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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228节

    她不会忘记她经历过的每一场战争。

    但她的灵魂不在那里。

    她在自己的亲眷身边,在自家庭院里,在这样一个温柔而美丽的春月夜里,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一件事——

    她的灵魂在下一场战争的战场上。

    “这个春天很美吗?”她问道。

    她的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因此陆白没有回答,而只是仰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那就珍惜它,去寻一个美少年眉目传情吧,阿白,”名满天下的陆廉举起了酒盏,敬了自己的妹妹一杯,“因为很可能有一天,你站在春风里,却再也感受不到春风之美。”

    比春风更美的是什么?

    若是由涂中战场上的战士来回答,他们会说:是流丽的刀光。

    张勋虽然愚蠢狂妄,但袁术派他来涂中是有缘故的。

    涂中地势复杂,而张勋对这里的地势十分了解。

    在听闻关羽急行军令他无法赶到涂中城时,这个渠帅出身的将领立刻下令,在涂中以西不过十余里的孟冲安营下寨。

    孟冲与涂中之间隔了数座高山,高山之间又有湖泊沼泽连绵不绝,极难绕行,只有两山之间自然形成的一条窄路能够通行,因而这里正可作为关隘,钳制敌人。

    关羽若是攻城,张勋正可出兵,与涂中城里的守军前后合击;

    关羽若是绕开涂中,前来迎击他,张勋亦可将军阵布置在两山之间,虽称不上“泥丸可塞”那般险峻,但关羽想要攻破他这样精妙的布阵,必定只能铩羽而归!

    张勋考虑得这样明白,这样精细,因此根本不在乎周瑜的劝说,那周公瑾竟要他砍伐树木,在关隘出口处布置大量鹿角以拒敌军骑兵?

    还说什么只要能够将敌兵困在这里,城中守军正可将这条山路另一端出口守住,刘备军立刻便入彀中,两相夹击,当可破敌?

    敌军有骑兵,他便没有长矛吗?

    当敌军在这条狭长的山路尽头与他们相遇时,张勋终于明白周瑜在担心什么了!

    这天底下竟然真有人能凭一己之力,迫得士兵丢盔弃甲,转身而逃!

    刀光破开晴空,破开密密麻麻人头攒动的军阵,如同疾风荡涤劲草,在那藤牌与长矛之间肆无忌惮地撕开伤口!

    但那一刀还没有收回!

    当防线被撕开时,周瑜的心跳一瞬间几乎快要停止,他立刻意识到如果不能立刻阻止那个冲将和他身后的数十名骑兵,那么不止是防线被撕开,这场战斗也将立刻分出胜负。

    因为在防线的最后,那面大纛之下,尚有主帅!

    但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关羽已经冲到了那面大纛之下。

    他自千军万马丛中而出,却并非孤军奋战,他身侧还有几十个骑兵跟随他一并向前!

    那一刀终于完完整整地斩了下来!

    仿佛是预告天命一般,大纛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它自然不会倒在泥土里,因为这是一桩大功,拿到朝廷面前都足以称道的大功!但它又已经彻底倒在了泥土里!

    “将军死了!”

    “将军死了!”

    “将军死了!”

    这样的喊声如潮水一般,席卷了整片战场。

    那些十几个时辰前还在志得意满的武将,那些散漫而狂妄的士兵,那个并不整齐,但周瑜以为至少能支撑住几天的阵容彻底化为了乌有。

    力挽狂澜已经不现实,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将自己麾下这数百士兵完整地带回去,他喝令他们保持阵容严整,喝令他们一定不要将旗帜放倒。

    这样做并不明智。

    在这样一个快速崩溃的战场上,只有这个角落里保持了一支成建制的兵马,这很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

    但周瑜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关羽的作战风格大胆极了,也狂妄极了,但他未必就敢在大队兵马未曾通过山坳时,就压上全部人马,偏执地来追他。

    只要关羽不来追他,他就能将自己的兵马带回去。

    那些溃散的士兵见到他的旗帜,也会慢慢收拢到他的旗下。

    ……至于主帅张勋到底死没死,周瑜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打了这样一场败仗,他还是死了更利落点。

    周瑜骑在马上,回头最后望了一眼。

    百里苍山翠柏,如同刀劈一般,破出了一条山路,将靛蓝的天拉了下来,两边山川也染上了一丝靛蓝的色彩。

    景色极美,因而衬得远处那名冲将手持兵刃上的鲜血极红。

    连续两场大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中原各地,有斥候,有探马,有仓惶的官吏,有逃跑的贼寇。

    在广陵战场节节败退的袁术无法从灵璧战场获得丝毫安慰,尽管赵云用兵没有陈登和关羽那么大胆,但他稳极了,几乎令纪灵无法下手。

    这个出身幽冀之地的年轻将军籍籍无名,也没有什么巧妙谋略,他似乎只会按部就班地安营扎寨,然后与纪灵的大军在灵璧两相对峙。

    但他麾下军纪严明,营地布防重重,壕沟、栅栏、箭塔、拒马,他甚至还从泗水的一条分支处引来了水流进壕沟,成为了即可拒敌,又可防火的简易护城河。

    这样的侧翼是难以击破的,而刘备的中军兵马更盛,于是对于袁术而言,相持就变成了煎熬而痛苦的等待。

    在这个暮春时节,一切走向都很好。

    甚至连兖州牧曹操也是这样认为。

    趁着吕布与董承相互攻讦(jie 四声),刘备攻打袁术,不与他为难之际,曹操终于腾出手来,南下解决掉自己的肘腋之患。

    这片屈草自覆的盆地,不该留给荆州刘表。

    以他的军威,张绣拿什么来与他抗衡呢?况且张绣一个西凉人,有什么理由为刘表守宛城呢?

