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混合兰
这一夜阿兰睡得很不错，除了半夜被天窗射下来的强烈目光盯醒了一次。 清晨起床时海登已经消失了，阿兰洗漱完毕，洗了衣服，准备好一切，直接去了餐厅。 因为早餐是早操结束后囚犯统一被带来餐厅用，故餐厅里人潮涌动，阿兰坐在三号桌主位旁安德鲁专给他设置的座位上，面前已经摆了好几碟点心：西式的巧克力甜甜圈、糖霜奶油泡芙、淋了金黄枫糖浆的松饼塔，中式的水晶虾饺皇、酥心流沙包、佛跳墙捞饭。 这些都是得在二楼用赛陀金币才能买到的精致食物，普通囚犯的早餐不过是热狗火腿三明治，或者油条大饼白米粥。 见到他安德鲁非常意外，同时也非常高兴，凶相的面孔软化下去，露出欣然笑意。 安德鲁和他的小弟们陆续落座，他坐到阿兰身边的主位上，忽然从怀里摸出了一朵火红的玫瑰， “送给你，我的小玫瑰。” 阿兰露出惊喜的表情收下，“哪里摘得的？” 他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玫瑰，才发现那不是真的玫瑰花，而是用绿色和红色的硬卡纸折出来的纸玫瑰。 “我一直放在身上，这样如果你愿意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能立刻送出我的心意。” 阿兰低头亲吻纸玫瑰的花瓣， “那我应该更早一点来找你。” 他抬起头，翡翠眼眸中漂浮的情愫令人浑身酥软。 安德鲁的心也软成一团。 他真恨不得立即把他的小玫瑰揽进怀里，狠狠地吻他，把他吻到融化。 阿兰把纸玫瑰放进口袋，笑着和餐桌上的其他每个人打招呼，将早餐碟子推到长桌中央，说：“今天我来的比较早，给大家买好了早餐，请不要客气的享用吧。” 这张长桌算是三号楼的权力集中处了，但如此丰盛大手笔的早餐可不是经常能够享受到的，这群雌虫哇哇怪叫着，蝗虫过境一般抢夺桌上的食物，一大碗粥，几下就被舀的见底。 之前为三号桌跑腿去买小蛋糕的道顿比较腼腆，手也慢，只拿到了最方便拿取的甜甜圈，还轻轻的对阿兰说了声“谢谢”。 大家都吃的很开心，阿兰看向没有动筷的咖啡头发的菲利克斯，温声问他：“怎么了，没有合胃口的吗？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表情冷淡的把身前的碗碟往旁一推，说：“没胃口。” 安德鲁沉下脸色，从被抢夺的残缺的松饼塔上亲自切了一小块放到菲利克斯盘子里，“你不是最喜欢吃松饼？吃吧。” 菲利克斯用一种不甘又气愤的眼神看向安德鲁，他旁边的雌虫推了推他，他才用力拿叉子柄顶了一下桌沿，叉起松饼块扔进嘴里，嚼也不嚼就吞下肚。 “菲利克斯也喜欢吃松饼？”阿兰笑弯了眼睛，“好巧，我也超喜欢松饼的呢。” 安德鲁闻言便也帮他切了一块，他仔细挑选，选定了看起来还算完整的一部分边上沾了枫糖浆的，再细细剔除形状奇怪的边界，最终形成一个漂亮完整的小披萨般的扇形，才小心的叉进阿兰盘子里。 阿兰眯着眼睛享受的小口吃完了这块松饼，看看桌上的餐点基本光盘，便站起身说：“啊，大家的战斗力都很强啊，应该渴了吧？不如我再去买点饮料？咖啡？牛奶？果汁？” 他说着站起身，身边的安德鲁刚想说什么，被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便会意的闭上了嘴。 阿兰往打饭窗口走去，经过菲利克斯时他说：“哎呀，我一个人好像没办法同时搬运这么多饮品呢？菲利克斯，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菲利克斯瞪眼看向他，看起来很不情愿，也很不理解，这时道顿开口：“往常都是我去买餐点的，我……” 阿兰笑着说：“既然我已经请了大家吃早餐，就让我把这一顿全部请完嘛～” 他俯下身，亲热的按上菲利克斯的肩膀，“走吧，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的表情非常糟糕，那种不情愿满出了眼眶， 安德鲁一敲桌子，“团队间是不是应该互相帮助？” 菲利克斯只好顺着阿兰的力道起身，跟他一起往窗口走去。 阿兰一边走，一边柔声问他：“菲利克斯，大家平常都喝什么呢？” 菲利克斯一听就变了脸色，非常不爽的低吼：“所以道顿要来买你干嘛不让他来？这种事他才清楚！！” 阿兰好像被他吓到了，讷讷的，没有接话。 “啊？？”菲利克斯目露凶光的逼问，阿兰小脑袋瑟缩一下，弱弱的回答：“因为他一直买，看他很辛苦的样子，所以我才……” “这就是他负责的事情啊！你根本不知道大家的口味还硬要拉着我一起来买！你真是多管闲事！” “那个，我们已经是一个团体了嘛……”阿兰眼角泛红，被吼的都快要哭了，“我也想为大家做点事啊……” “谁跟你一个团体！？”菲利克斯举起手，看起来好像要打他，“你明明是狱警那一伙的，你那天帮穆尔说话，我都听见了！你还勾引我们老大！！” 他是指穆尔当众要囚犯化出原始虫类形态的那一次，他被穆尔一剑劈的陷入半昏迷状态，但周围人的说话声依稀可闻，也听见了阿兰那一番安抚人心的‘演讲’。 