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脑子
西山。 一个最多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在树林中疾行。 那少年的身手轻捷,脚步如飞,虽然是步行,速度更逾骏马,脚步落地极轻,落在层层落叶上,只发出微不可查的“察察”声,显然轻功到了一定境界。 只是他虽然速度不减,但状态多少有点狼狈了,姿势也踉踉跄跄,似乎随时要倒下来。 在他背后,有三个同龄的少年男女在狂追,速度和他不相上下。 四人始终隔着数十丈距离,也拉不开,也缩不短。 “检地司的小子真是滑不留手,再追下去真让他出了山口,进了平原可就麻烦了。” 这时,三个追兵中明显领头的那少年皱眉道:“见了人烟,咱们也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他虽然在疾奔,途中说话不急不喘,显然是内功根底不差。 他旁边矮个子少年抹了一把脸,道:“放心,就在前面的山口解决他。阿峰从旁边绕过去了。他脚步最快,又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只需要阻他一阻,咱们三人围上,定将他乱刀砍杀。” 旁边一个少女笑道:“也不用说的那么血腥,咱们又不是非要他性命。又不是天魔。只需打断他一条腿,叫他知道咱们镇狱司的厉害也就是了。” 矮个子露齿道:“本来不一定要他死的,但是他太能逃了,耗费了我太多时间,我便不放过他。没关系,这种深山里,杀了就杀了,没有人知道。” 少女瞄了他顶心一撮深红色头发,摇了摇头。 眼见山口就在眼前,那奔跑的少年已经冲出去,一个转折不见了身形。 突然,就听他“啊”了一声,声音虽轻,顺着风传到了三个追兵耳中。三人一喜,道:“拦住了!” 紧接着,三人一起冲出狭窄的山口。 转过山壁,就见前方人影交错。 不是一个人,竟然是五个人! 那高个少年扫了一眼,发现面前人一个也不认识,且隐隐围着一圈,不由大喝道:“上当!快退!” 三人回头,只见来的山谷口已经被人堵住了。 等着自己等人的,不是五个人,而是六个人。 这番,是二对一。 那矮个子咬住牙,抽出术器剑,大声道:“拼了,咱们突围……” 话音未落,一人已经闪到身前,同样用术器剑一扫,以剑对剑,把他横扫出去,骂道:“突你娘呢?还突围。” 矮个子“砰”的一声,撞到山石上,直撞得晕晕乎乎,迷湖间看到动手的正是自己追了一日一夜的人,结结巴巴道:“你……” 你怎么这么强了? 速度还这么快? 一招就把我放倒了? 那你跑什么呀? 那少年冷笑道:“要不是装得和你们几个废物不相上下,能把你们引到口袋里来吗?还追一天一夜,曲大爷要想甩你们,你们连影子也看不见。” 这时旁边几人也交手了,他们的差距便没有这边这么大,可是以五对二,怎么也赢了。混战当中那高个儿的差点儿突围,被旁边冷眼看着的少年横扫拿下。 最后,那最强的“曲大爷”在旁边看着,其他人把那三人捆得结结实实,似三个粽子似的。 其中一人指着他们道:“老大,要不要杀了?” 被捆住的三人奋力挣扎,但三人的嘴也被塞住,也发表不了意见。 那做主的少年嗤道:“行啦,这三个人嘛,刚刚交手的时候刀剑无眼,杀了也就杀了,现在么,都捆猪一样捆好了……到底是同届,又不是天魔,没必要。” 先前一人道:“可是他们刚刚想杀你来着。这里是山里,无人看见,杀了也就杀了。” 那少年失笑道:“你是真不把汤教喻的话当回事啊?所谓举头三尺有青天,难道说有人处不做的事无人处就可以做了吗?我不杀他们是不想杀,不是怕被人瞧见。他们喊打喊杀,那是因为他们没人教,或者教他们的人本身脏心烂肺,把人教的一肚子鬼蜮心思就放出来了。咱们须和他们不同。” 不等其他人说话,那少年指着领头的少年道:“你们记得了,今日和你们有折辱之仇的是曲桓。与你们有不杀之恩的还是我曲桓。将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只管找我就是了。” 曲桓等人抛下三人,却没出山,沿着山道又折回去。 一路上,刚刚取得了一场伏击战胜利的几人兴高采烈,有人吹捧道:“老大,你真行,一先是排兵布阵,又一个人耍他们三个,亲自把他们带入包围圈,这兵法谋略怕不是比汤教喻还强?” 曲桓斜眼道:“你这是夸我呢吗?” 几人哄笑,又有一人道:“老大,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形适合埋伏?你也是本地人?” 旁边人道:“你傻啊,老大是中天府人。他肯定是事先调查过地形。” 先一人奇道:“不对啊,考场都是保密的。老大怎么知道考场在暮城?