    既然他曹孟德已经兵临城下,张绣替谁效力不是一样的呢?

    因而张绣的投降并不出曹操所料,他志得意满地收下了这座荆州重城,并且趁着这个宝贵的春天,开始筹谋另一件大事。

    ……在发动下一场战争之前,也不妨稍作歇息。

    ……有人告诉他,宛城中居住着张济张绣的家眷,其中有一位妇人,生得十分美丽,堪称国色。

    ……要不就请来见一见?

    第224章 新年番外·后悔药(全员搞笑向)

    建安二年的这个元旦,陆悬鱼过得就很舒心。

    其实自从她拉起一支队伍跟着刘备之后,身家开始不断提高,生活水平也跟着水涨船高,过年时尤其热闹,门前堪称车水马龙。

    但今年比以往更加舒心一点点。

    与袁谭的战事结束,周围局势暂时安定下来,最让她感到安心的是——吕布走了。

    这种想法对她的老朋友来说不是很友好,但她反省了一下,又反省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想的没毛病。

    吕布放在什么地方会安稳过日子她不太清楚,但显然小沛是不行的。这个哥不仅不乐意给刘备当下属,甚至连当客将的那点职业操守也欠奉。

    人人都说淮南袁术有僭号之心,这样的流言一个传一个,传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极了。考虑到袁术和士人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四舍五入就是他名声不太好,因此各地都有他的传说,包括但不限于他和他那数百个好妒的姬妾的故事,他和他哥哥的故事,他和各路方士高人或是骗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陆悬鱼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他麾下的“五雷贤师”她也不是没砍过,她只关心一件事:他要真就自立为帝了,那到时候大家肯定得围殴他嘛,尤其是她家主公就在袁术旁边,这种重任肯定跑不了啊。

    那想象一下,自己一路向南,留吕布在小沛虎视眈眈,盯着老家,这是什么感觉嘛。

    这种感觉过于酸爽,谁都不想的,所以吕布走了,哪怕是带了一大笔物资,害得徐州在大财主糜家这里打了欠条,刘备和陆悬鱼也觉得心里很是安慰。

    精神一放松,整个人也就跟着放松下来了。

    她瘫在家里,不乐意接待任何宾客,尤其是青州当地的士族——这些人倒是很爱登门,很爱给她写请柬,但是广陵那一次她已经有心理阴影了,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她根本不乐意去细想。

    【该找点什么理由婉拒呢?】

    【以大家对你的印象来说,其实你不不必强求“婉”拒。】

    【……总之想个办法。】她说,【大过年的,我不乐意让大家看我眼色行事。】

    黑刃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比较中庸的建议。

    【你只要赴孔融的酒宴就够了,其他人一概拒绝。】

    【那岂不是得罪了很多人?】

    【一般来说,如果你得罪了全部人,那你就一个人也没有得罪,】黑刃表示,【但这里不一样,你只要对孔融表现出敬意就足够,其余的事情孔融就会替你做到了。】

    这个有点绕的逻辑她想了一阵才明白,孔融是青州刺史(这里且先不算逃走的青州刺史田楷和占据了另外一半青州的袁谭),而她只是从刘备那里跳槽过来的青州别驾。因而她如果对其他人表现得冷淡些,反而可以制造出一副“我非常尊敬文举,哪怕他只是名义上的青州之主,我也要行止谨慎些”的谦卑表现。

    这个建议被她采纳了,不仅可以用来搪塞青州士人,还可以搪塞热情地喊她出门吃吃喝喝的少年们……

    臧悦就是这么被搪塞出去的。

    他这天晨起便沐浴过,换上了最好的一件锦缎衣服,想一想糜芳的豪横,又将阿兄给他的那些配饰一样样都戴上,腰间挂了六七件大小样式不同的玉佩与香囊之后,对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冠,还不忘记最后拿梳子梳一梳光滑浓密的胡须。

    臧悦对自己的外型满意极了,他仔细想一想陆将军周围的郎君,再没有比他这般既年轻,又有朝气的!陈衷也好,糜芳也罢,谁能比得过他这样的美须髯!原本陆将军身边那位太史子义也有这样的一把须髯,不知为何最近却剃光了!想到这里,臧悦的信心又增加了一点点!

    他令侍从备了礼物,又骑上自己那匹皮毛光滑的骏马,行至陆将军府前时,有人正从里面走出来。

    那人脸色很白,不似糜芳那种涂粉的白,而是肤色里自然透着一点红润的皎然之色。有了这样的肤色,即使长得平凡也能透出三分俊秀,但那人五官又十分的端正,于是三分俊秀立刻变成了七分。

    于是臧悦三分的忐忑也变成了七分。

    再去看他的衣装——那人身着浅灰深衣,外罩了一件青色氅衣,头上并未着冠,只系了一条头巾,明明朴素得紧,却怎么看怎么雅致闲适。

    然后臧悦才认出来,这是从事陈群。

    这位姿容秀丽的年轻文士很显然在陆将军这里没有受到令他满意的招待,因而他出门时的神色与这个节日大不相称。

    面如止水,黑云压境。

    但跟过来送他出门的陆将军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甚至在看到他时,便扬起手来,招呼了一声。

    “呦!叔豫!”她喊道,“过了个新年,你发财了吗?怎么也学糜家的小郎君,往身上挂了这么多东西!”

    臧悦一瞬间觉得有点脸红,可是陆将军的声音那样自然而快乐,于是他那点羞怯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都是阿兄给我的,”他说,“既至岁除,就都挂出来给将军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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