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一八之夜(一)晕枪
“行!小子有点眼力见儿!”王老帽大笑道,然后就是大声吼,“熄灯!” “啪”的一声,电灯灭了,屋子里变得静悄悄起来。 排长王老帽其实是不应当睡在炕梢的。 他们一个排的人都睡在这大通铺上,按理说,排长王老帽应当睡在这个炕最好的位置上。 一铺炕哪个位置最好?那当然是炕头了。 就像在天冷的时候东北人家里来了且(客人)。 那家里人从来都是这么招呼的,来快到炕头上坐,热乎热乎! 你看谁家在招呼客人时说,来,快到炕梢坐! 那不是待客之道嘛,待客没有这样婶儿的! 人要想解乏那还得睡硬炕。 一铺大炕被火烧热了,那炕头自然是滚烫滚烫的,这时候烙一烙腰就会感觉格外的熨贴。 可作为一排之长的王老帽为什么会主动把炕头让给商震这个新兵睡呢?那却是因为日军已经在奉天周围虎视眈眈了。 所谓近代中国那就是一部屈辱史血泪史。 中日甲午战争中国战败那也就罢了,可是日俄战争却是在中国东北进行的,而当时的大清国竟然宣布中立! 两个仇人为了争夺你家的地盘,到你家的地盘上打仗,而你家却又宣布中立,说这事与我无关。 就这作派已经不是掩耳盗铃的,而是窝囊到姥姥家了! 自打这以后,日本人在东北就开始经营自己的势力。 而这时东北就出了一位人物叫张作霖。 要说这张作霖大字不识几个,种过地,当过小贩子,后来又成了土匪。 成了土匪也就罢了,他偏偏又成为了最大的土匪头子,最后就堂而皇之的成了东北王。 按照后世的话讲,这也绝对属于草根逆袭的典范了,那却绝对属于草莽出英雄。 张作霖成了东北王,既借助日本人的力量,又不肯完全听从日本人的,那自然是既有合作又有斗争。 他却不知日本人已经有了彻底占领中国东北变成第二个日本的计划,如此一来,他变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在前几年也就是民国17年,已经被称为老帅的张作霖所乘坐的火车在路过皇姑屯时竟然被日本人炸了。 受了重伤的张作霖被拉回府邸,很快就去世了,于是他的帅位就传给了他的儿子少帅。 这位少帅身负家仇直接就接受了民国政府的领导,把东三省的旗帜换成了青天白日满地红。 这至少在名义上东三省就回到了中国的怀抱。 只是日本人既然已经定下了吞并东三省的国策,又如何肯放过? 于是日本人一面增加在东三省的驻军一面开始进行挑衅,近来奉天城风声日紧。 那张少帅绝不肯投降日本却也觉得自己整不过日本人,所以他的对策就是一个字——忍! 自打满清政府以来,中国就已羸弱不堪。 虽然有仁人志士说驱除外侮、恢复中华,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上到下对于侵略者的嚣张多少都有些麻木了。 只是正如古人所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最高层决定忍了,那底下的人就要遭罪了。 日军在东三省今天杀几个人,明天又杀几十个人,后天再杀几百个人。 谁家死人谁家悲伤,下面的老百姓就感觉到了切肤之痛。 这时就要提起东北军某旅二团二连二排的排长王老帽了 小人物同样有大智慧。 这王老帽心下里就嘀咕。 什么事情都忍,那哪是好事儿啊,那日本人还不得寸进尺啊,那保不准哪天就得出大事儿。 可问题是,上面给出的命令却是如若日军进犯不许抵抗! 东北人的脾气暴啊! 尽管东北军也是军队,可是人家都拿刺刀顶到你身上来的时候,说不让反抗,这怎么可能? 所以上面又给了一条命令,那就是所有的刀枪入库!就在今天白天出操的时候,连长胡彪还再次强调了上面的命令,那就是“不许抵抗”! 王老帽其实可是土匪出身,对自己的小命看得格外重要。 他倒不是怕死,可就是死也得和人家作战拼死了,而不是被人活活的捅死! 可是枪被收走了,他也没辙了。 正因为有了这层考虑,他才把主动把炕头让给了新兵蛋子商震,而他自己却眯到炕梢去了! 