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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485节

    但信息隔绝的情况下,她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什么状况,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自然也没办法给他们下达什么命令。

    外面忽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将军!”有人嚷了起来,“急报!有敌情!”

    她放下那根骨头,愣了一下,“敌情?哪里?”

    “东南处三十里外!有青州军近万!”

    有敌情这件事一下子在军营里炸开了。

    士兵拎着猎物来到水边,一面清洗,一面聊起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

    ——他们与兖州平民不同,那些平民多半是农人,不会拉弓射箭,也不懂如何设伏围捕,因此渔猎的效率总是很低的。

    但士兵们懂得怎么相互配合,尤其军中还有不少神射手,开得了强弓,射得了水贼,可以走出十几里去捕猎打渔,效率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这些外出“就食”的士兵回来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注意力立刻就从手上血淋淋的倒霉野鸭上移开了。

    “近万人!”有人这样惊呼,“咱们这才三千人啊!”

    “将军以少胜多的战绩还少吗?”立刻有人嘲笑了一声,“徐老三,你怕个什么!给你调去女兵营可好?”

    “凭他也能去女兵营吗?那些娇滴滴的妇人可是攻下了范城的!他也就凭长相混进去罢了!早晚还得被赶出来!”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陆悬鱼盯着自己精心捏出来的沙盘,陷入了沉思。

    她面对过的敌人数不胜数,但大致可以分两种,一种是不动脑打仗的,一种是动脑打仗的。

    前期她遇到的前者很多,后期她的敌人们渐渐就都开始动脑了。

    比如说曹操的兖州军,比如说袁绍的冀州军。

    她在对上乌桓鲜卑那些异族时这种感觉尤其明显——那些异族人打仗也会用点小计谋,但更多依靠的是勇武,个人的勇武,士兵的勇武;而袁曹的兵马则总是会耐心试探,冷静分析,企图从她这边寻找到破绽。

    所以在同曹操打了几仗后,陆悬鱼尽管对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大诗人的人品没什么好感,但对他的智商是很信得过的,从不相信能从他手里占到什么便宜。

    ……可能实际上曹操就是这么个人,绞尽脑汁想赢他一次,不死也要扒层皮。

    在她一次次打败各路对手后,她已经称得上名满天下了,她的对手也研究她研究得很透彻,并且开始用一些针对性的手段来桎梏她了——许攸那个遍地开花的营寨就很明显,就是不正面和她决战,就是要用步步蚕食的方式恶心死她,将她逼退。

    这种手段很有效,她的步伐受到阻碍,许攸必定是看得出来的。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既然用这种方式就可以将她困死,曹操为什么还要派青州兵来和她进行野外决战呢?

    难道他不知道她是个各种意义上的野外王者?难道他不知道,打从博泉拉起一支五十人的队伍开始,她在野外打仗就没输过?

    百姓们也回来了。

    今天他们的收获相对多了一点,有心灵手巧的妇人便换了一个样式,用九分野菜加上一分的麦粉烙些饼子,再单独熬一碗鱼汤,配起来吃有滋有味,当然,要是能多洒一把盐就更好了呀!

    他们唏哩呼噜地吃饭喝汤时,有小吏敲着焦斗来到了这片村庄里。

    “有敌军明日或将至此!”他声音非常严厉地喊道,“你们今晚便收拾好东西,西撤十里——”

    那些蹲在棚子外吃饭的人吓呆了。

    有人手里的饼子落在地上,有人立刻去捡,连一粒渣滓也不错过,忙忙地往嘴里塞。

    有小娃子忽然哭起来,然后被母亲粗暴地照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又哽咽着不敢发出声了。

    一片死寂中,有个头发花白的汉子站起身,“贵人,是何处的敌军啊?”

    “曹操处的敌军!”小吏很不耐烦地敲着焦斗走开了,“让你们收拾就赶紧收拾!”

    那些热气腾腾的饭食忽然不香了。

    他们还是得大口大口地吃着,心不在焉地吃着,有人一边吃着,一边低声商量起有多少东西是可以带走的,比如席子要卷走,比如地里的小菜叶可以拔了;有人一边吃着,一边说起不知道这一场谁会得胜,是不是打完仗了,他们就能回家?

    也有人喝完那碗汤之后,将饼子揣进了怀里,在妻儿不解的目光下起身,大踏步地走出了村庄。

    那个只会种地,不会打猎的汉子走到陆廉的青州军营寨前时,发现他并不是唯一一个人。

    那里已经有几十个人在等着了,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妇人。

    有人便凑过来,悄悄地问他籍贯和姓氏,又问他是不是也为“那件事”而来的。

    在他们这样小声嘀咕时,又有人源源不断地来了。

    太阳还没有落山,营前的百姓从几十变成了几百,都是青壮。

    都是一样的衣衫褴褛,一样的赤膊赤脚。

    因此当小陆将军出了中军营,来到他们面前时,他们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她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小陆将军!她看起来那样有贵人的气势!谁敢直视她的眼睛呢?!谁敢在她面前说一句话呢?!

    她身边环绕的那十几名亲兵,各个都穿着铠甲!各个都那样壮硕彪悍!那才是勇士的模样!那才配当她的士兵呢!

