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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唯死可证长相守,昆山玉碎羽化灰

    就和来时一样,瑞香这回一觉睡醒,就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含寿宫正殿,周遭一切都变得很熟悉。

    他甚至已经不再想追究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搬运来去的。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很合理。身旁的宫人们也视若平常,毫无异状,侍奉他起身梳洗,又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两个襁褓中的孩子。

    瑞香身体发软,但提到孩子还是放心不下,打起精神到偏殿去看两个吃了奶又睡着了的孩子。在襁褓中皇帝便起好了几个名字,一等孩子生出来,便分别命名,男为景逸,宗君则名宸华。

    到了这个地步,作为正宫嫡出,这两个孩子天定富贵,父母所盼不过暇逸,作为天家后裔,以宸冠名承受得起,若能一生安康顺遂,便是最好的人生。

    瑞香入宫十年,生育六个子嗣,皇帝三个儿子皆从己出,长子入主东宫,早不复当年忐忑心情,但面对自己的孩子时,怜爱之情却仍然克制不住。多日不见,他想孩子想得厉害,便叫人拿了棋盘,书卷等物,坐在侧殿看着孩子消遣。

    他猜得不错,这段日子皇帝虽没让他见孩子,却始终起居在含寿宫,两个孩子放在别的地方不放心,于是也一并搬来含寿宫主殿,就近照料。瑞香见不到孩子,皇帝倒是日日过来,有时候即便在前殿忙碌,也会叫人把孩子带过去看护。

    瑞香其实对丈夫没什么不放心的,两个孩子加起来接近十个的乳母却还是兢兢业业解释了一番。

    天下之主与他的妻子这段时日究竟在做什么,是无需对任何人告知解释,旁人更不能窥探的,但事实如何众人自然都是知情的。见瑞香回来,含寿宫似乎这才恢复正常。

    只除了曾住过一个艳奴的那座偏僻宫室,四个宫人被带他们过来的宦官再次带走。

    他们夜里听见了动静,但却被早被警告过不许窥探,于是便怯怯地躺在床铺上装睡,心中苦苦祈祷不要是被皇后发觉,也不要是侍奉的主人失宠。但那动静并不大,没多久就彻底消失,像是谁来了又去。

    次日,宫人们就发现如同那艳奴来得蹊跷一般,他的消失也毫无痕迹。整个宫室甚至都已经空了,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前来带他们回去掖庭的宦官颇为威严,几人又是受过对方教训的,丝毫不敢多问,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是战战兢兢。

    在宫中侍奉,要的就是规行矩步,谨言慎行,少看少听少问,四个宫人从前虽然也被教导过这种要诀,此刻却像是彻底领悟,温顺沉默地回到掖庭。

    自当年皇后定下放出宫人的旧例,就总是每隔数年放出执役足够年限的宫人。在掖庭里继续留不多久,这四人便会被分派流转到其他地方,彼此再不得相见。到了明年,他们的名字便会被悄无声息地写上放出宫的名单,终此一生,没有人能够窥破含寿宫曾经发生的秘密。

    皇帝将一切都安排地很好,瑞香则在陪伴着孩子的午后持着卷轴犯困,他倚在几案上,头不自觉一点一点,手指缓缓松开,忽然间哗啦一声,书卷整个散开,在脚下凌乱地堆成一滩。

    瑞香被吓了一跳,倏然惊醒,好一会心还在乱跳。宫人就劝他回去再睡一觉,毕竟今日陛下临时有事,早嘱咐了万岁尽可随性,不必牵挂。瑞香长长舒了一口气,按下过于激烈狂乱的心跳,又亲了亲已经醒来,睁着眼快乐又盲目地慢慢抓脚趾头的两个孩子,把一个的脚从手里拿出来,又把另一个的手从嘴里拿出来,头痛地嘱咐:“仔细看着,不要让他们……吃摸过脚的手,或者用吃过的手摸脚……”

    小孩子这个时候最绵软可爱,但也最难以控制,什么奇怪的事都能做出来,还口水滴答。瑞香接过帕子擦了指尖沾到的湿漉漉口水,起身往寝殿去休息。

    含寿宫虽说是宫,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其他人进来,甚至皇帝连孩子都不打算让他们过来,因此很有余裕,建筑排布上也并不符合宫中常规。与其说是宫殿,不若说是园林,住人和处理政务的前殿后殿是最主要的房舍,甚至都不在中轴线,山水草木则巧夺天工地排布,依足了瑞香的喜好,堪称一步一景。

    瑞香在浓郁绿意笼罩的窗下入睡,室内并未焚香,窗外的花香却随风进入,萦绕不散,安详惬意。

    再度醒来,瑞香终于清明,叫人传膳,又看了看孩子,忽然想起一事,浑身僵硬,良久吩咐道:“膳后记得传御医。”