在王老帽的潜意识里,如果一旦日军冲进军营,那么谁的炕头谁倒霉! 要不说人都是有私心的呢? 就是商震的那个三哥李福顺都没有想到王老帽玩的是这个心眼,更何况商震这个新人。 此时的商震嘴上勒了个布条子正瞪着眼睛看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他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现在的自己会变得这样胆小。 原来自己可不是这样婶儿的啊! 就在前年自己过年放炮仗的时候那还是敢用手捏着那二踢脚放的。 二踢脚是这样婶儿的,先是“呯”一个响就蹿到了空中,然后在空中的时候再炸第二个响,就又是一声“呯”。 正因为二踢脚在第一声响时是从手里蹿出去的,只要捏的不死,就绝不会在手里爆炸。 可是就在去年,他再放炮仗时就吓得不行。 而这回跟着三哥李福顺来到东北军当兵,他一看到了那子弹射穿了那条德国大狼狗的刹那,他便有了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他都没敢跟李福顺说,当时他的腿已经哆嗦如筛糠了! 难道是自己晕血? 不是,商震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家时他就已经实验过了。 他是见过晕血的人的,那是他们屯上的吴老二。 那吴老二长得膀大腰圆的,平时牛逼哄哄的。 可是有一回那吴老二见到血了,当时就麻爪了,那直往比他还矮一头的媳妇怀里钻呢! 试想,一个健壮如熊的人去往一个小白兔怀里钻,那是一种多么滑稽的场面! 不过再滑稽那也是吴老二的事情,自己就是变得胆小之后也并不晕血啊! 商震想不明白了。 而就在去年发生变化的,还不只是自己胆子变小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变得能吃了! 自己的饭量竟然能赶上原来的两三倍! 自从他爹没了以后,他就和老娘相依为命。 大哥已经成家了,那家里现在都有三个孩子了也指望不上人家帮忙。 可是他偏偏又没学来他爹那木匠手艺。 如此一来,他和他老娘吃饭就成了问题。 最终还是他大哥说,得了,老二你去跟李三哥去当兵吧,完了老娘我来养。我能供得起老娘吃饭,我可供不起你这个大肚(dǔ)汉。 所以他这个兵就是这么当上的。 可是现在自己的胆子变得这么小,要不是有三哥给在这撑腰,自己还不让人家撵回去啊?想想都是愁人的事儿! 想到这里,商震不由得“呜”了一声。 他为什么要“呜”?那本来是他想叹气了的。 可是他这一叹气却忘了自己的嘴已经被自己用布条子给勒上了,那如何还能叹出气来?他也只能“呜”了 昨天夜里他就没有睡好。 那换成谁也睡不好。 昨夜他嘴里被塞了两只恶(nè)臭恶(nè)臭的破袜子,现在想来依旧“唇齿留香”! 算了,还是睡觉吧。 困意上来,商震迷糊了起来,可是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的脑海中就蹦出了两个字,那两个字儿是——晕枪! 想到这两个字商震突然就一激灵,我不会是晕枪吧?我既然晕枪,我当什么兵啊我? 商震其实已经很困了,可是他的脑子却已经飞处的思考了起来。 他想起来自己去年有一回看到有东北军的士兵背着枪从自己家门前过,那时他就觉得两腿发软了。 而这回那条大狼狗被子弹直接穿透时,好像当时自己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那个走火的士兵手中的步枪。 就在商震有几分确定了自己晕枪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啊”的一声惨叫! 然后就是噼了扑隆的杂沓的跑步声!老哲的抗战之关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