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洛水,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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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 阶上,冀王唐仲平一声喊,一提袍裾,下了石阶,再次站定,一脸的欣慰。 韦氏红着眼睛站在他的身边,欢喜地看着唐治,声音微颤地道:“上天待我家真是不薄,三郎大难不死,平安归来,侥天之幸啊!” 唐治趋前三下步,一撩袍裾,双膝跪倒,恭敬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谢小谢不敢怠慢,急忙也上前去,跪在唐治身边。只是唐治还没介绍她,不好立即开口。 冀王一愣,看了看这姑娘。 哦豁…… 冀王赶紧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咳,这位姑娘是……” 唐治道:“她叫谢小谢,卢龙谢家女,孩儿的女人。” 因为未奉父母之命,现在不好定名份,所以他也只能这么叫。 唐仲平一听,脑海中记住的,只有“谢家女”三个字。 原来是朔北第一望族谢家的女孩儿,难怪唐治在朔北混得风生水起,原来是傍上了这棵大树。 既然是谢家女,那就不可能是没名份的妾侍小星了,最起码也得是个侧妃。 而妃嫔有名位的,虽然不是正妻,那也是妻,可以称呼他们公婆。 所以,唐仲平向韦氏递了个眼色,韦氏忙和颜悦色地上前扶起谢小谢,夸奖道:“贤媳快快请起,跟着我儿,受苦啦。” 唐仲平夫妇承认她是媳妇,谢小谢一颗芳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欢喜地道:“媳妇见过公公、婆婆,跟着郎君,媳妇不辛苦的。” 唐修哈哈大笑道:“爹,娘,这儿没外人,哪那么多繁文缛节,快快快,咱们快吃席吧,我这城里城外的一通折腾,肚子都饿瘪了。” “就你饭桶,看看你三弟,在朔北干出多大的名堂,你祖母都赞赏不已呢。” 唐仲平瞪了二儿子一眼,又对唐治和颜悦色地道:“走走走,咱们一家人,边吃饭边聊,回头先安顿下来,明儿一早,上殿面君。 你祖母,向为父详细打听过你的事儿,对你很是欣赏呢。” 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然后韦氏拉住了谢小谢,和唐小棠陪着她唠家常。唐仲平却是带着三个儿子,离开了冀王府。 “三郎,你大哥和二哥,早过了及冠之年,只是以前为父被贬为庶人,他们也就没有爵位。回洛邑之后,你大哥和二哥已相继封了郡王,这宅子,就赐在为父这冀王府的左右。” 唐修又插话道:“老三,你看见没有,咱们这道德坊,隔着一条洛水,过了天津桥就是皇宫,进宫面君,最方便的了。” 唐齐道:“父亲的冀王府,在这道德坊的中间,左边那处府邸,是为兄的。右边那处府邸,就是你二哥的。” 唐仲平笑吟吟地道:“为父已经向陛下请旨,把你的汝阳王府定在这道德坊的北面,面临洛水,隔河一望,便是咱们大周的宫城。风景最好。” 唐修奇道:“爹,咱们这道德坊,风景最好的就是北面这处宅子,而且这也是进宫最方便的一处宅子,你和娘不拿来住么?怎么给了老三啦?” 唐仲平微笑道:“三郎在朔北,受了苦,也立了功,为咱们家挣了好大名声,为父欣慰的很,为父把这最好的一处宅子让给三郎,算是稍作补偿吧。” 唐治忙道:“父亲,咱们一家人的事儿,何谈补偿,孩儿太惶恐了。这北宅既然风光最好,还该父亲和母亲大人居住才好。” “不搬了不搬了,北边这处宅子,原是狄相的府邸,刚腾出来,为父懒得折腾了。你去朔北,受了苦,这是你应得的。” 唐仲平趁机对唐治道:“治儿,当时危难,为父别无选择。齐儿文质彬彬,修儿性情鲁直,唯有你粗中有细,有勇有谋,所以为父只能让你承此重任,你不会怪为父吧?” 唐治忙道:“父亲大人的差遣,孩儿哪能有所抱怨?此番朔北之行,虽然风险甚大,却也成就了孩儿,儿对父亲,惟有感激,绝无抱怨。” “好好好!”唐仲平笑容满面,道:“走,正好刚用了膳,路也不远,咱们走着过去,看看你那府邸。你的人,还停在城外候着吧?认了地方,也好叫他们安顿下来……” 唐仲平说着,带着唐齐、唐修、唐治,和二十几个下人,便优哉游哉地逛向洛水河畔。 洛水如玉带,将神都洛邑一分为二。 河上有桥,远处造型优美的天津桥,近前宽敞平坦的新中桥,将大河两岸联接了起来。 河上碧波粼粼,游船商船,悠然来去。 河对面,便是金碧辉煌的太初宫建筑群。 那高大恢宏、气象万千的明堂,跃然在目,不愧为“万象神宫”,高有三十多丈的明堂,状若通天,神都气派,俯瞰天下。 洛水河畔,正是早春二月,微泛嫩黄的袅袅烟柳之下,可见一些春游的男子,折柳盘头,招摇而过。 又有稚年儿童,做了柳哨,嘻笑吹奏。 风筝木鸢在天空盘旋,大河之上,渔舟飘飘,燕子斜飞,回眸处,便是绿水人家。 那是一处大宅,白墙黛瓦,起伏如浪,几乎涵盖了道德坊临近洛水这一面的全部区域。 