    缠绵悱恻,被翻红浪,固他所愿,但接连生育,被迫禁欲,便是他不想要的后果。想想他都三十了,这种疯狂迷乱自然只会越来越少,不趁着还算年轻痴缠,难道还等老去之后吗?可……

    瑞香吃得心不在焉,勉强六七分饱便叫人撤掉。御医已经等候在外,进来之后头也不抬。皇后话并不多,径直叫他上前切脉。因他一向体健,所以是来看什么的御医心中有数,屏息凝神片刻,换了只手诊脉,随后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万岁并无妊孕。”

    都生了六个了,没有皇后当然也不会失望受伤,所以御医说这话也没有什么负担。瑞香更是松了一口气,庆幸之感油然而生,叫人赏赐御医,之后更是浑身轻松。

    夜里皇帝回来,已经知道他传过御医,就直接问结果。瑞香心情很好,叫人拿了只秋操杯给他斟满奉上,笑道:“没有。”

    秋操杯是荷花状,叶梗为吸管,荷花则盛着潋滟琥珀,皇帝闻言也立刻轻松愉快,拉着瑞香的手,和他轮流吸食杯中酒液。事到如今,这昏天暗地的半个月终于可以被从头揭秘,皇帝安排地滴水不漏,瑞香听得也是入神,被抱起回到床帐时,便因为不小心喝了太多酒浑身又热又湿又软。

    两人这一晚都很默契,没弄什么花样,脱光了抱在一起,皇帝用手戳弄瑞香身下的肉洞,把珍贵美丽的软肉奸弄地吸啜着他的手指和性器,温驯,缠绵,又热烈。

    瑞香眼神涣散,一身肌肤被酒意熏红,发痒,盼着被揉搓,亲吻,甚至啃咬。

    接连搞了半个多月没有底线的,这一夜两人总体来说都觉得很温柔,却缠绵地过分。全程几乎都在接吻,瑞香的嘴唇被咬肿,发麻,鲜艳又湿润,被反复地入侵,舔舐。他的上颚敏感,皇帝便专门逗弄着深入,简直要捅进他的喉咙里去。

    瑞香几乎窒息,又被松开,在激烈的喘息中,从温柔的试探,啃咬,舔舐,吮吸含弄中开始。耳垂也被含住,轻轻地吸,然后被啃咬,含住的地方越来越多。皇帝动情的喘息呻吟简直春药一般,混杂着身体的律动,如同潮汐,一起一伏,把两人的身体沟通到感官一致,起起落落。

    瑞香抓着丈夫的肩膀,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被内射的时候再也受不了,神智迷离地呜咽着咬住了丈夫胸口。其实他要是略有几分清醒,自然不舍得太用力。可是酒意混合色欲,还被男人硬生生把紧绷绷的屁股给连掐带揉弄软了,瑞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咬着不肯松口,像是饿坏了逮到奶头就死也不放的孩子。

    两个人到这种关头自然无法再克制自己,于是在余韵里喘息的时候再不约而合亲在一起,皇帝便尝到一点血腥味。他忍不住想笑,撩开瑞香脸上的头发,轻声道:“小坏狗。”

    瑞香轻轻颤抖一下,甚至还下意识追上去舔了舔他,这才后知后觉,往下看。皇帝捏了捏他的脸:“高兴了?”

    这个伤留在这,怎么也得三五天才能愈合。瑞香确实有些得意,却觉得流露出来不好,没说什么,只像是求饶又像是献媚地把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含糊地逃避责任:“我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皇帝嗯了一声,很包容的样子:“酒后乱性嘛,我当然明白。现在醒了?”

    瑞香腿还挂在他臂弯,穴里还裹着他半软不硬的性器,下意识就浅浅吸了一下,不敢不认:“嗯。”

    皇帝是不会咬回来的,瑞香心中有数,正因如此,也有点恃宠而娇的味道,但还是很清楚皇帝若真想报复回来,自己绝对承受不住,又忍不住有点瑟缩,试图把自己的腿抽回来。

    于是两人就暂时分开,别的还好说,下身抽出来的时候带出一团精液,瑞香立刻闭上眼睛,轻轻喘息。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在床帐里,在丈夫身边,软得任人欺凌,又处处都勾着人沉沦。

    皇帝眸色转暗,叹了一声,不急着做什么,而是先搂着瑞香和他商量:“再住半个月回宫,好不好?要是没能怀上女儿,咱们就不生了。”

    瑞香有些迷蒙,正沉浸在分开后一刹那的空虚里,暗自唾弃自己的不知足,又忍不住试图缠上来,没多想:“嗯……嗯?”

