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燕燕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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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当时可是才从乡下来做工的女孩子,纯朴的一塌糊涂。在他们家乡,媳妇在外面拉着自己男人的手说话都会被说,哪里见过城里人的做派?祝女士当时跟丈夫天天开着唱歌机抱着在客厅里摇晃,晃啊晃的能晃上一天都不累,张妈从祝女士这里见过太多世面了,现在再看杨家大小姐与二小姐,都觉得不算什么。 提起从前,祝颜舒就失了底气,抱臂不忿道:“我们当时那是夫妻,又是在自己家里。” 张妈:“现在这时代比您当时更进步了,大街上多少男男女女拉着手走,兴致来了就抱到一起,您也该跟上时代了。” 祝颜舒被顶得没话可说,只好自己生闷气。 张妈看祝颜舒坐在那里脸色一分钟比一分钟更加坏,不由得替杨二小姐的屁股担心。祝女士平时是个慈母,可也会打孩子的。 终于,时间又过了几分钟,楼梯上终于响起脚步声,咚咚咚的一听就是杨二小姐。跟着门猛得被推开,杨二小姐一头热汗的跑进来,一眼看到沙发上的祝颜舒,立刻欢喜的扑过去:“妈,我有好事要告诉你!” 祝女士脸如锅底,面如后娘,冰冷如铁的问:“什么好事?嗯?” 张妈一颗慈心,连忙上前拉住杨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出去这么久?瞧这一头的汗哟,快过来擦擦!” 无奈杨玉燕听到的事太让她高兴了,解了围巾大衣和花都交给张妈,一屁股坐在祝颜舒身边就连珠炮的说:“苏老师说他们政府里要整顿报纸上的黄色信息,已经把杨虚鹤当成重点典型了!肯定要抓他,也肯定要罚钱的!” 嗯? 祝颜舒立刻坐直身,“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苏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张妈也赶紧把门关上,坐下来跟着一起听这激动人心的消息。 杨玉燕说她与苏老师走着走着走到一家咖啡店,又坐下喝了杯咖啡,苏老师是这么跟她说的。 话说如今的社会风气呢,不太好,众位大佬呢,也很担忧。报纸上天天鼓吹什么自由平等法治,让年轻的学生们都不好好学习了,天天上街。年轻的女孩子也不再安心的待在家中,全都跑出来搞自由恋爱,父母失女悲痛欲绝,女孩子离开家庭的保护,生死难料也很令人痛心。长此以往,社会风气一定会更加不可救药的。 所以,为了匡扶正义,肃清社会风气,文化局和宣传部决定调查报社,将其中的一些不法分子统统抓捕回来,将报纸上的黄色信息也全都清扫干净,还社会清白,还人民平静。 杨虚鹤虽然平时很喜欢替大佬们吹牛,与许多大佬的秘书都维持着点头之交的关系,但他也确实写过很多寻芳的文章,所以也被扫到了。 毕竟大佬们这回都铁面无私的表示绝不询私放过一个恶人。 所以,人,还是要抓的;款,也是要罚的;牢,可能也要蹲几天。 以杨虚鹤现在的家底,这一回可要够他受得了。再加上报社短时间里是不会再登寻芳的文章了,他赚钱的门路也少了一大笔,更是叫人开心。 祝颜舒一听之下身心舒畅,连忙问:“是已经抓了吗?还是要过几天?” 杨玉燕说:“苏老师说过年没人上班,所以过年后才抓人,要到十五号以后吧?” 哪怕还要再等半个月,祝颜舒都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高兴之下,对苏老师把杨玉燕骗出去半小时的事也不那么生气了。 这时张妈把月季花放在花瓶里拿过来摆在桌上,笑道:“这可不便宜,大过年的买鲜花,苏老师的荷包可是受苦了。” 祝颜舒看到鲜花,笑道:“不必为苏老师的荷包担心,他现在可不会缺钱花了呢。” 杨玉燕连忙替苏老师表白:“苏老师说这个可以簪到头上,妈,一会儿你簪一朵一定好看。” 祝颜舒冷笑,“只怕你苏老师说的是你吧?” 杨玉燕一缩:“我不戴,戴上太夸张了。” 张妈赶紧救场:“过年嘛,戴个花挺应景的,不夸张。刚好两朵,你和二小姐都戴上。” 祝颜舒冷哼,“我还会抢女儿的花戴吗?” 张妈改口:“那就都不戴,摆桌上闻闻香!” 最终,这瓶花还是只能摆桌子,杨玉燕不敢当着祝颜舒的面戴花,也不敢把花放在外面惹亲妈生气,捧着花瓶钻到了自己屋,觉得满屋子都是花的香气了。 