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绘画
术业有专攻,对剑客来说如此,对符剑师来说亦是如此。 紫衣少女的战斗力很一般,比乘雨还不如,被骷髅头抓住后全程躺平,连自救也难,但她有自己的绝活。 伸出白皙的手,她的手指上戴着三枚戒指,都是制作精良的术器。 此时汤昭已经把那骷髅面具抬起,露出平平无奇的中年面孔,双眼翻白,紫衣少女用手点在他眼镜上。 “穿梭——意志之门。” 噗—— 紫衣少女的手没有动,但汤昭明明看到有一只白到发光的手指陡然伸长,插入骷髅男眼球之中,如破窗纸。看得他眼睛一疼。 那骷髅男全身抖动,仿佛又被电了一把,脸上五官抽动,似在做噩梦。 紫衣少女手指不动,道:“现在可以问了。” 说这话时,她自信满满,似乎已把这刚刚还掌控她生死的恶魔纳入股掌之中。 汤昭把骷髅男叫醒,就觉得他眼睛无神,一片涣散,尝试问了几句,果然如提线木偶,有问必答。 “叫什么名字?” “椎。” “来自什么门派?” “画骨楼。” “嗯……为什么杀人?” “我没杀人。” “没杀人?竟敢胡说八道。你刚刚还袭击她们来着。” “我不杀她们,只把她们带给少主,变成少主的杰作。” “少主是谁?” “我们画骨楼的少楼主——易知心。” …… 汤昭略加审问已知大概,心中很是不爽:这个杀人魔居然是画骨楼的,那是云州的门派! 云州总共就两个铸剑师势力,就出这么一个货色,这不是给云州丢人吗? 身为土生土长的云州人,汤昭都觉得有些面上无光,心中更生清理门户的责任感,凶狠的道:“带我们去找他!” 两个少女同时变色。汤昭才想到这个“我们”说的不好,别说两人不想去,他也没必要带两个非战力去冒险,当下道:“我去找那败类算账,你们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不行就先找个房子躲一躲。” 紫衣少女略一踌躇,道:“乘雨先回去,我跟你去。我能控制他的意志,不然一会儿他意志恢复,恐不配合你。你若是强逼他,闹出动静来让那恶贼有防范便坏事了。大不了到了地方我藏起来不进去就好了。” 乘雨道:“我也去吧。其实我对逃脱有一手,虽不能帮你战斗,但你要是失了风,我还能帮你一把。” 汤昭微微一笑,挺欣赏两人的勇气,道:“好啊,一起去吧。我是琢玉山庄的汤昭。不知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乘雨道:“我是森罗之门的简乘雨。” 紫衣少女道:“森罗之门,欧阳落霞。” 这个门派汤昭听说过。森罗之门是禹洲一个铸剑师门派,也不算大,但比琢玉山庄强些,理念很有意思:森罗万象,皆有门户。掌握其门户,收纳于股掌。两个少女显然各精一道,一为空间,一为意志,虽然钻研都还浅薄,但潜力无穷,假以时日必有成就。 汤昭记得这个门派除了因为他们的理论有意思,还有就是门派的名字很有气势,是他喜欢的酷炫风。 三人控制着骷髅男引路,一路往画骨楼那边摸过去。汤昭闲聊道:“你们来这里几日了?已经熟悉迷宫城了么?” 欧阳落霞道:“我们来得早,大概两天前就来了。这两天一个是装饰房子,一面偷题。偷题可真不容易,大家都太聪明了,都没得手过几次。要说熟悉迷宫城,肯定是不熟悉的,迷宫城一天一个样,没办法熟悉。哦,对,咱们得快点,午夜之前赶回去,不然找不到路的。” 汤昭一怔,简乘雨解释道:“每天三更,迷宫城的道路会变,各个建筑都会移位。那时最好找个房子躲起来,在街上走路不知会被甩到哪里去。” 汤昭恍然,越发觉得迷宫城大气——不仅每座房子可以随时改装成术器,街道,城墙,乃至整座城,都可以看成一整个术器。 不,这偌大城池,恐不是术器级别,恐怕是法器乃至势阵级别的造物了。 不愧是龙渊,纵然这些年没落,底蕴仍然深不见底。 不过,听说也有剑州的剑仙遗泽来着? 他确认道:“你们知道城里有龙渊的人吗?负责维持秩序的?” 两个少女都摇摇头,简乘雨道:“没听说过。就这么几天时间,也不用特意维持秩序吧?如果说监察,每个人的灵使都是一双眼睛,都代表龙渊看着我们呢。一般大家顾及脸面,自然会自律。就算遇到什么不平事,到了符会上自可投诉。除了疯子,谁会用这段时间杀人啊?根本毫无好处,就是变态!” 汤昭点点头。其实简乘雨说的没错,按规则竞争,确实不必要裁判在场,灵使能代替一部分裁判的功能。