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长野巨擘
日出时分。 神祠山的雾气徐徐散开。 李青穗乘着高叔的车，来到了山脚下，她平日里事务繁忙，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来神祠山，这一次再临，她深感震撼。 原先阴霾缭绕的黑山，此刻展露圣洁山顶。 灾境妙境，一字之差。 对于李氏而言，先前的“神祠”是实打实的灾境——这么多年，只有立下大宏愿，将一生都奉献给祈愿术的护道者，才能在这艰苦环境之中生活下来。 而如今，有那么些仙境缥缈的意味了。 一路登山涉水，瀑布湍流，越往高处，越是空气清新，生机盎然。 令人心旷神怡。 “小穗，你怎么来了？” 在山顶钻研古文图纸的李青瓷，从参悟状态之中醒来。 这段时间，她面临人生的重大选择，是否学习代价巨大的第二门“禁忌古文”，最终她不再挣扎，选择潜心钻研。 毕竟……学习禁忌古术，并不需要付出代价。 这些图纸是宝贵的财富，就连神女褚灵都没有完全破译。 哪怕她的天资一般，可毕竟也是学会了祈愿术的人。 放在凡俗之中，李青瓷的天资，已是上等。 如果说护道者的使命，是还神祠一个“晴天”，那么她所能做的，已经做完了，用十年阳寿换来了李氏与顾慎的一份善缘—— 如今，她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想置身于古文钻研的大业之中，最终能做出多少贡献，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研究这些图纸的时候，心境能变得极为平静。 “苔原出事了……” 李青穗笑了笑，并没有详细地说外面发生的事情，她望向远山，轻声道：“长野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诸席皆至，只差一人。” 只差一人……差的是顾慎？ 李青瓷有些诧异，她没有多问，伸出纤纤玉手，指尖点向远山的黑雾。 神祠山顶，虽然洁白。 可半山腰仍然一片漆黑，并且缠绕死气…… 那里阴霾缭绕，令人悚然。 就在这无数黑花的包围之下，一道身影安然不动地盘坐“花丛”之中，似乎陷入了常定寂灭之中…… “小顾先生还在闭关……你这一次专程入山，是来叫醒他的？” 李青瓷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开口询问。 “是啊。” 李青穗在纯白花圃里找了個位置，大大咧咧坐了下来，她摘下帽子搁在膝盖上，深深闻着花圃里的生命清香，笑得露出小虎牙，不慌不忙道：“不急，既然顾慎还在闭关，那就让五大家那帮人等一等……” “这……不太好吧？” 李青瓷道：“外面有很多大人物在等着？” “没什么不好的，顾慎的修行更重要。” 李青穗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实际上她存的心思也不只是这些。这段时间实在太过忙碌，好不容易能来神祠山，看看姐姐，总不能前脚到，后脚走。 好歹多相处几分钟。 多说几句话。 至于顾慎的修行，也的确是重要的。 这一次事发突然，周维会长发了邮件，可毕竟顾慎闭关在前。 贸然打扰，可不不太好。 早些年李青穗生性顽劣，行事全凭喜好，可父亲死后，她逐渐变得稳重起来，对于四面八方前来交好的那些“朋友”，她心中自有一杆秤，能分出三六九等。 大部分人，前来交好，只是因为她是李青穗。 抛开那些“利益往来”的好友，身边剩下的，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就寥寥无几了。 顾慎，算是半个。 并不是因为顾慎不够分量，恰恰相反，在李青穗心中，顾慎分量极重，只是两人的关系……大部分时间在唇枪舌剑的“兵荒马乱”之中度过，哪怕小丫头心中真有什么掏心窝子的话，对着顾慎也是在说不出来。 但实际上，李青穗发自内心地感谢顾慎。 这个大部分时间说话都不怎么好听的家伙，毕竟是在陵园纷争之中，出手鼎力相助，帮自己坐上家主之位的恩人！ 若是出席公众场合，精通变脸的她，可不介意亲昵地将“这家伙”的称呼更改为“大哥哥”—— 可平时，就算了吧。 “小顾先生的修行，一般要很久。” 李青瓷无奈道：“有时候，他会一坐一整天。” “那就让他们等一整天咯。” 