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渡我 第37节
“衿衿,你是个大学生了,不要信这些。” 时衾真的很喜欢他喊自己“衿衿”,两个音符在齿间碰撞,像是薄荷一般清凉。 她把自己缩进靠椅里,点点头,乖乖地应声:“我不信。” 傅晏辞凝视她,女孩纤长而浓密的眼睫敛下,遮住了瞳孔里的情绪,眼角下的那颗小痣,像是一滴泪珠,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忧郁。 “要不跟我过。”他说。 闻言,时衾怔了怔,扭头看他:“你不和家里人一起过节吗?” 怎么样也是家人更重要吧。 傅晏辞本来想说一年到头多得是机会见,而且他也不是很想回傅家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想到时衾是想见都见不到,他斟酌着改了口:“他们今年都在国外,最近有个项目比较忙,我走不开。” “这样啊,你不想他们?” 自己一个人过年很难受的,每年到这个时候,时衾觉得最难熬了。 傅晏辞“嗯”了一声,似在思索,半晌,找了个借口:“年后我会抽时间去看他们的。”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在关于家人的话题上,那么小心谨慎。 傅晏辞和家里的关系一般,他七八岁的时候,因为傅贺远出轨,父母就离异了。 母亲常年在国外工作,几乎不怎么管他。傅贺远对他又过于严厉,少有父爱的表现。 从小他只跟祖父亲近,但自从傅老爷子去世后,他对亲情就没那么看重了,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只不过他的这种态度,却不敢在时衾面前表现出来,怕让她难受。 听到傅晏辞说要一起过年,时衾其实挺高兴的。 确定他不是特意为了自己才留下来的,她笑笑:“那好啊。” “我买一些东西到你那里去。”时衾打开手机,行动力十足地买了一堆年货。 除夕那天,时衾一大早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 傅晏辞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已经空了,被单冰凉。 他搭在空床一边的胳膊收回来,虚抓了一把空气,整个人还处在没睡醒的状态,坐在床上醒了会儿神,他起身出去找人。 厨房飘出来一股炖肉的味道。 傅晏辞抬腕,看一眼手表,才早上八点。 他走进厨房。 时衾背对他,站在炉灶前,不知在忙活什么。 她的鬓发乌黑,用一根木簪子随意地盘起,露出一截雪白脖颈,碎发轻轻扫过,时间在那一瞬里慢了下来。 开放式的厨房朝东,此时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笼罩在她的身上,仿佛有碎金浮动。 傅晏辞的眸色深沉,凝望这一幕,心脏像是被击中了,突然觉得生活就该是这样,踏实而温暖。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环住女人盈盈细腰。 “在做什么?” 突然被人抱住,时衾微微瑟缩了一下,闻到空气里熟悉的檀木香气,很快又恢复如常,由着他抱自己。 “包蛋饺呢。” 傅晏辞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盯住她的动作。 时衾左手拿一个铁质汤勺放在灶火上烤,切成小块的猪板油在上面滑上一圈,滋滋冒出猪油,浸润整个勺子。 然后浇上鸡蛋液,来回滚动,摊成薄薄一张蛋皮,在中央放上调好的肉糜,将蛋皮裹着肉合上,一个蛋饺就做好了。 他余光看见盘子里已经堆了满满的蛋饺。 “包多久了,怎么包了那么多。” “一个小时吧,”时衾继续包下一个,“难得做一次,多包一些冻冰箱,随时都能吃。” 男人压着她的肩膀,影响她的动作,时衾皱皱眉,耸了耸肩膀。 “哎呀,你别来碍事。” 傅晏辞偏要碍着她,把人抱得更紧,脸埋进她的脖颈处蹭了蹭,隐约闻到一股淡香。 “衿衿这么辛苦,早知道在外面定年夜饭了。” 时衾被他打扰得烦了,放下手里的勺和筷子。 “那你现在定,我不做了。” 傅晏辞:“……” “但我还是想吃你做的菜。” 时衾翻了个白眼:“那你跟我说什么客气话?” “去帮我洗菜。”她不客气地命令道。 傅晏辞看着她,因为靠近炉火,脸上红红的,鼻尖渗出细密的小水珠。 小姑娘在厨房里颐指气使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他拖着懒散的尾音应了声“好”,然后走到流理台,打起了下手。 在北京过年,市区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除了联欢晚会的背景音外,没什么年味。 时衾和傅晏辞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性子,就连吃年夜饭,也是安安静静的。 不过菜倒是做的多,明明就两个人,桌上却摆了七八个菜,还有一条红烧整鱼。 时衾家里以前过年的习惯就是这样,就算没有多少人,妈妈也会做很多很多菜,寓意年年丰收,年年有余。 傅晏辞吃了很多,边吃边玩笑说:“衿衿,你要养刁我的胃了。” 时衾红着脸,不搭他的腔。 吃过晚饭,傅晏辞自然而然地收拾餐桌和厨房,厨房水槽里有一堆时衾用脏了的锅碗瓢盆。 时衾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春晚。 手机震动响起。 她倾身去桌上拿,看见了来电显示,是她的舅舅时建业。 “衾衾,过年好啊。”时建业温和的声音传来,听得出心情不错。 时衾笑笑,回了一句:“舅舅新年快乐。” “今年过年怎么过的?”时建业问这话时,有些小心翼翼,“还是在学校吗?” 时衾看一眼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抿了抿唇:“没有,在朋友家里。” 闻言,时建业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有人陪你就好。” 按理时衾无依无靠,最应该去他们家过年,但他这个做舅舅的没做好,在家里不做主。 舅甥两个人简单的寒暄结束,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陷入长久的沉默。 “行,那你继续和朋友玩。”时建业说。 时衾淡淡“嗯”了一声,和他道别,挂断了电话。 时建业家里。 周娟推了推他胳膊,不满道:“让你问申诉的事情,怎么又不问。” 时建业有些烦:“大过年的,跟衾衾说这个干什么!” 周娟不高兴地嘟囔:“我替外甥女操心还有错啦?” 时建业嘲讽:“你那是操心吗?你那是见钱眼开。” “我为什么见钱眼开?还不是儿子他爸没本事。” 周娟愤愤道:“你儿子马上要结婚买房了,如果你姐姐那个案子,真能像美国那起案子一样赔好几百万,再找时衾借还不好借啊。” “你好意思。”时建业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借钱的时候晓得找衾衾,每次过年都不肯她来家里过。” 周娟面色一滞,瞪了时建业一眼。 她以前找了个算命先生,算了时衾克六亲,她怕克到自己家里,压根不让时衾进门。 周娟不服,默默嘀咕:“祸害没落你头上,不晓得怕。” 傅晏辞收拾完厨房出来时,看见时衾恹恹地躺在沙发上,霸占了一整张沙发。 他走过去:“让让。” 时衾缩了缩脚,自觉地给他腾位置。 傅晏辞没坐她脚边,而是走到她面前。 电视被挡住,时衾皱了皱眉。 眼前出现了一个红包,棱角分明。 傅晏辞的声音温柔清雅:“衿衿,新年快乐。” 时衾怔了怔,盯着红包,愣在那里许久。 印象里她已经很久没收到过红包了。 时衾接过红包,轻轻一捏,里面没塞很多钱,但比起正常红包的份额,肯定是多的。 傅晏辞知道她不想要他的钱,只不过走个过节的形式,哄小孩开心。 “躺下去些。”他靠近,揉了揉时衾的脑袋。 时衾得了红包,乖乖地挪位置。 傅晏辞坐进沙发,让她枕在自己腿上。 男人裤子布料蹭着她的脸,时衾藏在头发里的耳朵有些红。 春晚今年的歌舞表演曲高和寡,看得令人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