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君臣交心

    “天下太平？”

    忽然而至的重压压的皇帝双肩沉甸甸的下坠。

    身为帝王，天下太平既是他的期许也是他的责任。

    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做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

    皇帝的视线顺着小舟划过的波纹慢慢向岸上漂移，河岸上的刀剑声惨叫声一片。

    眼前已是厮杀至此，在不远处他看不到的地方，战火还不知已燃烧成什么样。

    “卿，天下真的能太平吗？”

    林映安抬起视线看着皇帝，“陛下想听真话？”

    皇帝笑笑，“以你我君臣之间的关系，你还有什么话讲不得？说吧，这里就只有一舟二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朕听完便将它们留在这片湖面上，随风散了。”

    “陛下一直偏爱臣，臣并非不知感恩之人，那臣今日就斗胆与陛下说几句心里话。”

    林映安松下手里的船桨，视线四转，看两岸青山秀水，看青山秀水上的刀剑厮杀。

    “天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太平，所谓太平，只是将动乱维持在可控的维度之内。政权只要存在就有被颠覆的可能，动乱平息了还有重新爆发的可能，纵观历史多少反抗被镇压，就有多少反抗又兴起，朝代更迭本就是历史向前走的必经之路。”

    朝代更迭……

    皇帝的面色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有一瞬的变换，又很快恢复如常。wap..OrG

    敢对他说这样的话，不可谓不胆大。

    可仔细想想，什么吾皇万岁，什么江山千秋万代，只不过是帝王一厢情愿的愿景罢了。

    至少在至今他所知的几十个朝代里，从未有哪个朝代真的千秋万代，也没有谁真的能活到万岁，甚至连能长命百岁都没有几人。

    前朝历经三百余年，也算有几度辉煌，不也没想到会被他黎家人推翻。

    林映安把贴在脸上的几根发丝别在耳后，“圣人以治天下为事者也，必知乱之所自起，陛下治理天下，必须要知道祸乱所起的根源才能将祸乱根治。”

    皇帝接过船桨，在湖面上轻轻划动，“你继续说。”

    有些话林映安原本打算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她请辞离开的时候再同皇帝说。

    此时此刻，未必是合时宜，可却应该是对皇帝最有感触的时候。

    林映安深吸一口气，“臣愚见，从纪泉嵩把控朝政，与户部及兵部相互勾连用朝廷的银子替他豢养私兵起，到阮鹤轩利用相思操控烟各地及朝廷官员，再到各地地方驻军不作为，只想做朝廷的蛀虫，这些事桩桩件件都已表明，藏在我朝一片祥和表面下的早已是千疮百孔的根基。”

    “陛下，大黎沉疴已久，积弊已深，若是再不逢治世之君，恐……”

    后面的话太沉重，即便是在别人眼里胆大如斯的林映安也不敢再说出口。

    “恐怕朝堂倾覆，江山易主……”

    她不敢说的话，皇帝替她说出来了。

    “你说的这些话放在从前朕兴许还不会有这么深的感触，可登基两年多来，朕从没有一天真正的轻松过，旁人只看到帝王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伴随着这份权利的责任却没几人愿意看到，所以才争先恐后的想要坐上这个皇位。”

    皇帝沉沉的叹一口气，他接手下来的朝廷也确实如她所说早已千疮百孔。

    而让他如此叹息的是，他非是那个有能力让病入膏肓的朝廷起死回生的医者。

    林映安笑着摇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古以来，天下兴亡，都是万千百姓在流血牺牲，陛下想做太平之君，唯有让百姓太平，大黎才能真正太平。”

    借着刚才没有饮下的一杯酒，林映安敬了皇帝，“臣相信，只要陛下初心不改，一定会为大黎创造一个真正的盛世。”

    皇帝也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以前整日待在皇宫里面，他所知都是从一道道的札子上而来。

    未曾亲眼见过战场上的流血流泪，未曾见过真正的百姓疾苦，所悟也自然狭隘。

    今日所见所听，黎颂只觉得之前自己那个皇帝做的真的太轻松了。

    “朕今日才切实知道，你和殊白之前为了朕能登基称帝，为了朕的江山所付出了多少。”

    皇帝放下酒杯，眼神定定看着林映安，“要是这次的动乱平息，卿可愿陪朕四处走走……”

    “臣……”

    林映安还未答话，平静的湖面上突然连绵出数道波纹，原本随着水波转动的小舟在原地打起了转。

    岸边，黄石和柳钱手里的两把长弓同时弯起，箭矢直直朝着小舟射来。

    噗呲-

    长箭划破湖面钻进湖底，湖水瞬时被鲜血染红，几具身着鱼皮制成泳衣的蛙人尸体也随之浮出水面。

    见行踪暴露，蛙人加快了在湖底潜行的速度，小舟瞬间被蛙人包围。

    小舟紧跟着左右大幅度的摇摆，桌上的酒壶酒杯洒落一地，舟上的人也几度被晃翻进湖里。

    “陛下，抓稳了。”

    林映安一手扶着舟沿，一手对着浮出水面的蛙人的开枪，将离舟最近的几名蛙人击毙。

    趁着这个间隙，黄石和柳钱飞掠过湖面落在小舟上，手持长弓对着湖底接连射出十几箭，湖面上立时又多出好几具蛙人尸体。

    “你们二人使轻功护送陛下上岸。”

    小舟承受不住四人的重量，林映安看到黄石和柳钱二人的箭筒已空，蛙人擅长在水底搏斗，没有了适合的武器，他们在舟上不占优势。

    “大人，一起走。”黄石作势就要扶上林映安。

    “湖面太长，你们一人带陛下未必过得去，等下再回来接我。”湖面上熟悉的波纹再现，林映安握紧手里的枪，语气不容拒绝，“走！”

    黄石和柳钱看一眼岸边计算了距离，他们一来一回最多两分钟，只要林映安能撑过这两分钟，他们就能赶来营救。

    如此想着也不再耽误时间，二人一左一右架起皇帝飞出小舟，“走！”

    等到不再见有箭射进湖，刚刚退后的蛙人在水底敏捷如鱼又缠了上来。

    林映安循着波纹望出，正好看到一道对岸一道负手而立的人影，她认出正是刚才跃进湖里的黎颂。三文不吃鱼的织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