李青穗专心致志地拨弄花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一整天也不算什么，那个狗屁会议开不开都无所谓，那些大人物们都是厉害的修行者，一定能体谅的啦。” 小丫头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褚灵都能听见。 这几句无心之辞说出来，立马让坐在零零幺中的褚灵，对这小姑娘的好感度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只可惜。 关于周维的“邮件”，她已经在第一时间，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方式，传送到了顾慎的精神海中。 …… …… 黑色花丛中，有一缕炽火翻飞。 还有丝丝寒意裹挟。 这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在顾慎的体表浮现……一者代表着“生机”，另外一者则代表了“寂灭”。 生与灭！ 这两股完全矛盾的力量，在顾慎的掌控之下浮现，正如水与火不相容……生与灭的两股力量，顷刻间撞击纠缠在一起。 可惜，顾慎的“炽火”，只是三阶水准。 刚刚凝聚出“领域雏胚”的炽火，并不是“净土”大寒的对手。 这场对决，在顾慎不亲自干扰的情况下……炽火完全被压制。 “嗤嗤——” 但此刻的黑花丛中，炽火与大寒正在艰难地对抗，试图形成平衡。 “净土”也好，“炽火”也罢，都是属于顾慎的力量！ 他作为主人，拥有着绝对的支配权，此刻他正在打压前者，来缓解“炽火”的压力……这一步的修行，其实与“晋升”无关。 想要从深海第八层，晋升第九层，其实很简单，也很枯燥。 就是不断锤炼“领域雏胚”。 让自己凝聚出的这一缕“生机之火”，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不断衍生出更多的数量——正如顾慎先前感应那些超凡者的精神海强度一样，精神海能够拥有一座“湖泊”规模，便是抵达四阶入门了！ 量变引起质变，这是唯一的晋升之路！ 没有捷径可走！ 今日修行之时……顾慎突发奇想，自己因为顾长志先生的馈赠，拥有了一桩天大的“机缘造化”，刚刚三阶便拥有了不止一座的“领域意境”。 如果让“生灭”两股力量进行融合，会发生什么？ 这个念头，指引着他，进行了引召“炽火”与“大寒”的尝试—— 按理来说，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应该是圆满，完备的。 生与灭，正如光和影，又如阴和阳，谁也离不开谁。 这两股力量，最原始的形态，就应该是融合在一起的……顾慎本以为，“交融”会是很轻松的过程，可万万没想到。 这两股力量，根本无法融合！ 想要交合一缕，都比登天还难！ 哪怕他以精神压制“大寒”的强度，也无法做到让这两股相互矛盾的力量，融合一丁点……一番尝试无果，他只能归结于“炽火”和“净土”的修行程度不一。 或许自己破境，让两道领域抵达同一强度，有机会进行相融。 尘埃落定，顾慎结束了这段修行。 他的精神海中，也传来春风一般的“提示”，是褚灵模拟深海的声音。 “您有一封邮件。” 这么巧……自己刚刚结束修行，能让褚灵亲自传件，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顾慎没有耽搁，立即进行阅读。 “尊敬的顾慎先生，由于天鞘崩塌，苔原监狱罪犯逃离，长野决定派遣精锐队伍，与中央城联手执行‘清剿任务’，裁决所九位裁决官，联合推荐您参与最终任务名单的拟定会议。” 天鞘崩塌，罪犯逃离？ 看到这里，顾慎立即感到一阵头疼。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白术神座在闭陵之时的提醒—— 难道太平的日子，这就到头了吗？ 在神祠山修行的清净日子，一晃而过，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快要到头，顾慎看到这封邮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修行了很久。 他往回瞥了一眼，发现了一个细节。 这封邮件，是周维老先生以联邦安全委员会的名义发出。 老先生竟然十分郑重地对自己一位晚辈后生，用了“您”这样的官方敬语……当然，这是一封邮件，长野的超凡者向来尊重书面礼仪。 