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刺墨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 我睁开眼就看到师父被绑在木十字架上。 垂着脑袋,衣衫比之前,更破烂,碎片在风中飘扬… “师父——师父!” 我冲跑过去,没走几步,被不知名东西绊倒。 师父的声音虚弱响起来,让我别过去,“别来…咳咳……哇——” 他说着,吐了好大一口血。 我继续爬起来,摇头:“不,师父,我得过去……” 我要救他啊,他被绑着,我至少可以过去把他放下来… 可他忽然声嘶力竭:“让你别过来!你过来,咱们俩都得死!” 我僵住。 师父这才松口气,更像是叹气,“青龙入命,本该归西……你……”没说完,师父又吐血。 我揪心看着,看左右,没人,没人可以帮我和师父! 月色昏暗。 师父逆光看不清楚表情,声音半天才又响起来,带着三分讥讽:“老夫就说,这千魂伞怎么会无缘无故……哈哈,真是好大一盘棋!好大一盘棋啊哇——咳咳!” 师父吐的血比之前更多,可他在笑。 我想走过去,可地上的草像长了触角一样,竟把我死死的粘住,拉住! 我无可奈何。 只能看师父在吐完血,虚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没听清楚全部,只听到有—— “陈墨”……“别恨” 然后,师父的头,重重的垂下去!!! 我呆了。 站在那风里,草里,不知多久才声嘶力竭的大喊了好几声师父。 没有回复。 只有回音。 我跟师父并不是多深厚的师徒情谊,可我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怎么变成这样了? 怎么我一觉起来,就全变了? 是梦! 一定是噩梦! 我还没醒! 我告诉自己,拼命的掐自己,还抽了自己两巴掌,试图把自己从梦里叫醒,可是—— 好疼! 嘴里的血腥味,手背手肘的疼都在告诉我,这不是梦。 脑子里发蒙的忽然想起师父提到陈墨!? 第一个想法是陈墨呢? 陈墨说不定可以救师父!他是不在这里吗?我想去摸脖子上的项链却发现链子不见了。 而这时,我忽然又听到北面传来水声,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嚎叫—— “师妹!快走……快……咕噜噜噜……” 是陈玄的声音! 我这时腿上的束缚好像没了,拔腿就跑。 跑时,我看到水里不单是陈玄,还有个女人影子,正把陈玄死命往水下摁! “放开他!快放开!” 跑着,我大喊着,手里捏着银针,却忽然感觉身后有热浪和火光冲天,谁在我身后点了一把火! 我不管火从哪里来的,只朝着陈玄连滚带爬的跑。 而在火光照耀下,我看清楚了那边水里的人—— 是许久没见的陈楠!!! 她搂着陈玄,脸上写着满足和得意… 从开始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开心的笑,却是带着陈玄往水下沉! 莫非,这一切又都是她搞的鬼不成? “陈玄!!” 我就快到水边了,没有把握银针能飞出去,准备纵身飞跳过去,却被眼前黑影拦住。 是陈墨! 可他是来拦住我的。 “这是陈玄的命。” 陈墨说时,我一头撞在他怀里,被他扶住的我愣了下,就用力一把推开他说:“我不信这个命!你别挡着我!” 我还要过去,可陈墨纹丝不动,拦定了。 我急的探头,大喊—— “陈楠你别乱来!!” “陈玄!你醒醒啊!陈玄!!!” 我喊得喉咙要命的疼,都有血味了,可陈楠陈玄全然听不到,陈玄已经丧失了抵抗力,任由陈楠带着他往下沉。 我急的只能看陈墨,“陈墨,你别这样,你去救他们,要不你放我过去,我去救他们啊!!” 我说这,急的眼泪直打转,可陈墨脸上依旧是惯有的——无动于衷。 我急了,要往前走,他抬起胳膊挡我,我实在没办法,抓起他的胳膊咬! 可任凭我咬出了血,他也不动,而那边,陈玄眼看就要被水淹了下巴…… 我疯了。 我刚看过师父遭遇不测,再看陈玄已经看不到脑袋了,急的直跳脚。 崩溃,大哭—— “你别这样陈墨,我害怕!我求你!你去啊!你去救他!你明明可以的!你为什么不去,你为什么!你去啊!!” 我几乎是原地跳起来说的。 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失控过,可陈墨…还是无动于衷,更甚至,他比我高,我背后莫名起来的大火中有一丝丝蛇影翻腾,正倒影在他的眼里。 