第42章 颜值是一切产生的动力 杨玉燕终于发现杨玉蝉一上午都没出来。 “姐是不是不舒服了?”她问张妈。这都十点多了,再过一会儿客人都要来了。杨玉蝉可是从来不赖床的。 张妈没说太详细,就道:“你姐想事情呢,别去打扰她。” 虽然不知道原因,杨玉燕也猜到是又发生了什么。她想了想,拿了两个桔子去敲杨玉蝉的门。 敲了两下后,里面的人说:“进来吧。” 杨玉燕轻轻推开门,探头进去:“姐,你吃不吃桔子?” 房间里,杨玉蝉正坐在桌前读书,书名是《资本论》,她放了个书签,合上书,说:“进来吧,我没事。” 杨玉燕关上门,把桔子放在桌上,往床上一坐,翘着腿说:“姐,你是不是在思考跟马天保的事?”她还是忍不住。 杨玉蝉没说话。 杨玉燕凑近她,好奇的问:“姐,你喜欢马天保什么地方啊?” 喜欢他什么地方? 他学习认真,性格坚定,积极进取,满腔正义。 她还是没有说话,低下头慢慢把桔子剥了,桔子的香气暴发出来。 这些优点并不能打动她的家人。她的妈妈、妹妹,甚至张妈都不喜欢马天保,因为他是个穷人。 可生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她以前觉得穷会是一个问题,但在这段时间里,她发现她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 问题都有一个解,但穷的解决之道是变的有钱。但她和马天保都没有点石成金的手段啊。 金钱也从来都不是他们的追求啊。 难道要完成他们的理想,就要先追求金钱吗? 她本来是想从书中寻找答案的,可重看这本书却发现书中的道理更加赤裸。世界就是在金钱之上流动运转的,大到国家,小到个人,一生都会为金钱所困,也逃不掉金钱的支配。人不应沉迷金钱,但人也永远无法摆脱金钱。理想在天上,金钱则是支撑理想的地基。 所以,是的,她与马天保的困难是钱,而她与马天保无法逃避这个问题,他们必须解决它。不然,他们就只能分手了。 当这个结论摆在眼前之后,杨玉蝉突然清醒过来了,包括以前许多想不通也想不明白的事,这一下全都清楚了。她以前还想过为什么杨虚鹤会离开家,这其中除了青春美丽的情人之外,另有一个原因就是杨虚鹤的文章开始赚钱了。杨虚鹤的文章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发表赚钱的,在她小时候,杨虚鹤的文章常常都会被人退回,他时常自费印诗,送给亲人朋友,那时他一分钱也赚不到,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家,离开祝颜舒。 但恰恰他找到了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窍门后,他找到了情人,并决定与情人私奔,登报离婚。 当人拥有了资本,他也同时拥有了改变的勇气。 虽然没人搭腔,但对杨玉燕来说这不是问题,她自己主动提起话题,而且一针见血:“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马天保的吗?” 杨玉蝉就是块木头,现在也抬头了,她没好气道:“不是他连累你被金家抓过去的事吗?” 她早猜到妈妈和杨玉燕对马天保的反对正是因为这件事,不过当时的事她听了也很后怕,虽然马家在这件事上也是受害者,却不好替马家说话。 不料,杨玉燕竟然反驳了。 “才不是呢,你当我是什么人?连谁真的连累我都不知道?金家把我抓去这事全怪金家,跟马家根本没关系。”可能有一点关系,但跟金家相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杨玉蝉可真是吃惊了,跟着就是不解:“那你是因为什么开始讨厌他的呀?你也没见过他几面吧?” 杨玉燕认真的说:“就是从他借钱也要请咱们去吃酒店的事上起,我就觉得他不行的。” 杨玉蝉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连忙问:“妈也是因为这个?” 杨玉燕摇头:“妈那边是不是因为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自己是因为这个。” 杨玉蝉听了就有点小生气了,“为什么因为这个讨厌他啊?他请客还请错了?” 杨玉燕瞠目反问:“他借钱请客啊!” 杨玉蝉依稀仿佛抓住了什么,嘴上却直接顶上去:“借钱怎么了?苏老师也借你的钱啊。” 杨玉燕不妨自己亲姐也会攻击人,也跟她一样哪疼刺哪,顿时立场有点不稳,但吵架嘛,讲究一个气势,气势不能输! 她马上说:“苏老师借的是我的钱!