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箓 第45节
青阳县，石砚村。 石砚村地处崇山峻岭之中，耕地本就不多，村民多靠打猎，织布为生，算是青阳县最穷的几个乡镇之一。 而这天晚上，石砚村背后的青水山山脚下，在散发出阵阵恶臭的树林里，村里最穷、最弱、最受欺负的百姓们都被聚了过来。 他们围拢着火堆，脸上露出向往和狂热。 在夜风的呓语中，长相面目可憎的老者正不断低哝着什么。 隐隐约约能听见老者低语道：“……青阳县的道观是个什么样子诸位都晓得，我们每年上供一个不少，但灵州连年大旱，道尊可有赐福吗？” “贪官污吏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道尊可有显灵？” “你们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道尊有用吗？” “再过几天，又是那些狗道士来收贡品的日子，我们连自己都喂不饱了，还要给道尊上供？” 老者越说越是激动，继而发出嘶哑地呼喊：“苍天无眼，道尊无用，不如改信神仙道，人人长生不死，成为在世活神仙。” 第82章 缉捕和审问 在场的一个个村民听着老者说的话，全都都连连点头，亢奋的脸上露出一丝丝激动的红晕。 一个第一次过来的少年问道：“天机大师，那信神仙道就有用了吗？” 被称为天机大师的老者动了动，死气沉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当然有用。” “大牛，你过来。” 一名面无表情的壮汉走到天机大师面前，只见天机大师抽出一把柴刀，朝着大牛的胸腹位置狠狠捅了两刀，大牛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痛楚，伤口位置更是没有一点鲜血流出来。 “自从大牛服用了神仙道的不死药之后，便再也不惧疼痛，不畏伤势，更不用吃饭喝水，这便是大逍遥！大自在！”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村民眼中都露出激动之色。 …… 楚齐光、郝永泰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身旁还有楚齐光请来的帮手法元道士。 本来天师教就一直在抓捕、斩杀全天下的邪教徒，现在法元既有郝家送的银子，又能抓抓神仙道妖人刷上一份功绩，对这事也很上心。 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吴家、郝家的三十多位护院，其中五人是武道第二境，其余的也都是武道第一境，手中全都拿着刀枪棍棒，杀气腾腾。 毕竟郝二爷和吴巍对这次抓捕都很看重，所以将家里的好手都派了过来。 楚齐光则看着下面的场景暗暗惊讶，他在心中和躲在一旁树丛里的乔智沟通道：“乔大师，这人是怎么回事？” 乔智一路潜行跟在楚齐光的身旁，无论郝永泰还是法元道士都没有丝毫的发现。 此刻乔智难得表情严肃地说道：“这个大牛身上的伤势根本没有回复，他应该是服了不死药后失败了，并没有变成不死人，而是开始僵化。最多十天半个月，这个大牛就会彻底变成活尸，虽生犹死。” 因为担心邪教妖人四散逃跑，法元道士已经带着人手朝对方的后路包抄过去，争取一个妖人都不放过。 楚齐光、郝永泰远远看着邪教徒们抬出了一个大缸，缸中倒出来的清水散发着阵阵异香，天机大师端着大碗说道：“此乃长生不死药泡出的药夜，一碗服下便成仙，我命由我不由天！” 人群纷纷鼓噪了起来，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少都争抢着想服用不死药，甚至有村妇将自己几岁的孩儿往前推， 看到这一幕的乔治叹道：“这根本都不是完整的不死药，药力不足……服下之后必成活尸无疑。” 