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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7 章 试探

    交泰殿内,盛澈早已没了方才的颓败柔弱,只是坐在主位上迟迟不见动静,指尖不自觉的捻动着,一圈又一圈。

    “娘娘,贤妃此时前来嘘寒问暖貌似贴心,奴婢却瞧着她不安好心。”惜错换了热茶,在一旁低声道。

    盛澈缓了一口气,喝下半盏茶:“我又岂会不知,她那番话是故意说与我听的。”

    虽说交泰殿的人素来不爱与别宫之人结交,主子更懒得和其余的嫔妃来往,但这安妃有无身孕之事,她早晚总会知道,却不是在这个档口。

    她的贴身宫婢被揽月殿的人打死,安妃又一再仗势欺人之时。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寻常女子来说自是想挤破了头的进来享受这荣华富贵,是以,她们的心思自始至终就是小的,贤妃周烟雨也不例外,她自是个心思玲珑过人的,可一但落了俗套,便也显得蠢钝不少。

    她那点小伎俩,不就是想借刀杀人。

    借盛澈之手,为无权无势亦无宠的自己淌平前路,因着她自以为是的觉得,盛澈也贪恋这荣华,所以三言两语便可以挑起交泰殿和揽月殿之间的争端,自己坐收渔网之利。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皇后之位。

    当真是觉得谁都稀罕?

    盛澈忍不住冷嗤一声:“那我便遂了她的愿。”

    惜错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娘娘此言何意,您明知这是个圈套。”

    盛澈好整以暇,换了个姿势倚在主位上:“姑姑常年在太皇太后身边,觉不觉得她老人家还挺可怜的。”

    殿内片刻死寂,惜错静默着抿紧薄唇,却还是没忍住心底的那一丝叛逃,大逆不道的开了口:“太皇太后是个苦命之人。”

    盛澈笑了,堪堪叹了口气:“是哪,姑姑说怎么就有那么多人想不明白此事,一心的飞蛾扑火甘愿当个困兽呢。”

    听闻此言,惜错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坐上之人,正闲散的晃着脚,却觉得她这年纪看的比常人都要通透,恍惚又觉得她此生还缺些什么。

    “那娘娘觉得这皇宫如何?”她冷不防的问道。

    本还算闲适的盛澈优哉游哉的开口:“一隅天地而已,这东元天大地大总会再有我喜欢的地方。”

    也总会再出现我喜欢的人吧。

    惜错却看着座上之人神色逐渐有些凝滞,淡淡道:“有人为了锦衣玉食进这一隅天地,也有人为了心中所爱进这一隅天地。前者之人居多,但也不乏后者,太皇太后是后者,先皇后亦是。”

    “孝贤皇后?”

    赵倾城的娘亲?

    似是听他提起过,她的母妃是郁郁而终的,再思及方才惜错所言,不免有些唏嘘。

    人哪,还是得薄情寡性些才方得长久。

    惜错好整以暇道:“看来如今还没有什么可以让娘娘心甘情愿入这围城的。”

    如此甚好。

    最后这句惜错未敢明言,因着她盼望自己的小主子一生如此恣意洒脱的度过,免得步了故人老路,却又可惜着如今她似是要错过一个真心对她之人了。

    “姑姑!”盛澈眸色深沉的盯着身旁伺候自己的人:“你在看谁?”

    惜错顿时脊背微僵,目光不自觉有些闪躲。

    “我总是觉得姑姑时常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站着的人双手交合紧紧攥在一起,还未等言语,盛澈却又兴致恹恹漫不经心的自我否定道:“许是近些日子我心生郁结,总爱胡思乱想吧,姑姑莫要见怪。”

    自太皇太后离世到如今元星也走了,她愈发觉得这皇宫不似她初来之时的模样,心下喜爱的那个人似乎也有些不同了。

    烦躁,抑制不住的烦躁,似是一望无际的雪山只需要那么一声崩溃的喊叫,就能顷刻崩塌一般。

    不知何时她竟学会自欺欺人粉饰太平了,当真是如惜错姑姑所言,贪恋这一隅天地的富贵,还是这天地里的某个人?

    抬眸,刚好瞧见冯和槿提着佩剑站在廊下与宫人言语些什么。

    伴着一阵凉风穿堂而来,许她片刻清醒。

    忽然觉得有些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让冯大人进来回话。”盛澈朝惜错吩咐道。

    ……

    来人行了礼,身姿挺拔站的笔直。

    “方才在廊下与小德子说了些什么?”

    冯和槿抓着佩剑的手微微收紧,即刻又半跪了下来:“是臣失职,让元星姑娘遭了难,还望娘娘恕罪。”

    盛澈眸子里有一瞬的悲恸,却也在再次看向殿下人时掩了去:“你是陛下派来保护我的,其他人出事与你何干,快些起来吧。”

    冯和槿听命,起身站立却只敢颔首看着地面:“近日陛下忙于前朝政务不得已才疏忽了娘娘,是否要臣将元星姑娘之事告知陛下?”