而且他有东西押在我这里,再说了,我借他钱,也不会等着日后给他算总账啊。跟他借金家少爷的钱是一回事吗?金家少爷跟马天保的关系是平等的吗?” 杨玉蝉:“人人都是平等的。” 杨玉燕:“别拿书上的东西来哄人。人人平等是美好的期望,现在实现了吗?金家少爷和马天保之间实现平等了?我跟苏老师之间是平等的,金少爷和马天保是我跟苏老师吗?” 杨玉蝉说不过杨玉燕了。 可她仍想扭转杨玉燕心目中马天保的形象,替他辩解:“他借钱是不太好,但他的心是好的,他当时是想好好招待我们。” 杨玉燕气势如虹:“好心办坏事。他本来没有请咱们去凯悦的能耐,可咱们家也没有期待他有这份能耐吧?姐,你说实话,还是你就跟他说过妈妈是个嫌贫爱富的人,你带个穷一点的同学上咱家会被赶出去?” 这话诛心了。 杨玉蝉马上说:“我没有这么跟他说过!” 杨玉燕:“那他打肿脸充胖子图什么呢?” 杨玉蝉张嘴,但跟不上杨玉燕的速度。 杨玉燕接着说:“因为他虚荣啊!” 杨玉蝉想说马天保不虚荣,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大家子弟。但另一个念头浮起: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的父母是下人。彼时,她理解他为什么不说,因为人人都有一双势力眼。现在,她发现马天保其实也非常在意这一点。 势力的不止是旁人,马天保也是一个势力的人。 杨玉燕还在说:“而且他还没脑子,他就不知道这是会被拆穿的?他原来是什么样,请一次客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吗?他第一次借钱请客撑面子,以后呢?难道回回都要借钱吗?如果你跟他真的结婚了,那他这个借钱撑面子的毛病就会改吗?万一他不止是想在你面前撑面子,在同事、同学面前仍然想撑面子呢?” 杨玉蝉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不止是这番话提到了她到现在也没有想到的可能性,还因为这番话竟然是她的小妹妹说出来的。 她一个大学生都想不到的事,她这个天天呆在家里的妹妹竟然能想到。 杨玉蝉突然认真的说:“燕燕,你非常聪明,我觉得你应该回学校上课。” 杨玉燕立刻警觉起来:“我们是在说你跟马天保的事,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杨玉蝉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存心报复,而是她是真的觉得杨玉燕再继续浪费她的聪明是非常可惜的。 “马天保的事,我已经在想了。你放心,我不会莽撞,更不会私奔。”她说到这里,杨玉燕瞪眼,你还想过私奔? 杨玉蝉:“我和马天保之间的分歧与矛盾,这段日子我也已经看得不少了。我只是需要再想的清楚一点,再做出决定。”她绽开一个微笑,温柔的说:“我是不会做出让你和妈妈担心的事的,放心吧。我虽然喜欢马天保,但你和妈妈才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杨玉燕判断她说的是真心话,立刻松了一口气,马上说:“我之前可真害怕你想一条路走到黑,一心一意要去跟马天保过日子。” 杨玉蝉苦笑,有些失落:“我也没想到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赞成……”这真的太打击她了。 她在提起马天保之前,的确考虑过家里会有一些阻碍,但她以为那只是一点点的反对和不满,只要祝颜舒认识了马天保,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有良心的人,就肯定不会再反对他们了,还会祝福他们的。 但事情与她设想的完全不同。不但祝颜舒不同意,连杨玉燕都反对,张妈也隐隐约约透露出不赞成的意思。而且原因也正是她担心的那一个,就是马家太穷,社会地位太低。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展现在她眼前的事已经很清晰的告诉了她,社会地位的差距和贫穷不只是写出来的风花雪月的调剂品,它是真实的生活。 如果说贫穷只是一个问题,她对马天保的怀疑才是这段爱情将要破灭的开始。 杨玉燕安慰姐姐:“如果他是一个好人的话,其实我们也不会这么用力反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