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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卿,龙榻爬不得 第60节

    那满城欢声笑语的黎明百姓,会不会顷刻间被肆虐的洪水卷走,只留下一片生灵涂炭的人间炼狱...

    陶临渊凝视魏无晏细白如瓷的小脸。

    女子湿漉漉的黑眸蓄满了愁绪,黛眉微蹙。

    美丽又忧愁,真真惹人生怜。

    陶临渊伸展长臂,将满面忧愁的女子拥入怀中。

    他抬手轻轻拂过少女纤细的玉背,温声道:

    “找不到也不要紧,我已经从京城调来人马,足够逐一排查县城里的河堤。”

    男子被烈火灼烧过的嗓音沙哑低沉,可温柔起来,又噙着几分磁性,落在耳中,酥麻了身子。

    魏无晏倚靠在男子宽阔的肩头,听着他低声宽慰着自己,男子温柔的声音酥麻了她的神志,让她忍不住伸出双手,主动揽上男子遒劲的腰肢,想要从他温暖的怀中吸取一丁点力量。

    她实在是太累了,虽然逃出那个让她压抑到不能呼吸的皇宫,逃离了那个让她感到胆颤心惊的男子。

    可她仍未有片刻懈怠,时时刻刻保持着紧绷的心神,担心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就算出门,也要以帷幔遮面。

    有时她都忍不住嘲笑自己,耗费了那么大力气,好不易从一个枷锁中逃离出来,却又给自拴上了一个更沉重的枷锁。

    她这艘从未停歇下来的孤舟,急需一片安宁的港湾,容精疲力尽的她停靠下来,小憩片刻。

    男子的怀抱,就好似那片风平浪静的港湾,弥漫在鼻尖的雪松香气,让她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沉沦的意念。

    “杜公子,朱大人的府邸到了。”

    车外小厮的喊话声骤然惊醒了魏无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倚靠在杜公子怀中,手臂还紧紧揽着男子劲痩的腰身——大占便宜。

    魏无晏急忙从男子怀中起身,轻声道:

    “多谢杜公子,我已准备好了,咱们入朱府罢。”

    “好。”

    男子回答得干脆利索,声线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车门被外面的车夫打开,魏无晏让杜公子先下马车。

    她在马车里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杜公子早就为她准备好的面具。

    面具是一只白底狐狸脸,额间用朱砂绘着精致的火莲图腾,眼尾妩媚上扬,魏无晏将面具戴在脸上,一对儿波光微漾的桃花眸在面具下顾盼生辉。

    当她从马车里俯身走出来,顿时吸引住周遭人群的目光。

    魏无晏正要顺着长凳走下马车,突然听杜公子淡淡开口。

    “晏儿。”

    魏无晏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冲她伸出手的杜公子。

    男子面具下的漆色双眸好看极了,比天上绚烂的星光还要闪亮。

    她突然想起杜公子刚刚在马车上提过,二人的身份乃是有婚约在身的表兄妹,所以在称呼上要亲昵一些,以免惹他人生疑心,看出破绽。

    魏无晏在宣州城用的假名叫卫晏儿,故而杜公子唤她一声晏儿,于情于理,倒是说得过去。

    她笑了笑,将手放在男子温热的掌心,柔声道:

    “多谢杜郎。”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魏无晏总觉得杜公子在听到她这声杜郎后,握着她的手指骤然收拢,力道之大,甚至都让她有些吃痛。

    她只好用指尖轻轻扣了扣男子的掌心,面具之下,一对儿泛着水光的眸子委屈地眨了眨。

    少女指尖柔嫩,仿若羽毛轻轻划过心尖。

    陶临渊收到暗示,倒是略略松开了手指,薄唇漾起意味深长的浅笑。

    杜郎,

    这个称呼,倒是不错。

    待解决完宣州城的隐患,将小皇帝带回皇城,他倒是可以将女子娇软的身子压在龙榻上,听着她哑着嗓子,一声声唤着他——陶郎。

    ————

    朱知州身为一州之长,拥有地方军事管辖权和治理权,直听天令,简而言之,可以说此人就是宣州的土皇帝。

    花灯宴设在朱府后苑。

    因为今年的花灯宴会有京城来的官员前来赴宴,知州夫人特意花费重金将庭院装饰一番。

    当夜色降临后,湖中央飘荡着一簇簇荷花灯,树枝上悬挂的花灯随风摇曳,宾客们行走在庭院中,宛若踱步在漫天繁星之中。

    宾客们纷纷赞赏起知州夫人的精巧布置,让他们大饱眼福。

    魏无晏与陶临渊执手踏入后苑。

    正在庭院中赏景的宾客们瞧见从璀璨星光中走来的一对儿如玉璧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狐狸面具下女子明眸水波荡漾,四周灿烂灯火在她面前,都瞬间暗淡下来,当女子眸光淡淡扫来,瞧得人心动神驰,不能自持。

    再观女子一旁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兰芝玉树的男子,更叫在场宾客悄声感叹:莫非是知州夫人布置的花灯宴太过精彩,都将天上的神仙眷侣引下凡观赏。

    “这二人是谁?怎么瞧着这般眼生?”

    “那个戴鎏金面具的男子我知道,是杜家长子,前些时日刚从京城回老宅祭祖,如今在皇城司当差。”

    “原来是杜家的大公子,怎么和小时候长得...有些不一样了?”

    “女大还十八变呢,更何况杜公子快有五年没回来了。”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魏无晏与陶临渊一起拜见了朱知州。

    朱知州名叫朱逢秋,身为花灯晏会的主办人,他没有佩戴面具,此人五官周正,浓眉大眼,即便年过五十,瞧起来不过三十多的模样。

    “多年不见,杜公子少年风采更胜从前啊!”

