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之箓 第169节
当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是其他大妖手下的小妖怪了。 因为半人半妖的身份，‘他’经常被大妖们派出去刺探情报。 ‘他’在浑浑噩噩中长大，既不被妖怪们真正接纳，也无法真正地进入人类世界。 直到袭击那个驿站前，‘他’遇到了一个叫做雷玉书的男孩。 那一次‘他’本来是要装作逃荒的人类男孩，在妖怪们袭击驿站之前，混进驿站里下毒的。 但当雷玉书父子帮‘他’洗脸、给‘他’吃饭、安慰‘他’不要害怕、给‘他’讲述人世的故事时，‘他’突然想要将一切说出来。 ‘我最厌恶妖怪了。’ ‘什么都不创造……没有文字……没有故事……什么都没有……’ ‘只知道吃，只知道杀，只知道整天乱来……’ ‘我想做人。’ 可惜，在‘他’开口之前……蛇妖就带着其他两只大妖冲进了驿站。 三只大妖的联手……让他们懒得等待下毒，横冲直撞地进来了。 接着又是熟悉的一幕幕。 厨子、马夫、驿丞……还有雷玉书全都被一个接着一个地吃掉了。 ‘那厨子会蒸梅菜饼、会做果馅糕子……’ ‘那马夫会照顾马匹，他知道怎么样才能养出又壮又好的马……’ ‘驿丞识字，还懂得星象、风水……他讲的故事好有趣。’ ‘这么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情……就全都被这么抹掉了……’ ‘妖怪……真是恶心。’ 接下来妖怪们有时让‘他’穿着兜帽压着嗓子冒充驿丞雷屹，有时让‘他’露着脸冒充一个叫做雷玉书的少年，招待着官道上来往的车队。 而不知不觉间，‘他’逐渐将雷玉书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每一次用这个身份和其他人类交流的时候，是‘他’为数不多最开心的时候。 那一刻的‘他’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人类。 此刻‘他’被楚齐光牵着走进了附近的小树林里，感受着四周围的光线越拉越暗淡，‘他’心中突然有些遗憾：‘我如果真的是雷玉书……该有多好。’ ‘真想像他说的一样去北方参军……’ 心中涌出类似的想法，这一刻的‘他’似乎放松了下来，就想看看一旁的这个怪人会怎么对付自己。 就在这时，楚齐光咧嘴笑了笑：“你……真名不叫雷玉书吧？” ‘他’淡淡道：“我不懂你说什么。” 楚齐光的尾巴挥动了一下，慢条斯理道：“那你父亲以前是什么官职？” ‘他’：“……” “你母亲又叫什么名字？” ‘他’：“……” 楚齐光最后又说道：“而且雷玉书明明是个男的，但你其实是个女的吧？” “而且……你还是个妖怪。” ‘他’或者说是‘她’宛如被人强行一层又一层撕开了身上的皮囊，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光着身子什么都没穿一样。 特别是当对方识破‘她’妖怪的身份后，‘她’宛如最后一块遮羞布被生生撕开，‘她’震惊又羞耻地抬起头来：“你……你怎么知道……” “你虽然一直防着人，却瞒不过我。” 一旁的乔智说完后又啧啧称奇道：“不过她真的会是雷玉书吗？现在看……完全对不上啊。” 楚齐光歪了歪脑袋：“是不是……试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如果真的是兴汉八将，那她的天赋绝不普通。” ‘她’听着一人一猫莫名其妙的话语，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第277章 又变了 楚齐光说道：“雷玉书……” 感受着对方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她’有些惊讶地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妖怪吗？” 楚齐光微微一笑：“你很在意人和妖的区别吗？” 雷玉书撇过头去，不敢和楚齐光对视，她总觉得对方的眼睛就好像能看穿自己的心底似的。 楚齐光缓缓靠近了对方，带着蛊惑性地语气说道：“妖也好，人也好，本来就没有区别。只不过是一些人为了控制另一些人，所创造出来的一个概念而已。” 说着，他竖起了食指：“只要一点点小小的手段，就能让人和妖相互转化。” 雷玉书摇了摇头，一脸不信任地看着楚齐光，激动地说道：“不可能！你胡说！妖就是妖！人就是人！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楚齐光咧嘴笑了起来：“那我就带你来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真理吧。” 