    捻着手上与赵倾城算作一对的墨玉扳指,盛澈答非所问:“冯大人回宫复命有几日了吧,可是查出陛下嘱托之事了?”

    殿下之人的剑穗很明显的晃了晃,像是手又紧了些:“臣……臣并未查出任何头绪,回宫复命乃是因大都统近日频繁往来军营和皇宫,内宫当值之事分身乏术……”

    “所以你就抛下了太皇太后被下毒之事,前来当值了。”盛澈笑着帮他将话找补完,免得这个年级尚轻不善扯谎的少年为难。

    “娘娘……”

    “好了,”盛澈抬袖阻了他的话:“既然前朝事忙,那我自该体恤陛下,元星的事你不必禀报了,待哪日我见了陛下自己告知便是,你且退下吧。”

    待人一走,盛澈莫名有些疲累的朝后倚了倚,藏在内殿的正尘也不知何时溜到了她身边,手上一盏温水一颗药丸。

    “九爷,这药固本培元,是陛下让御医属炼制的,我查看过了里面都是些价值连城的药材,吃了对身体好的。”

    盛澈凝着他手心那颗小小的药丸,恍然想到了某人,他对自己是真的好,好到让她误以为她竟然遇见了这皇室之中难得的痴情种。

    曾几何时,她竟还觉得自己亏欠于他。

    可是帝王之心深沉如海,他想包庇之人总归会护的很好。

    “九爷。”正尘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她回了回神,将那药丸服下:“没有,只是觉得有些事合该问个清楚,却不知如何开口。”

    正尘奇道:“这世上还有九爷问不出的?那打一顿不就成了。”

    心下郁结的盛澈终于被逗笑了:“这个,确实打不得。”wap.

    但她却可以试探一二。

    ……

    新帝登基日理万机,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前要处置上一辈留下的烂摊子,后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所以说,朝代更迭的那几年,便是其余国家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当年西昭之强大远胜东元,靖康帝也是在西昭老皇帝驾崩,高渐云年纪尚轻之时大肆扩张的疆域版图。

    如今历史重演,西昭帝高渐云三十有七正值壮年,继位也十年有余,国富力强内局稳定。反观东元新帝赵倾城内忧外患,朝内有人对他的位子虎视眈眈,他根基未稳;外有西昭藩国和骑羽族环伺,哪头饿狼都想在此时分上东元的一杯羹。

    如今看似霸主地位的东元朝,其实才是风雨飘摇。

    当真与当年如日中天的西昭国如出一辙哪。

    可赵倾城不是当年的高渐云,靖康帝也不是当年的暴戾恣意的西昭释文帝,遑论如今风云未定,又有谁能预料到该是何人在这变幻莫测中乘风而起哪。

    勤政殿的廊灯燃至后半夜将整个殿院照的灯火通明,从前线回来述职的将领们这才满身疲累的从殿里走出来。

    廊下阴影处,一袭湛蓝云裳的小姑娘正闲散的数着灯下扑火而亡的白蛾,身旁摆着一方大大的红漆食盒,见殿里的大臣们悉数出来了,方才提起东西往里走。

    远远的,在威英大营当值数年未曾归京的陈将军一时间有些出神,顿在原地看向那袭湛蓝背影,似乎觉得有些熟悉。

    行至身旁的秦淮跟着驻足道:“陈老将军在看什么?”

    陈钧乔指着连廊尽头即将消失的背影:“你可知那是何人?”

    秦淮循着陈将军的目光看过去,诚然道:“那位是陛下的皇贵妃,盛贵妃。”

    “盛贵妃?姓盛吗?”陈钧乔眸子里似是有些惊讶,却又转瞬即逝暗淡下来。

    秦淮回道:“好像是内阁学士盛斯道大人的女儿,陈老将军可是认识?”

    陈钧乔常年征战沙场,论上年纪算是顾牧和的前辈了,不过性格古怪了些,鲜少与朝中文臣有来往,常道那些个耍笔杆子的文人都是些不中用的草包,说话酸得很他懒得搭理。

    “自然是不认识,”说着他又自言自语道:“只不过那小贵妃像极了老夫旧时相熟的一个丫头。”

    “像谁?”秦淮没听清,恭敬着问道。

    陈钧乔却又摆摆手,不再多言:“老夫老眼昏花,看错了,看错了。”

    言毕提步离去。

    将近七十的年纪健步如飞,倒不像是他口中所说的老眼昏花。

    秦淮愣了片刻,也快步出了勤政殿。

    ……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