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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马上就追回来了)

    “崔银山!你个鳖孙儿!给爷滚下来!”

    莫随阳手上提着刀,一脚踹在粗壮的树干,冲树上的崔银山怒骂。

    崔银山坐在大树的枝丫上,死命抱着树干:“我不!大哥你不厚道!你敢说昨天晚上没爽到?我隔着老远都听见你把小美人儿,哦不,现在该叫大嫂了,我听见你把大嫂操哭了,他让你滚,你还操得更狠,你不是人!”

    他夸张地哭喊着,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周围的兄弟们都被吸引过来,围成一圈,悄悄议论着。

    崔银山也是个人才,他见人多起来了,就开始把莫随阳是怎么抢了人回山,怎么强了人家的叽哩哇啦全抖搂出来,就连昨晚上的一些细节,都描述得绘声绘色,像是在现场似的。

    反正管他有的没的,他编出来就算不是真的,也会有人信。

    旁边有兄弟开始起哄了:“大当家,咱们都是男人,都懂,都懂,嘿嘿嘿。”

    “大当家是真男人!”

    “大当家,晚上搂着婆娘睡觉真的比一个人睡要舒服!嘿嘿嘿……”

    莫随阳跟这些人混了十几年,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倒不至于臊皮,就是心里憋屈,有口难辩。

    他嘴硬到:“懂个屁!爷那是被这坑爹玩意儿阴了,他还在酒里下药,才不得已睡了那家伙……”到后面他自己都狡辩不下去了。

    昨晚,自己真的没办法出去吗?

    不是吧,地牢里以前那土匪留下来的各种玩意儿堆成山,随便都能劈了那锁或者直接破门而出。

    那他为什么还是选择了……

    想到这儿,莫随阳火气消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烦躁和一丝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乱。

    他撇撇嘴,随手把刀扔给边上的人,往殷逐寒的屋子走去。

    东方引身上全是青紫的痕迹,左肩的刀伤也撕裂了,下面的花穴儿红肿不堪。今天早上莫随阳醒了之后,就把昏迷不醒的人抱到殷逐寒那边去治疗了。

    屋里,殷逐寒正在给床上的人上药,莫随阳坐在不远的椅子上发呆。

    “啧啧啧,怎么这么粗暴呢,这穴儿都肿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莫随阳从沉思中惊醒,脸上挂不住,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说:“咳,第一次,没控制住。”

    “里面最好也抹点儿,要不大哥自己来?”殷逐寒抬头,笑着望向那个手足无措的男人。

    莫随阳脑子里突然闪过自己的巨龙在那个粉嫩的小洞里进进出出的画面,捏了捏手指,还是拒绝了:“不了不了。”要是造成二次伤害就不好了。

    注意到了他微妙的停顿,殷逐寒也没说什么,继续手下的动作。

    “大哥打算怎么处理他?”闲聊一样的口吻,缓解了莫随阳的尴尬。

    “我也不知道。都怪崔银山那孙子,弄得爷现在跟狗皇帝的儿子纠缠不清。”

    “怎么我瞧着,大哥倒是挺乐意的?”

    “乱说,等他伤好了就送走。”

    殷逐寒挑了挑眉,没吭声。

    莫随阳在自己这个二当家面前总是有种被看穿的窘迫,丢下一句“人放你这儿”,就大步离开了。

    东方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捂着肩膀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木制的桌椅虽然有些老旧,但整齐干净,给人非常舒服的感觉,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草药味。

    殷逐寒背了个背篓从外头走进来,看见他醒了,也不惊讶,把背篓取下来放在桌上,随口道:“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东方引抿了抿唇,有些为难道:“这位公子,我能先沐浴吗?”来这里已经三天了,他感觉身上黏糊糊的。

    “在下殷逐寒,你可以叫我二当家,当然,你叫二弟我也能接受。”

    殷逐寒自顾自地分药材:“我给你擦过身子,里面的,你现在洗也没用了。”

    东方引:“……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你们大当家呢?”

    殷逐寒有些诧异地看过去,他发现这个人的语气平静地像是在问今晚吃什么,而不是一个强占了他身子的人。

    “你不恨他?”

    他本来还以为大哥这次真得学以前那土匪的做派,才能把这个大嫂留住,现在看来嘛,说不定还有机会洗白。

    东方引捏住衣襟的手力道大了一分,微垂着眼眸,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恨…”

    怎么恨?