朱红色的大门,硕大的金灿灿的兽首铜环,在阳光下熠熠放光。 门楣之上,一副黑底金字的巨大牌匾,“汝阳王府”四个大字,恐怕在洛水对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唐治不禁心旷神怡。 道德坊右手边,便是通往新中桥的长夏大街。而左手边,却是坊与坊之间的一道大街,相对要窄了许多。 唐修指着道德坊左手边一条窄街相邻的府邸道:“那儿,是义阳郡王贺兰娆娆的府邸。贺兰郡王虽然是个女儿身,却是我朝唯一的女王,极得陛下宠信,三弟你与她做邻居,千万别得罪了她。” 咦? 那是娆娆的家?这么……阴魂不散的么? 唐治想起了方才在十里长亭,被各方势力派来的人簇拥在中间,向他得意一瞟的贺兰娆娆,也说不清跟这个曾经的亲密战友、同时也是皇朝的特务头子做邻居,究竟是个惊喜,还是惊吓。 …… 敦化坊,狄相的书房。 一个妙龄少女也未通报,便气冲冲地闯了进去。 约摸十六七岁年纪,肤色白皙娇嫩。身穿一袭雪绸的白色裙裳,月牙白的系带,把个小蛮腰束得一堪一握,脚下一双尖翘绿蛮靴,看来也是一双娇小的小脚丫儿。 她是甜美系的范儿,大眼睛、尖下巴,身材也是特别娇小,所以看着比实际年龄,似乎还要小了许多。 书房里,一个黑胖的紫袍老者与一个青袍中年人正隔书桌而坐,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少女一闯进来,二人都向她望来。 紫袍老者抚须一笑,道:“哈,窈娘回来啦。” 青袍中年人则是眉头一皱,道:“你这丫头,忒没规矩,怎么就闯进来了?” 少女气唬唬的,板着精致俏美的巴掌脸儿,瞪着一双大眼睛道:“阿爷,阿父,人家就是去了一趟广陵城而已,怎么回来就搬家啦。 还从道德坊搬到这么远的地方儿来,出门就是对面康俗坊的一大片菜地,都快搬出城,到了乡下啦。” 从京城二环搬到五环,难怪这小姑娘不开心了。 她气鼓鼓地把自己摔进逍遥椅,逍遥椅极像太师椅,但是算是简易版的太师椅,并没有那么大。 可是这姑娘娇小的身材往里头一坐,一时间衬得那椅子似乎还大了一圈儿。 这位美少女,就是狄相的宝贝孙女儿了。 狄相三个儿子,七个孙子,就这么一个孙女儿,宝贝着呢。 所以,狄相的子孙之中,也就这小丫头,敢跟他发脾气。 狄相一点也不生气,笑咪咪地道:“这不是冀王家的三王子回京了么,陛下宠爱,受封汝阳王。近宫城的地方,可没有空府邸赐给他了,正好爷爷好清静,所以……” “得了吧!” 狄窈娘给了爷爷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却一点也没给他面子,揭短道:“爷爷,你是三朝老臣了,拍他一个后生小子的马屁,不丢人呐?” 她嘟了嘟嘴儿,唇上一片极细极淡的处子汗毛,宛如在她娇嫩的肌肤上敷的一层珍珠粉:“人家以后要跟小姐妹们见个面,要多跑好远的路了。” 狄父瞪眼道:“你爷爷如何决断,那是你能置喙的?没大没小,没有规矩,出去!” 狄窈娘还没说话,狄相便把眼一瞪,斥道:“你爹我跟我的宝贝大孙女说话,也是你能置喙的?没大没小,没有规矩,再多嘴就给我出去!” 狄窈娘俏皮得意地向父亲递了个示威的眼神儿。 狄父无奈道:“父亲,您这……” “闭嘴吧你!” 狄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然后脸儿一转,看向狄窈娘,笑咪咪地道:“窈窈啊,你忘啦,去年洛河发大水,漫了咱家半个宅子,后来清理淤泥都花了半个月的功夫,住在那儿有什么好啊。 我本来就想搬呢,朝廷给的钱又多。你看这儿,比那儿的宅子大了一小半呢,价钱还不到那边的一半,多出来的钱,爷爷给你留着做嫁妆。后边花园也大,爷爷给你安了处秋千……” “人家才不稀罕!” 小姑娘一挺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爷爷你这么一让,显得咱们狄家怕了他汝阳王似的,人家很丢脸的。” 小姑娘气鼓鼓地要走,扫了书桌一眼,又气鼓鼓地走过去,将爷爷搭在茶杯连儿上的茶杯盖重新盖上,桌上歪了的一块镇纸也给摆正了,这才气鼓鼓地往外走。 “我不管,那我去大姐家住啦,我不要住这么远的地方。” 狄窈娘气鼓鼓地走出去了,跟个小孩子似的,一蹶一蹶的。 狄父气极败坏道:“你看这孩子,你看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 “窈窈乖巧可爱,哪儿惯坏了?就你一身毛病!” 狄相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行了,记住我的话,你呀,就按为父的安排,尽快离京,先去地方任职一段时间。” 狄相摸了摸胡子,像一只嗅到了猎人气味儿的老狐狸似的,微微眯起了眼睛:“年初的时候,皇帝又病了一场。 大家长老了,儿孙们忙着争家产呢,人家的家务事,咱们老狄家这时候可千万别往前拱,弄不好就是个里外不是人的结果,明白了么?”月关的莫若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