觉得古怪，却没有多想。 直到有个看上去清秀可爱的小男生回头给谭遇抛了个媚眼，又冲陈竞挑衅地一笑，陈竞脑子忽然嗡的一下。 他好像突然知道那股从一进来就有的违和感出自哪里了。 此时，歌手弹完了最后一段尾调，刚才抛媚眼的小男生跑上台去，搂着男歌手的脖子，亲了上去。 陈竞呆住了，他直直地望着舞台上的两个人，和下边起哄的一群人，唯一的冲动，就是想站起来，离开这个酒吧，离开周围一切的喧闹。 他速度极慢地偏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谭遇，他不知何时坐的很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陈竞颈边。 谭遇的眼神充满了玩味，他在享受，享受地看着陈竞眼睛里的震惊、不解和慌乱，也许还有一点点恐惧。 “我摊牌了，我是gay，怕么。”谭遇的呼吸仿佛带着滚烫的火星，让陈竞猛地往旁边一缩。 旁边桌的客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已经有人开始轻佻地吹口哨，不怀好意地看着陈竞。 陈竞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谭遇有力的胳膊箍住了腰。 “你信不信，你还没走出去，就能被别人掳上床。” 陈竞急得眼圈都红了，扭头瞪了谭遇一眼。 谭遇只觉得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撒娇似的看着他讨饶，让他觉得心里一块地方突然变得很柔软。 谭遇慢慢放开陈竞，他用双手捧住陈竞的脸，再轻轻捂住他的耳朵，把那些聒噪的调笑和音乐声都隔绝在外，看着陈竞急促的呼吸和剧烈起伏的胸膛都慢慢平静下来，看着他黝黑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谭遇将脸贴的很近，他们的鼻尖几乎要彼此碰触，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谭遇能闻到陈竞呼吸中甜甜的桃子味，而陈竞也能闻到谭遇身上与烟草，酒精混合在一起的木质香。 陈竞觉得自己已经吸入了谭遇口中呼出的那股能醉人一般的混着茶香的酒味，好像能上瘾一般，怎么闻都不够，他微微扬起下巴，想要汲取更多，而面前的人恰好也是，他们又向对方靠近了一些。 说不清谁先吻住了谁。 也许酒精给了陈竞勇气，又让他放弃了很多顾虑，也许喧嚣混乱的环境和那些愤怒不安的情绪成了导火索，他只是依照本能去颤抖地含住那两瓣如同罂粟般诱惑又致命的唇。 而谭遇更像是主导方，引诱单纯的孩子走入伊甸园，又亲手递出那颗禁忌的智慧果。他撬开陈竞唇，将舌尖探入他湿软的口腔，陈竞有些失控地回应着，他们的舌尖缠绕彼此，像一对深情的恋人。 他们在一个也许是无比混乱污秽的地方，可是却又好像安静的只有彼此。 可是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情愫初生的偶然，而是早有预谋的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