    当年,叶方阑随父出征,回来的却只有一坛凉透的骨灰,新皇听信小人谗言,将战事失利归咎为叶家通敌,诛了他一族。

    叶家世代守护燕国的江山,到头来却连个为他立碑的人都没有,他东方引没有资格恨……

    殷逐寒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听见这两个字倒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件事上,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人,但好像他与大哥之间有些复杂,这样倒是让他有些期待二人之后的发展了。

    殷逐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过饭点儿了,我让云娘再做一些送过来,你这几天先住在我这里。”

    “多谢二当家。”

    ……

    “大哥,我错了行不行?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争老大的位子了。”崔银山呈大字躺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求饶。

    莫随阳当上大当家之后就在山门口整了一块儿空地,用来寨子里的人平日里切磋武艺。有什么冲突纠纷了,就打一架,看不惯谁了,也干一架,甚至瞅上哪位当家的位子了也可以找他干架。

    这三天,莫随阳每天晚上拉着崔银山和几个下面的弟兄切磋,都是凌晨才散伙。他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人单挑一群,还全给揍趴下了。

    “大当家,遭不住了,你放过俺们吧,这都三天了……”

    “是啊是啊,铁人也经不住这么练啊。”

    “呜呜呜,大当家,我婆娘都怀疑我在外头有人了……”

    听见兄弟们的抱怨,他挥了挥手:“抱歉,都回去吧,明天不练了。”

    莫随阳也知道自己这几天的状态不对。白天寨子里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处理还好,但一到晚上闭着眼,他脑子里就全是那个人的眉眼和那具白花花的身子。

    难道他真是那种好色之徒?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莫随阳挨着崔银山躺下来:“老三,我……”

    “诶大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崔银山转头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莫随阳心里安慰了一些,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小子总算成熟了。

    “三十几年的老处男,才刚开荤就又禁欲,精力无处发泄,情有可原,我不怪你。”

    “……”真是白瞎了老子的欣慰。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莫随阳心里各种交织在一起的情绪突然淡了许多。他这两天刻意不去思考的事,现在夜深人静全部都冒出来了。

    倘若当时在他面前的是殷逐寒或者其他女子,他还会用他们来当解药吗?

    答案是否定的,莫随阳很清楚,只因为是这个叫方引的人。

    在药力作用下,想让狗皇帝的儿子给他生儿子是真,但他心里也不全然是偏激的恨,还有一分欣赏和半分说不出的熟悉。

    “老三,如果某天你见到了仇人的儿子,会弄死他吗?”

    “我肯定会,但是大哥你能下得去手?别说你已经把人睡了,就算没有这层,大哥也不像是个会滥杀无辜的人。”

    崔银山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照我说啊,左右人都已经死光了,天高皇帝远的,没有人在乎谁以前是谁,我看你俩就挺合适的。”

    莫随阳少年时,曾在金銮殿上妙语连珠,引得先皇另眼相待,也曾跟随父亲厮杀疆场,建功立业。后来,他眼看着父亲临死都还想着收复失地,叶家却在这时被冠上反贼的名头,得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想过闯进皇宫一刀砍了那个狗皇帝,也想过抹了脖子去下面找爹娘团聚,但最后途经浔阳,遇见被土匪屠戮的村民,他顿时醒悟过来:叶家世代守护的不是皇室,也不是江山,而是燕国千千万万的子民。

    自此,龙眠山多了个夺天寨,叶方阑成了莫随阳。

    夜风习习,崔银山打了个哈欠,继续说:“等大哥成亲之后,我就去跟云娘求亲,再生他几个小崽子,守在这龙眠山过一辈子,想想还真不赖……”

    从前的叶方阑热血轻狂过,也绝望颓废过,如今无拘无束的莫随阳,或许真的是他最好的选择。

    “可是,一辈子还有好长啊……”

    轻不可闻的低喃随风飘散,唯一有机会听见的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发出忽高忽低的鼾声。

    ……

    隔天,莫随阳纠结了一上午到底要不要去见东方引。吃过午饭后,他拉着崔银山跟他一起去了殷逐寒的屋子。

    因为要存放药材,殷逐寒的住处是一栋单独的小楼,有两层,前面有一个不大的院子,晒着一些药草。东方引和殷逐寒在屋里下棋,时不时传来几声笑。

    “噗哈哈哈,原来你就是大哥口中所谓的娃娃亲,这真是天定的缘分,大嫂你就从了吧。”

    “哼,我才不说,让他自己烦去吧,还请逐寒替我保密。”东方引将手里的棋子重重点在棋盘上,仿佛是打在某人的脸上。

    “哈哈,大哥这几天都不敢来见你,想来……”

    殷逐寒话没说完,刚到外头还在犹豫的男人就咳嗽两声然后走进来:“谁说爷不敢来,爷只是太忙了。”

    莫随阳佯装镇定地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山下的村民开始播种,爷带着弟兄们帮忙去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崔银山一脸问号,现在不是秋天吗??