那边水里的陈玄已经看不到了。 我忽然迟疑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火,那里头正燃烧着之前做成项链的蛇…不断的扭曲,痛苦着。 想到项链是陈墨给我的,项链里的蛇也是陈墨降服的。 莫非火是他放的… 再莫非—— “这一切……是你做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而我说完,陈墨并未回答。 没有否认就是……默认。 我一下捂住嘴,往后退了一步,忽然感觉到无边的恐惧。 总觉得,我要面对的也许不止是陈玄和师父的死,这种未知的恐惧使我的眼泪都忘了往下落。 而陈墨在我注视下,竟是无动于衷,但接着我看到他皱眉,那眼神似乎嫌弃。 没看错,是嫌弃。 好像我不该是这个反应。 忽然,我掏出伞,用伞尖的刺尖朝他心窝……偏些,捅过去!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觉得他不对劲! 陈墨没躲,闷哼一声,扫了一眼刺他的伞,再看我,眼底是快意的闪烁,“终于发怒了,动手了?” 从初见到现在,陈墨就始终维持着一贯的高冷,平淡,即便是笑,笑意也永远不达眼底,冷黑着瞳。 这却是他第一次眼神闪烁带着光,仿佛不是被刺,而是得了无上嘉奖。 那种荣耀的光让我一愣,接着手抖,撒开扯回伞说:“你放我过去!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要救陈玄!!” 他没作声,嘴角缓缓流下血来,随意擦了一下,低眸看我说,“不放。” 说完,身上的伤口竟然复原了! 我咬牙,看不懂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可很显然,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我深吸一口气,看陈玄已经完全看不到…… 我想喊,可不知道怎么,嘴巴竟失声,而喊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我再次举起伞,浑身发抖的指向陈墨! 那一刻,我真的不敢也不能接受陈墨居然是坏的! 而我的同伴陈玄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女鬼拽进水里,我竟什么都做不了! 身后的火光,全倒映在陈墨眼底。 他仍维持刚才的浅笑看我,“你可以继续发怒。” 我仰头看他,半天才找回丢失的声音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我好不容易找回声音来颤抖说完,看他缓缓地走到我面前说,“为什么?当然是为你考虑。” 我没听懂他的“为我考虑”,我就趁他说话,猛得又用伞直接把他给戳推开! 从始至终,我看的只有那片北方的小泽。 干净,清澈,无波。 陈楠已经带着陈玄下去快半分钟了! 正常人在没呼吸条件的情况下,最多只能坚持一两分钟多,我必须在这段时间冲过去… 伞的杀伤力很大,他倒下去了,闷哼一声的同时,我拼命朝着湖水边跑! 我要救陈玄! 可我又失败了! 没跑几步,我就被陈墨又挡住了。 陈墨尽管声音平淡,可眼神里带着丝丝不悦的光说:“江萤,虽然伞是我给你的,是保护你的,可你一直用来对付我……不太礼貌。” 陈墨这一刻恢复之前的高冷,再看我时眼神如往常一般冷淡。 我刚才戳他时伞都没拿,他当着我的面,把伞拔了出来! 血淋淋的伞,他再次递还给我说:“不要再这样冒失。” 我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上也是血淋淋的,再看他胸口被戳的两片红色血迹,我内心五味陈杂。 我说:“你难道就不怕我再戳你一回?” 他轻笑:“一万回,只要你想。” 我抿唇把伞接过来,我得接,不接我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可是我真的迷茫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如果我偏要救陈玄呢?”我握紧伞,盯着他,如果他再拒绝,我……一定一定会下更大的狠手!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你救不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我一下怔住了。 