阿兰被他一抬手吓得贴紧了墙壁，非常可怜的蜷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眼泪在眼眶里聚集，马上就要落下，“我……可是，我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因为反抗而丢了生命，菲利克斯，当时你已经陷入昏迷，你没看见穆尔上校的表情，好吓人，感觉谁再说一句，他就真的要杀人了！每个人最重要的不就是生命吗？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豁出性命的去反抗的！” 他也越说越激动，握着小拳头，脸涨得通红，眼里还噙着晃动的水光。 看他被吓得狠了，缩成一小团靠在角落里，菲利克斯慢慢放下了手，心中却升起说不出的怪异感。 那天他听见了阿兰的演讲，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神态，但气息平稳，语气顿挫而富有感染力，怎么也不应该是现在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样子。 阿兰揉了揉眼眶，深呼吸了几下，好像一下子变了个人般，神色庄严镇静，语气柔和却很有力的继续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关于生命的抉择，容错率为0。” 他唇角勾起真挚的弧度，忽而又透出让人信服的自信。 菲利克斯更怪异的看着他，却听到他在自己定定的注视下又极其缓慢的加了一句：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菲利克斯……?” 语气里小小的，被掩饰的极好的颤抖被聚精会神聆听的菲利克斯捕捉。 仿佛一下子抓到了他的漏洞、他的弱点，菲利克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他想，根本就不是什么安抚人心的演讲，他只是胆小而已，怕那些反抗的雌虫反抗时将他牵连进去，才发表了这场演讲，看起来自信满满的长篇阔论，其实心里肯定在害怕的偷偷哭呢。 不知道为什么，菲利克斯忽然间觉得神清气爽，好似已经看穿了这样一副唬人的漂亮自信的外表下一颗胆怯敏感的心。 他看透了面前这个人的小秘密呢。 他想起以前家里雄父养的雪团猫咪，湖蓝眼睛，雪白毛发，极为美丽高傲，来客时雄父会把它抱出来展示，客人想和它握手，就得先喂它好吃的，它吃了觉得尚合心意，才会傲慢的伸爪，搭在客人手上一秒钟。 可是客人一走，它就会害怕的缩进雄父怀里“咪呜咪呜”的乱叫，眼泪汪汪的，有一次连客人给它喂的进口小鱼干都害怕的吐了出来。 非常……可爱。 再看看眼前缩团的阿兰…… “别哭了！”他没好气的说，“又没人欺负你……” 一只雌虫，老是哭哭啼啼的，真让人心烦！ 阿兰眨眨眼，软软的反驳:“我没哭……”他眼睛红彤彤的，泪痣边缘的肌肤也被擦的发红，尾声还带着柔软的鼻音，说的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菲利克斯短促的笑了一声，又很快板起了脸，把他推到打饭窗口，催促道:“不是要买饮料吗，快点啊，兄弟们都要渴死了！” 饮料酒水是一楼最左边窗口的隐藏菜单，这个窗口同时还提供奶油小蛋糕、黄油饼干等没有那么高档的小点心，需要用金币购买，且位置处于靠着二楼楼梯的拐角，因此窗口前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唔……大家平常都喝什么呢？菲利克斯？”阿兰抬起脸，再次看向菲利克斯，他微微张着嘴，唇边露着一点儿虎牙尖尖，眼睛红红，目光迷茫，看起来说不出的娇软可爱。 连本该妩媚动人的泪痣也变得小小圆圆的可爱。 菲利克斯伸手在他头顶飞快的晃了一下，不知道是又想打他还是想摸摸他可爱的小脑袋，被阿兰一偏头躲过，于是尴尬的轻咳一声，“三杯混合果汁，三杯咖啡，两杯牛奶，一杯朗姆酒。” 阿兰困惑反问：“朗姆酒？” “老大不喝饮料，”菲利克斯说，“他只喝酒。” 阿兰点点头，往窗口说：“大叔，三杯混合果汁，三杯咖啡，三杯牛奶，谢谢。” 不等菲利克斯发问，他直接说：“清晨不宜喝酒。” “那你自己呢？”菲利克斯却这么问他。 阿兰微微一怔，低头，手指局促的抚上手腕上的电子手环，羞涩不语。 “金币不够？”菲利克斯了然，“真逞强……”他往窗口里吆喝一声，“哎，再来一杯牛奶。” 他用自己的电子手环扣了费，端了两个餐盘，把很快做好的十杯饮品分了两个盘子左右手端，朝阿兰歪头示意，“走啊，你还想喝别的？” 阿兰摇摇头，伸手说：“我帮你端一个盘子吧。” 菲利克斯“切”了一声，“算了吧，就你这小身板，等会儿连人带盘摔了。” 阿兰抿嘴笑笑，并不坚持，就这么空着手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他的目光虚浮的飘在菲利克斯脊背上，唇角勾起轻轻的笑意。 扣费时菲利克斯的电子手环上一瞬间亮起了余额，其上显示的数字可是此刻的阿兰可望而不可即的。 本钱足够，也很好骗嘛……我的小经销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