    魏无晏见杜衡淡淡颔首,算是与朱知州打过了招呼。

    她心中不禁纳闷儿,杜公子撑死就是个从五品的皇城司指挥使,而朱知州虽然是地方官员,却是实打实的从三品。

    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怎么从杜公子与朱知州谈话的时候,通身矜贵气息也不知收敛一下,反观朱知州唯唯诺诺的态度,二人的官阶仿若颠倒过来。

    “不知杜公子身畔的佳人,是那一家府上的贵女?”

    “卫表妹并非宣州人氏,是我舅母家的小女,此次来宣州城陪我一起祭祖。”

    “原来卫小姐是杜公子青梅竹马的小表妹。”

    朱逢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二位来得正巧,花灯宴即将开始,一会还有猜灯谜的小活动,杜公子文采斐然,卫小姐可以让杜公子给你赢下彩头,好为你二人日后的姻缘讨个吉祥之意。”

    魏无晏没有答话,只露出羞涩一笑,随后与杜衡一起落座。

    落座后,魏无晏环视四周,瞧见庭院中的宾客们果真如杜衡所言,脸上都戴着形态各异的面具。

    女子佩戴的面具以花哨可爱的动物居多,而男子则是像杜衡一样,以鎏金或银质面具遮面。

    突然,魏无晏察觉出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凭借着直觉迎上对方的目光,瞧见一位戴着玉兔面具的女子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女子似是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魏无晏发现,急忙移开目光。

    魏无晏微微一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从女子所在席位来推断,她应是朱知州府中的女眷。

    不过当下对于魏无晏最重要的事,是要从京城那几位官员之中,找出谁才是与陈监丞勾结的男子。

    “妹妹的胆子可真小,只被人瞧上一眼,就吓得缩回脖子。怎么,你就不好奇,抢走你未婚夫的女子长得是什么模样?”

    一个戴着孔雀面具的女子笑嘻嘻问道。

    只见方才还在悄悄打量魏无晏的女子摇了摇头,面具下的一对儿杏眼通红,乍一瞧上去,还真像是纯真无害的小白兔。

    魏无晏猜测的不错,面带兔子面具的女子就是朱逢秋的小女儿,名叫朱晴雪。

    “姐姐莫要胡说,我与杜公子的婚约早在一年前就解除。”

    “哦....是吗?我怎么听府里的玉兰说,妹妹前几日特意去了趟饕餮楼,想要与杜公子再续前缘,不知道那日妹妹可有与杜公子说上话?”

    听到孔雀面具女子话内的讥讽,朱晴雪放在膝头的双手握紧了衣裙,精美的流彩暗花云裙顿时泛起道道褶痕。

    原来,朱晴雪与杜衡二人曾受双方父母指腹为婚。

    多年以后,杜家虽然没落了,但仍是天子脚下的官员,更何况杜衡在十三岁就高中解元,可谓是前途无量。

    杜衡不常回宣州,只在高中解元那年回到宣州城办了场声势浩大的家宴,那时朱晴雪瞧着众星捧月的杜衡,心中对这桩婚事极为满意。

    可一年前京城传来噩耗,说是杜公子被金人烧毁了容貌,杜家想要将二人的婚事提前,好给陷入低谷的杜衡冲一冲喜气。

    朱晴雪却犹豫了。

    容貌受损,对于一个学子来说无疑是断送了锦绣前程。

    她怎能嫁给一个容貌丑陋又毫无前途的男人。

    她大哭大闹,寻死觅活,终于逼迫父母与杜家解除了婚约,朱晴雪暗中庆幸自己没有掉入杜家的火坑,直到——她在万宝阁遇见戴着鎏金面具的神秘男子。

    那日,朱晴雪在万宝阁与几位手帕相聚,当她瞧见一袭黛蓝色锦袍,墨发玉冠,一掷千金的神秘男子,不由被他身上矜贵又清冷的气质吸引。

    即便男子戴着鎏金面具,看不清容貌,但面具下睥睨万物的深邃双眸,却醉倒了包厢里的一众女子,包括朱晴雪。

    后来她辗转打听,得知让她一见倾心的神秘男子居然是杜衡。

    不仅如此,她还从父亲口中得知杜衡如今在皇城司当差,深受当今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器重。

    原来闪闪发光的金子,从不惧怕烈火熔炼。

    朱晴雪突然后悔了。

    她试探着给杜府送去一封叙旧的信笺,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碍于女子的脸面,她不好意思登门拜访,便让人时刻紧盯着杜府的动静,得知杜衡动身去了饕餮楼的消息,朱晴雪精心打扮一番,满心欢喜地前往码头。

    朱晴雪的容貌说不上绝色,却也是碧玉佳人,从小听到恭维她容色话不计其数,再加上杜衡容貌受损,朱晴雪对于自己能再次俘获杜衡的心抱有十足的自信。

    她在饕餮楼下驻足良久,脑中幻想着与杜衡重逢那一刻要说的话。

    正当她沉溺于自己编织的美好,突然瞪圆了杏眼,因为她瞧见杜衡从饕餮楼出来时,怀中居然横抱着一个女子,二人头也不回的上了一辆马车。

    匆匆一瞥,她没有看清杜衡怀中女子的容貌,但二人亲昵的举止,却狠狠刺痛了她的双眼。

    回到府后,她狠狠地大哭了一场,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居然比她得知杜衡烧毁容貌那时还要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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