刹那间,我脑子里想到的是他上次离开前跟我说他回去一定好好修习,什么鬼道士也别想夺走他的师妹! 可现在…… “他的死是值得的,也是必然的。” 陈墨说时,将我掰过身,“你看那边。” 后面就是火光冲天,冲天的火中,我没看到那条大蛇,只看到火里飞出不少的羽毛。 准确说那是羽毛一样的荧光。 跟3d全息影像一般,那些泛着光泽的羽毛就漂浮和翻滚在火中。 我喃喃问这是什么东西。 “是朱雀灵。” 陈墨走到我旁边来,他注视火光的眼里多了星星点点的羽毛,声线是诡异的温柔——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一直帮你,怎么忽然变成这样,我到底……是什么目的?以前我或许不能说,现在我仍旧不能,但江萤,做这一切的我,从未为自己考虑过,我是为苍生考虑——” 苍生这两个字太大了! 我这个时候才回过神,睁大眼看他,却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 我想骂他,骂鬼才信他的话,他害了我的师兄!害了我师父! 陈墨似乎感应到什么,侧头看我,眼神悲悯而苍凉:“我这样说,是不是听起来很假大空?是为苍生考虑,你肯定不信吧?” 我还是没忍住说:“鬼才信,”顿了下又补充,“鬼都不信!” 没曾想陈墨回头看着火光又说—— “其实,这件事从大蛇入定开始我就开始盘了。 那条蛇是千年难遇的纯阳蛇命,巳蛇,属火,生辰八字也是火,我从几百年前就把它藏起来用铜棺养着;火克金,两两抵消,就无人发现阵法存在;金克木,周围八口木棺也是抵消……不仅这个,还有其余几个,我也是这样布置机关,包括胡灵灵和我自己,我都没放过。 现在你想要救的陈玄,不过是我分离出来的肉身,他死,也就是我的分身死,你不必这么难过。” 我愣住。 这答案我…竟有一下接受不了。 分身也是命!都是命又有什么区别? 那我师父呢? 我问他,他在火光中眯着眼,说胡灵灵是他选好的白虎命女,青龙就是我师父,如今——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齐聚,只要等时间到,朱雀门开!wap..OrG 那时,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说我不想知道! 我只想要大家活着!! 然而陈墨显然是听不进去的,我气急败坏,想要破坏点什么,最终只能提起伞想打他!我要破坏这一切! 可我举起伞没打到被他又控制住,地上的小草忽然长出藤蔓把我牢牢地绑起来。 陈墨冷冷看我几乎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说,早就告诉我了,不要再用伞跟他动手! 我咬牙想骂人,可我又不会骂人,最后呸了一声,听到他说,别挣扎了,没有用,说完,就又伸出手掌心凭空出现了一棵古树。 那古树让我想了加油站的吞鬼事件,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是很显然,这也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眼看他手中转眼化成了泥,我知道这叫木化土,如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于是金木水火都聚齐,只差了土,他是要凑够了五行来做“坏事”… 可我完全动不了了! 我眼看他作法,我什么都做不了,心痛至极,因为他是我最相信的陈墨,居然到头来狠狠摆了我一道。 他做完一些玄妙的术法手势后,我深吸一口气宛若认命般问他:“所以呢,我这次是要死了,我……算是祭品一类??” 未曾想他讶异的看我一眼,问我:“你怎么这么想?我说过,我不会害你!” 他做完一切,往我这里走了几步站到我面前才说—— “我带你来,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值得更好的。而且,不是你要打零工么?” 这个时候,听他说这样的话,我只觉得可笑,“你现在还跟我说打工?” 我接着看了看身上的藤蔓:“你又管这叫不害我?”天方野谭的开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