郝永泰看着不死药即将被分发下去，一咬牙说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眼看包围还没完成，郝永泰就想带人动手，突然发现对面的人群出现了混乱。 另一边，楚齐光和乔智已经派出白米、璐璐等猫妖潜入了人群四周围的树丛里，让他们张开嘴巴发出一道道人声，东一下、西一下就好像是好几个人在轮流呼喊一般。 “神仙道好厉害！我曾经看到天机大师从三丈高的地方跳下来只摔断了两条腿！” “你这有什么，我上次看到天机大师一个人就吃了三斤屎。” “那算什么！我曾经看到天机大师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极度愤怒了一整天。” 听着这乱七八糟的声音，现场瞬间混乱了起来，一些村里没什么见识的乡民看向天机大师，眼神里满是疑惑。 天机大师气得头上冒烟，双眼死死盯着人群：“谁在捣乱？把人都给我抓出来！” 眼看邪教徒搜查了半天，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楚齐光说道：“法元那边就位了，动手吧。” 随着楚齐光一声令下，只见郝永泰、法元道士带着吴家、郝家的护院们便分别从前后方向，如狼似虎般冲了下去，很快就杀向了人群。 看到这一幕的天机大师狂啸起来，发出夜枭似的声音：“有人来抢不死药！大家一起拦住他们！” 村民们立刻鼓噪了起来，就要化为人墙挡在郝永泰等人的面前。 楚齐光冷笑一声，直接喝到：“县衙和天师教一起缉拿邪教妖人，不相干的百姓速速退去，不然就地打杀，生死勿论。” 县衙和天师教的名头显然还是很有用的，虽然县衙是楚齐光随口乱说的，但这些小民百姓立刻就迟疑了起来，特别是看到为首的法元道士一身天师教的袍服，立刻便失去了抵抗心。 看到百姓们纷纷让开，天机大师双手狂舞起来，丑陋的脸庞上展露出不似人形的扭曲表情，嘴中低哝着古怪的咒语。 伴随着古怪的咒文响起，他身后包括大牛在内的五名男子发出一阵非人的吼叫，已经朝着郝永泰等人冲了过去。 五名男子冲入人群之后不惧刀枪棍棒的击打，甚至断手断脚也仍旧在拼死相搏，张口便朝着几位护院咬去。 “是神仙道的活尸！” “小心别被他们咬到！” 就在武者们散开的时候，法元道士已经从药瓶里倒出一枚通体赤红的丹药服下，整个人的身体瞬间变得一片通红，宛如煮熟的虾子。 接着他一手抽出了背后紫榆木所制的法剑，脚下砰的一声炸响，伴随着泥土开裂，整个人已经杀入了五头活尸之中。 他手中法剑带起一片剑网，被剑尖点中的活尸一个个如遭雷击，身体僵硬之间，便又被法元道士一剑震碎了大脑，无力地倒在地上。 楚齐光心中问道：“乔大师，解说一下。” 乔智说道：“法元吃的应该是天师教的浴血丸，能够短时间内拔升体力，用的剑是紫榆木所制的法剑，天师教的法剑很有讲究，不同的法剑针对不同的妖物。这紫榆木法剑对神仙道的活尸由奇效。” 随着法元道士大破活尸阵，其他武者一时间士气大震，纷纷冲了上去。 那天机大师虽然也有武功傍身，却也不过区区三境，在数十人围攻之下，很快被打断了手脚，拖到了楚齐光面前。 一番拷打之下，这位天机大师虽然仍旧是神神叨叨的模样，却交代了自己在青阳县害死秀才，将对方变成活尸的案情，和妖饷案没有丝毫关系。 郝永泰一阵振奋：“把他交到镇魔司手上，就能证明妖饷案和尸变案无关了，镇魔司也没理由在插手青阳县的事情。” 于是一行人将天机大师押送往了县衙。 吴巍知道了消息以后，因为担心何知县用什么手段，直接将法元道长、县丞、主簿甚至还连夜请来北岳府的一名推官一同审问天机大师。 所做一切，就是为了将这件案子做死，彻底将妖饷案和尸变案分开，然后赶走镇魔司。 …… 审讯房间外，郝永泰着急的走来走去，一旁的小厮劝慰道：“放心吧少爷，有这么多人在，何文彦区区七品知县，耍不了花招的。” 就在这时，一阵阵脚步声响起，镇魔司千户厉长青竟直接带队闯入了县衙。 郝永泰惊道：“厉长青！你要干什么？” 厉长青冷哼一声，直接一掌将挡在他眼前的郝永泰拍飞，接着径直闯入审讯的房间。 厉长青喝到：“尸变案、妖饷案已经两案并一案归镇魔司处置，这神仙道妖人由我来审。” 第83章 入魔 法元道士说道：“这神仙道的尸变案本来就是我们青阳县道观在查，这妖人也是我们所抓，哪里轮得到你来审？” 厉长青冷冷道：“案情众大，牵扯到当地乡宦、官绅豪族，必须由镇魔司来亲自审问。”说着，他将手一挥便喝到：“把人带走。” 镇魔司、天师教本来就分数国教和朝廷两个不同系统，又都是缉拿妖魔，相互之间也早有摩擦。 特别镇魔司建立之初的时候，天师教曾经派人帮了大忙，提供了很多武功、道术和炼丹之法。 但后来随着镇魔司被皇室用来对抗天师教，双方的矛盾也越发激烈起来。 眼看着厉长青要将自己抓来的妖人带走，法元拍案而起道：“厉长青！镇魔司什么时候能抓我天师教抓的人了？” 厉长青一步步走到法元面前，语气中煞气肆意：“法元，跟我抢人，你还不够格。” 厉长青说罢，只见刀光一闪，法元道士如遭重击，整个人便好像一颗炮弹般飞了出去，脸色苍白，指着厉长青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厉长青斜眼看着法元说道：“我是镇魔司千户，朝廷官员及其家属牵扯到了妖魔邪教，都归我管。你有不服，就让灵州道纲司来跟我说。” 灵州道纲司，乃是天师教中管理全灵州上下所有道观的机构了。 听着这番话的法元脸色铁青，显然是气急了，但技不如人却没办法再出头。 面对镇魔司这凶威，在场其他官员没人肯为法元出头，不过厉长青似乎也不愿意得罪众人太狠，最后同意带人在县衙牢房中审问天机大师。 …… 牢房外的椅子上，郝永泰忧心忡忡地看向牢房位置。 小厮在一旁说道：“放心吧少爷，这里好歹也是县衙牢房，镇魔司再霸道，也不会在这里把犯人怎么样。” 但就在他们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后，一声恐怖至极，宛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嘶吼从牢房深处传来，现场的士兵、差役们全都本能地颤栗起来，竟一动都不能动弹。 郝永泰略带惊恐地望着牢房，艰难道：“魔？！” 轰隆巨响声中，牢房的外墙直接被破开，云层不知何时遮挡住了月亮，整个现场一片昏暗。 黑漆漆的牢房中，如同鬼魅般的奸笑声席卷而来，一个庞然大物正从牢房内部一点一点挤出来。 突然间伴随着云层翻涌，月光再次照射进院子里，展现出了那怪物真正的模样。 惊叫声、惨呼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稍稍胆小的差役在看到那身影的真容后甚至瞬间就晕了过去。 那是一个肿胀、扭动的巨大肉球，肉球上长着数十根长短不一、盘根错节的苍白手臂，每个手臂上都长满了一颗颗好像花苞似的肉瘤，伴随着肉瘤一动一动便有浓绿色的粘液从中不断分泌出来，滴落在地上散发出阵阵肉香。 但最让人感觉恐惧的，还是肉球顶部那张畸变扭曲的怪异人脸，人脸的嘴巴微微开合，似乎还能从上颚的缝隙中看到无数一模一样的人脸。 楚齐光扫过那张人脸就感觉自己快要吐出来了，但也能勉强看出那似乎是一张天机大师的脸庞。 这宛如来自异界的恶兽咆哮着冲出牢房，一举一动间都在不断释放出足以让人发疯的恐惧波动。 就在楚齐光震惊于眼前这前所未有的怪物时，又一道身影手持斩妖刀，宛如黑色闪电般撕裂夜空。 刀光划过空气，伴随着浓烈的铁锈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