还能事先记下周边地形?” 旁人一时语塞,道:“老大家里说不定……” 曲桓澹澹笑道:“只要把云州所有的山川地理全记住,不就好了?” 众人一静,最后只有赞叹不绝,比之之前的各色彩虹屁不免真诚了很多。 曲桓道:“走,咱们把骏马带走。刚刚那三个家伙的马也拿到了?” 有人笑道:“他们追您时,老祝就摸过去把骏马都收走了。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曲桓笑道:“好,这帮镇狱司的疯子,就知道发狠,哪里知道这次考试重要的是脑子?” …… 六人看着藏马山谷中的情形,目瞪口呆。 山谷里空空荡荡,一匹马也没有。只有那“老祝”被捆着放在树底下。 对面山崖上,有一女子牵着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笑道:“检地司的诸位同学,你们来的好晚啊。” 曲桓指着她道:“靖安司?你偷我们的马?” 他哪还不知道,他那边算计镇狱司,这边被靖安司抄了后路了。 那女子笑嘻嘻道:“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呐,用用脑子。”说着牵马走了。 此时曲桓等人在山下,她在山上,就是爬悬崖去追多半也来不及了。众人看着曲桓,曲桓咬牙道:“追——” 突然,就听山上那女子一声惊呼,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他们也玩诱敌深入? 曲桓牙齿磨得咯咯响,道:“不要从悬崖上攀登,以免他们在上面埋伏,绝了后路。咱们从旁边包抄。” 曲桓不愧是熟悉地形,带着同伴从山侧面一条小路爬上去,到了顶上,他们再度大吃一惊。 只见那偷马的女子倒在地上,远处拴着好几匹骏马。除此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黄雀补螳螂,猎人在后了属于是。 众人愕然,有人去检查马匹,发现数量只少了一匹,却够所有人的。有一匹马缰绳上压着一张纸条。 “致曲桓:骏马奉还,用用脑子。” …… 过了一会儿,有人悄悄道:“这是……自己人吧?” 不能因为他说咱们没脑子就说是敌人啊。 还有人用极轻的声音道:“口气像是文大姐。” 曲桓大喝道:“不是。姓文的那娘们儿的字我怎么能不认得?这分明是……分明是……”他气休休的把纸条撕碎,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咱们走,骑着马直奔考场,别再生事端了。” 这种事冲突、得失在暮城方圆数十里内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一百多个考生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且都是精英,一旦有了共同的目标,竞争与冲突接踵而至。 既然有冲突,自然有输赢。大多时候的冲突并不似曲桓这样拉帮结伙、排兵布阵,而是单人独斗,其中镇狱司是憋着狙击检地司的,检地司的明白过来之后,也是奋力反击。而靖安司在其中搅浑水。 中军新锐营……没人知道中军新锐营在干嘛。 这样的冲突自然造成了减员,但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输赢。至少在他们从暗地里走出,牵了马来到马场之前,结果都是不可预测的。 曲桓带着几个兄弟一路奔到考场,这一行人比别人人多,很是扎眼,就算不是浩浩荡荡,也是乌乌央央。 然而到了马场四周,便能看见小队了,且大多是五人小队,排列参差,步调统一,似有阵法在。 曲桓见识不差,知道这些都是新锐营的年轻人。 军中最小的编队是伍,五个人一伍,取五指之意。这些新锐营精英不入大军,却都会编成五人小队,这也是前线作战的基本单位。虽然理论上寻考场应该单独出发,但他们按照习惯迅速找到了同伙,列队前来。 曲桓见这些小队行进有度,搭配默契,暗暗忧虑,心想:“这他么不是没得打?人多欺负人少,自然大占便宜。虽然我也拉队伍,但比起他们的配合,我的兄弟都是乌合之众了。” 他在马场中转了一圈,暗自数数,数到了六支的时候,人数已经超过三十,更是难受,暗道:连总数也这么多!中军欺人太甚! 正暗暗打算暗中联络,突然一眼看见一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拍了他一下,道: “嘿,之前给我留纸条的是不是你?咦,你看起来怪怪的,头发怎么了?”离人横川的剑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