    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他的后背,以很讲道理的姿态道:“你年轻体健,但生育孩子越多,风险终究是越大,若是命中没有女儿,也就算了,好不好?”

    瑞香张了张嘴,细腻白嫩的腿肉下意识在男人两腿间蹭来蹭去,脚趾也很不老实地翘起来沿着男人小腿肌肉乱摸。他虽然努力思考,可是总觉得自己没怎么明白丈夫在说什么,想了片刻不得其解,但是中心思想却还是很同意的,也懂得丈夫的言下之意:“好吧。”

    年纪越大越明白相濡以沫的意思,比起这点执念,当然是相互陪伴,白头终老更重要。瑞香抬头亲了亲男人的下巴:“你最近真的多愁善感。”

    相处时间长了,别说裸裎相对本就难以隐瞒情绪,就算皇帝面无表情刚从外面进来,看上去一切如常,瑞香也能立刻知道他到底高不高兴又是为什么不高兴。这段时日两人昏天黑地地欢爱,确实很少说话,但不代表瑞香没察觉到丈夫内心难以言喻的恐慌,留恋,与执念。

    是因为两人都默契地察觉到了年岁增长,心态变化吗?瑞香也有些不明白,但论及生死,长大的人哪能没有一点感慨呢?他轻叹一声,抱紧了丈夫:“不是答应过你吗?长相守,不会变的。不生就不生了,你也不要怕我会……就是为了你,也不会的。”

    人力无法转移天意,可这天真又固执的承诺,皇帝却无法出言反驳。沉默了一会,瑞香又被按倒在床榻上,亲得喘不上气。

    虽然原本打算在含寿宫待一个月,但还剩几天的时候,皇帝忽然接到脸色凝重的李元振匆匆转达的紧急消息。当时两人正在说话,瑞香提笔抄录整理皇帝早年间的诗文,察觉不对抬起头来:“怎么了?”

    皇帝的神色有奇异的凝滞,但却说不上多意外,看向他的时候一合眼,转瞬已经收敛了所有表情:“成玉……不好了。”

    成玉身体本就不好,在先帝那时也受了很多罪,后来幽禁宫中,时常生病,无论冬夏凉热,时节稍微变化,他就会病倒在床。算起来他还不到二十五岁,却早两年前就病情反复,逐渐加深。

    这一天其实瑞香也早有预料,何况皇帝。

    瑞香一时也觉得可叹。他和成玉见面不多,彼此就连争端也没机会有,更不会有什么感情。说是叔母与侄儿,但他也知道丈夫和成玉之间的关系。成玉……是摇摇欲坠,危如累卵,身份特殊,注定短折。

    现在他要死了,瑞香能感觉到丈夫的恍惚,好像这象征着一个旧时投影终于彻底要消亡,感想复杂的一个亲人离世,更为复杂的是,这是当年的皇权之争最后的尾声。成玉的葬礼究竟是何等规格,也是一个复杂的难题。

    皇帝宠着成玉,囚禁成玉,尽己所能试图延续对方的生命,但想必也早就定下了对方的身后事该如何举行。

    前代皇帝假充太子的宗君,这身份足够复杂。瑞香放下笔,揉了揉额头:“该回去了。你……去见见他吧,之后还有的忙。”

    成玉身份敏感,恐怕只能以宗君礼仪下葬,但附不附先帝陵寝,到底是低调,还是大办,都得由皇帝来定个调子。作为先皇的宗君,他在这宫里注定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可……

    瑞香还是觉得惆怅。

    皇帝已彻底恢复正常,按住了想要起身的瑞香:“你回清凉殿去,若有安排,我叫李元振往来传递消息,景逸和宸华都小,此事不适合你来主持……叫贵妃代办吧。”

    生死之事讲究最多,小孩子最好不要沾,所以瑞香也最好避过。他是长辈,这也说得过去。瑞香同样明白,皇帝很清楚自己对成玉只有些许温情,但心中并无亲近,既然是早就知道要发生的事,也做足了准备,又何必叫他亲自操持呢?

    瑞香轻叹一声,还是走过去抱了抱他。

    皇帝反手搂住他的腰,没说话。

    真到了这个时候,很悲哀的是,他已儿女成群,生活美满,就算悲伤,也不会太久,太深刻。

    成玉的一生,自出生注定短折,自入储注定幽闭,短短二十五年,从无一刻自由,辗转病榻,发疯发狂,若不病死,迟早也会在幽闭中自戕。皇帝早明白这一点,甚至他自己也明白,说是至尊的血脉,却只是一朵早早凋谢,没有结果的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