而且除了龟爷等一小撮,其余灵使都没有心,是极端公正的。 画骨楼搞事,恐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不远处,一座小楼在黑夜中静静耸立。 在黑暗中,每一栋小楼都只余下形状,越是奇形怪状的楼宇越是恐怖,这座小楼形状并没有特别出奇,但却带着微白的反光,这点白色让它与众不同。 “骨……不,是牙。” 这栋小楼是某种凶兽的牙筑成的。牙和骨一样,都是这样的惨白。 汤昭将骷髅男打晕,举手示意,让两人回去。他自己要趁着黑夜无人知晓,爬上这座牙楼。两个少女点点头,欧阳落霞用口型说:“小心”,只是黑夜中,原是看不见的。 黑夜中,脸色苍白的少年正提着灯看他的作品。 房屋中有灯,术器灯灯光明亮,能照的满屋皆白,但他并不点。他提着一盏幽暗的灯,灯火白中发绿,一闪一跳,仿佛骨中磷火。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盏灯,灯火的颜色很完美,在这种光线下,作品能绽放最艳丽的光彩。 在他面前,是一幅画。 画上是个端庄的女子,虽然算不上美貌,却不缺少芳华,眉目之间充满了智慧与慈祥。 只是这幅画有残缺,女子的头与发已经画完,唯有左胸是空白的。那是心脏的位置。 一般图画最难画的本是眼睛,所以有画龙点睛之说。但少年认为,最难画的当属心。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虎画骨难,人画心难, 他是易知心,既叫知心,便能画心。 “其实我已胸有成竹,只是找不到材料。没有人的骨头能配得上你的心。”他从头发的位置一路往下抚摸,一直划到心脏的位置,停了下来。这一路上,他划过粒粒骨珠,每一颗都浑圆润滑,来自数位年轻有为的符剑师。 是的,这栩栩如生端庄温柔有慈母之姿的女子,竟是由一粒粒白骨琢成的圆珠拼成的。 “我今日叫椎取青春少女为材,画你的心。你一定很高兴吧?因为你说过,你的心永远是少女。”他喃喃自语。 “你对我满意么……母亲?” 他仔仔细细欣赏了自己的作品,良久,方提着灯默默走到窗边。 窗外寂静非常。 今日椎去的有点久啊。 难道说……失风了? 易知心微微摇头,也不是不可能。椎虽然是个好骨仆,但他不是符剑师也不是剑客,只有一身蛮力和一根炼制过的椎骨,遇到一些棘手的剑术、符式还是有可能失手。不过他也不在乎,失手了椎也不可能把自己供出来,因为骨仆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他随时能让那根骨头断裂成粉末。 再说,就是供出来又怎么样呢? 这座牙做的房屋实在太适合自己了,一切都像是为自己准备,三天时间已经在自己手中建设的如同堡垒,来敌也不过化为白骨材料。 或者,就算他们找来了龙渊又怎么样呢?追究自己么?自己自有脱身之法。 追究画骨楼? 那就追究好了。 “只要能完成那幅画,画骨楼毁了又如何呢?你又不在了。” 他临窗观景,琉璃窗上倒映着他的影子,轻声道:“真是好夜景啊,适合抽骨——” “嘿!我说,弄出那些恶心事的,果然是你小子吧?” 突兀的声音从窗外响起,易知心脸色骤变。 一道人影倒着从窗户落下,像蜘蛛一样扒着琉璃。 “就是你——” “啪!” 琉璃一击粉碎! 易知心欲待掉头就跑,窗外已经钻进一个人来,速度奇快,兔起凫举之间,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一耳光扇了过去。 “就他么你干这事来膈应我?大家都弄题,你弄人,你是不是有病?小样儿啊,你胆儿挺肥啊!恶心巴拉的,就欠大嘴巴抽你!” 啪,又一耳光。 被打得天旋地转的易知心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只转了一念头:这疯婆娘是谁啊? 碎玻璃的声音穿出老远,整条街都听得到。 潜伏在旁边的两个少女兴奋又紧张,轻声道:“啊,发动了!汤昭应该没问题吧?” 正要上门的汤昭:“……” 我这还没动呢,怎么就开打了呢?听着战况很激烈啊,啪啪的。 干脆我也上去吧。离人横川的剑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