雷玉书只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一紧，眼前一片风驰电掣，她已经被拉到了不远处的聚居地中。 锦蓉府毕竟是蜀州繁华之最，府城外仍旧有着大量的街道。 当雷玉书再次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座小院里。 看着陈旧的土坯房还有破败的门窗，这里显然是某个贫寒家的房子。 楚齐光就这么带着雷玉书推开房门，走进了屋里。 “气血、筋肉、骨头……人皮下的那些东西，和妖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两者在血缘上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说话间，原本这户人家躺在床上的一家三口已经被惊醒了过来。 男主人是个皮肤黝黑、瘦弱的中年人，他挡在妻子和儿子面前，紧张地想要说些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楚齐光随手弹指，已经将这一家三口击晕了过去。 雷玉书皱眉道：“你要干什么？杀了他们吗？” 楚齐光摆了摆手：“我讨厌随意的杀戮，平民有平民价值，是重要的一环，我不会随意剥夺他们的价值。” 另一边的乔智已经窜到床上，将准备好的混合血液灌入了男人的嘴里。 楚齐光伸出右手，五指连弹。 十触的他不论体力、爆发都已经远超半年前的自己。 此刻哪怕什么武技都不施展，仅仅是随意地弹动空气，都能造成空气弹一样的效果。 眼看着床上的男人被空气弹连串击打，雷玉书正疑惑于这一幕。 但她下一刻就吃惊地发现，男人身上的皮肤微微蠕动，接着无数羽毛从毛孔里钻了出来，刹那间长满了男人的全身上下。 楚齐光说道：“现在……他是妖了。” 雷玉书看着眼前这违反常理的景象，身体也微微跟着颤抖了起来。 楚齐光则又是五指连弹，空气抽打在对方的身上，那成片羽毛已经开始收缩了起来，最后全部收回了皮下。 看着男子沉沉睡去的模样，似乎刚刚的那一切都是一场幻影。 而且因为天妖筑基法的关系，他明天起床之后还会感觉自己身体强壮了许多。 楚齐光淡淡道：“人和妖之间的界限，本来就很暧昧。但天下间的无数人却自愿被束缚在这种暧昧的认识之中，将自己的想法置于现实之上。” 他缓缓凑近了雷玉书，诱惑性的话语不断钻入对方的脑海之中。 “雷玉书，对我来说你是妖是人都没有区别。甚至就连雷玉书这个名字本身，也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 “事情的关键，在于你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是像过去一样浑浑噩噩，跟随世人一起随波逐流于那狭隘的认知之中。” 楚齐光揉了揉雷玉书的脑袋说道：“还是跟着我，做一些超越了妖、人界限的事情。” 感受着对方滚烫的大手，雷玉书的脸颊上微微一红，有些迟疑……又有些自卑地道：“我……我也可以像人一样活下去吗？” 楚齐光肯定地说道：“可以的。” 说话间，他的身形剧烈变化。 一双竖瞳骤然绽放。 银白色的毛发包裹全身。 又粗又大的爪子轻轻按在了雷玉书头上。 “不止是你，总有一天，我会让全世界的妖怪都像人一样活。” 而听着楚齐光的这句话，看着楚齐光的妖化，感受着对方滚烫的手掌。 雷玉书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敲击了一下。 她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奇诡的震撼感，那是她从出生到现在都从来没有过的激动感觉。 此刻的雷玉书……难以用她那贫乏的语言来描述自己的感受。 如果硬要说的话，这一刻的楚齐光，在她的眼中似乎从头到尾都闪着光。 虽然不太懂具体的意思，但雷玉书还是用力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鼓起勇气说道：“我想……” “我想跟您一起做这件事情！” 一旁的乔智看着这一幕，心中呸道：‘又骗了一个。’ 楚齐光看着雷玉书的模样，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想到：‘兴汉八将，以后就兴楚了。’ 而随着雷玉书的命运变化，当天晚上……京城的长生宫中又是一番动乱。 …… “又变了？”永安帝惊疑不定地计算着大汉气运的变化。 《地元五歌》的力量被发挥到了极致，天下灵脉的走向此刻汇聚在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