但侧面来看，这一次的会议十分重要，裁决所内部那九位裁决官的联袂推荐，也很有分量。 “……会议时间，暂定为中午12点。” 顾慎读完这封简短来信，他的精神海还沉浸在修行的思索之中。 按照这段时间培养出来的修行惯性，如果时间来得及，他还想继续修行“片刻”。 “虽然距离会议召开，还有一段时间——” 褚灵真挚提醒道：“但我建议你最好立刻出发，否则下一次睁开眼，可能是会议结束后的三天。” “放心好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你不提醒，我也会结束闭关的。” 顾慎看着自己两枚手掌上缭绕的火与雪，有些不甘心地长叹一声，苦笑道：“你明白吗，我只是有些……意犹未尽。” …… …… 李青穗未能如愿，她在花圃里还没待多久，顾慎就幽幽醒转过来，这家伙的“清醒时间”未免也太恰到好处了。 小丫头鼓起腮帮子。 自己的运气总是不太好，上次在神祠待了很久，都没看到顾慎破境的画面。 这一次想多待一会，连屁股都没捂热，顾慎就结束闭关了。 “姓顾的，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神祠山装模作样假刻苦呢，就不能多修行会？” 她站起身子，咕哝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想和姐姐多待一会呢。” 顾慎忍不住笑了。 先前的事情，褚灵在精神海里已对自己说了。 李青穗这趟入山，便是要接自己一同去参与会议的，只是看到自己正在闭关，便没打扰自己，这小丫头虽然嘴皮子凌厉……可还算是有点良心。 “放心好了，李大家主。”顾慎笑眯眯道：“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和姐姐团聚……在外面的世界，想聚多久，就聚多久。” 听到这句，李青穗立刻两眼放光，先前的那丁点怨气全都烟消云散，“真的啊？！” 小孩子就是好糊弄。 顾慎微笑道：“当然。” “要不了多久，那是还要多久？”李青穗警惕道：“你别是在骗我吧？” “可能是一年……” 顾慎望向李青瓷，投去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头，这半年没见，小家伙身子骨掂量着都变重了些，看来也没荒废修行。 他卖了个关子，瞥着李青穗的期待目光，泼了盆冷水：“也可能是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年，这要看你对我的态度了，上车！” …… …… 长野，联邦安全委员会大厦，顶层。 今日的会议十分重要。 有资格出席的，就只有五大家的家主，三大所的领袖，以及会长周维。 一共……只有九人！ 这九人将进行这次雪笼捕回任务的目标设定，以及名单拟定—— 会议长桌，此刻已经坐了七人。 宫青，穆翼，白小池，这是稳坐了家主之位十数年的人物。 顾南风，则是代表“顾家”未来家主出席。 另外一边，便是周维，顾骑麟，山先生这三位东洲司法系统的顶级巨擘坐镇。 只缺席两人。 李氏未来家主，李青穗。 还有……顾慎。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次的会议，裁决所的九位裁决官，会联名推荐顾慎……” 山先生看着那空缺的席位，神情带着唏嘘，道：“我还记得他前两年初入长野时候青涩的模样啊。” “虽然从硬实力看，他出席会议，还是有些勉强。” 白小池单手托腮，笑眯眯道：“不过仔细想想，如今裁决所中，也唯有他，最有资格出席这次会议了。” 如今的长野，还在他们掌中。 可未来的长野，终究还是顾慎，白袖这些年轻人的。 “是啊，只是……” 周维老爷子端着茶盏，对顾骑麟感慨道：“这个小家伙，成长速度，实在快得有些吓人了啊。” 话音落下。 会议室响起了礼貌的叩门声音。 披着黑色长风衣的年轻男人，带着个头不高的小丫头，步入了会议室中，他望向面前坐满一桌的长野巨擘们，下意识怔了一怔。 顾慎开口，声音带着歉意。 “抱歉诸位，我来晚了。” …… …… （PS：这是2022年的最后一更，今晚还有一章~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身体健康，万事胜意~）会摔跤的熊猫的光明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