    殷逐寒憋着笑,对面的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指间捏着一颗棋子,思索了一会儿落下,才开口道:“莫大当家想好要怎么处理在下了吗?”

    “咳,三儿,你不是说老于家的母羊难产,让你叫二当家去瞧瞧吗?”莫随阳给了崔银山一个眼神。

    崔银山摘了眼罩刚要坐下,接收到自家大哥的信号,站起身打了个哈哈:“啊对对,寒哥,要不咱俩先走着?”

    “这年头,大夫都得会接生了。走吧小金。”

    看出了大当家想要私聊,殷逐寒成全他们,状若无意地呛了一句,走之前还似笑非笑地朝东方引看了一眼。

    “你,”屋里只剩两人,莫随阳又不知如何开口了,他叹了口气问到:“你的伤怎么样了?”

    “多谢莫大当家挂念,已无大碍。”平淡如水的声音,没有怒火也没有怨恨。

    这个人一直是冷静克制的,就算是在那种时候,也不过赏了他一耳光,怒极时斥了一声滚罢了。

    莫随阳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可以将你送回京城,我没死的事随你……”

    “所以,因为我的身份,叶将军就可以吃干抹净不认账了?”东方引停下收拾棋子的动作,终于抬眼看向他。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呵,难不成叶将军操的是个鬼?”

    被他直白的词句顶得噎住,莫随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东方引心底叹了一口气,为他以前恣意张扬的阑哥感到惋惜,同时又为他认不出自己而委屈。

    “算了,在下也不为难莫大当家,估计我身亡的消息早就传回京城了,”该打的仗应该也开始了,“大当家既然不想负责,那让我在这夺天寨寻个营生不难吧?”

    “毕竟,大当家还想让仇人的儿子给你生儿子不是?”

    东方引嘴上不饶人,可手里的黑子白子早就混做了一团,只堪堪将所有棋子装进了两个竹篓。

    他是先帝的老来子,但母妃因为难产死了,先皇对他这个克死自己最爱的女人的小儿子置之不理,连带着将他一母同胞的哥哥东方漓也早早地封了王送出宫去。

    养他的是个没有什么背景的贵人,他在宫中的生活虽不拮据,但也没有到奢侈的地步。可不知什么原因,八岁的时候他胖成个球,眼睛、鼻子和嘴巴被脸上的肉挤得看不见,别的皇子公主就总爱欺负他。

    有一次,他被推进御花园的湖里,是路过的叶方阑将他救了上来。叶方阑与东方漓是好友,时常带着他一起玩儿。因为体重的原因,他的亲哥哥都很少抱他,阑哥却总喜欢抱着他翻墙爬树,还安慰他说:“肉多龙椅才坐得稳。”

    “可我是个双儿啊,以后没人要的。”

    叶方阑:“谁说没人要,你阑哥要!”

    当时的叶将军多好啊,可是现在人就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来。

    东方引心里越想越委屈,嘴上却挑衅地说:“把你大当家的位子给我坐坐,别说一个,生十个都行。”

    刚刚才觉得这人克制守礼,立马就被啪啪打脸,莫随阳无奈到:“你压不住底下的弟兄,有些人以前是真土匪,还是回去做你的皇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那如果我告诉你,麒麟卫不是来保护我的,而是一路从京城追杀我到这里,你还要把我送回去吗?”

    “我……算了,既然你不想走,那就留在这里吧,不过大当家的位子,你得凭本事拿。”看着对面的人眼角泛红的样子,莫随阳有些不忍,终究还是退了一步。

    东方引握紧了手心:“你当真认不出我是谁?”

    皇室的双儿并不多,先皇的子嗣里也就只有两位,新帝篡位时膝下并无双儿,哪怕后来多添了几位,却都还未成年,而斩了他一家的自然是那位杀父弑兄的新帝。

    他的身份并不难猜,还是说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却不想再与皇室的人有任何牵扯才故意装傻?

    “我知道。”

    莫随阳就是知道他是狗皇帝的儿子而自己又睡了他,心里才一直别扭。但凡东方引是个普通人,他莫随阳睡了人家就必定会负责到底,可要是娶了他,怎么跟九泉之下的爹娘交代?

    唉,头疼。

    东方引的心蓦地揪紧,身侧的手突然放开了,灿然一笑:“好,阑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不用勉强,我会死远一点儿,不在你的地盘碍眼。”

    说完,他就离开了,不是离开殷逐寒的小楼,而是直接出了寨子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