    可她还是很和气地开口了:“诸位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落在他们的耳朵里,正衬她的阅历功绩。

    他们身体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一时间却奇异地沉默着,谁也不肯开第一声。

    有个士兵忍不住了。

    “将军问你们话呢!”他嚷道,“敌军将至,将军军务繁忙,却特地来见你们一面!你们怎的不开口!”

    “是担心敌军的事吗?”她又说话了,“不要担心,他们伤不到你们。”

    她这样说道,“再多的敌军也伤不到你们,只是明日也许这里是战场,需要你们暂时退到我们的阵线后面……”

    陆廉的话还没有说完。

    打断这样一位贵人的话是极其不合适的,尤其她不仅是一位将军,她还是一位女侯!

    但那个打断她的人脑子里已经听不进去什么话了,他在自己的脑内完成了给自己打气的任务之后,就竭尽全力,像是嘶吼一样把话说出来了。

    “将军!小人不退!小人也可以当兵!”他这样吼道,“将军!发小人一把兵刃吧!”

    “我们也可以!”

    “将军!”

    “将军!”

    这样的声音忽然从这一群群泥腿子中迸发开,其中间甚至还有十几声尖细而响亮的妇人声,就这样响彻在太阳将要落山的营门前。

    小陆将军似乎愣住了。

    第445章

    在田豫带走北海仅剩的兵马之后,北海东莱两郡就只剩下少量郡兵充作守军。

    这其实很不安全,因为即使不提盘踞平原的袁谭,就连贼寇来犯,孔融也是打不过的。

    诸葛玄倒是安慰过孔融,“现下刘使君虽在豫州,但下邳有圣驾在,必然少不了兵马拱卫,若当真形势危急,咱们大可修书一封,去下邳请来援兵。”

    他这样说的时候,腰板挺直了一些,清秀的脸上也带着温和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自信又骄傲。

    但孔融还是很怀疑地又看他一眼,尤其是看诸葛玄那双微微弯起的眼睛下面……也跟着微微弯起的青黑色眼袋。

    当这位青州刺史的目光停留在诸葛玄脸上的时间久了,这位东莱太守的笑容就渐渐凝滞了。

    “……文举公?”

    “君夏此语,”孔融问道,“究竟是好言安慰我,还是发自肺腑?”

    诸葛玄的腰板一下子塌了一小块儿,就像是华美的朱漆从柱子上剥落下来,露出了素色的木头底子。

    “在下此言,虽非肺腑,但也并非信口之谈……”

    他这样说完,停了停,终于挪开了望向孔融的目光,“此皆我家二郎之言……”

    孔融点了点头,没吭声,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诸葛玄是很害怕的。

    他从豫章回来并非贪图富贵,而只是为了几个侄子侄女的安危。

    他受了刘备的举荐,来东莱当太守,也并非为太守之位,而是存了报恩的心思。

    现在袁刘混战,青州处于袁谭威胁下,小陆将军又将全部兵马都带走了,他每日里就又开始食不知味,寝不遑安,一心想要给孩子们送回琅琊。

    ……二郎已至及冠之年,这没错,但二十岁的诸葛亮,在他叔父眼里也还是个孩子!

    至于他自己,诸葛玄是做好了拼将一死酬知己的准备,就打算死守郡治黄城——反正不管谁来他都打不过,既然这样也就轻松了,不管谁来,他都从城墙上跳下去不就完了吗?

    诸葛亮在青州各地跑了大半年,被匆忙喊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一脸壮烈的叔父。

    这位已经身长八尺的青年被叔父拉着手,抹着眼泪,一句句交代后事,要他早睡早起,读书不要太晚,娶妻也不要挑对方的相貌和家境,要多看品行,有事可以去寻小陆将军,记得把唱《梁甫吟》的习惯改改,以及跟朋友们在一起不要说大话,令时人异之等等。

    二郎低着头,叔父说一句,他跟着听一句,直到叔父说累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叔父,刘使君既迎圣驾于下邳,必留守军,若袁谭来攻,必有援军至此,叔父何必如此担忧呢?”

    “刘使君亦于襄城苦战,如何顾得上咱们?”

    诸葛亮笑眯眯地,从叔父的手掌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拍拍,“叔父可是小陆将军亲自从豫章请回来,又受了刘使君举荐的太守,何故这般看轻自己!”

    尽管听到了这样鼓舞人心的话,孔融还是没有被真正安慰到。

    他和诸葛玄都是同一种士人,对于战争一窍不通,对于天下大势也只有模糊的概念。

    他们行事只凭道德感,因此诸葛玄寻思兵临城下时就跳下去,孔融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

    区别大概在于东莱的城池比较矮,跳了大概只能摔断腿,而剧城被田豫加高加厚加壕沟加木桩之后,跳下去没什么可能再遭一次罪。

    他因此也在日日夜夜的煎熬之中,半个青州都在这种煎熬之中。

    远方并不是没有好消息。

    小陆将军打了胜仗,小陆将军又打了胜仗,小陆将军大破鲜卑和乌桓,冀州军损兵折将,狼狈极了;

    张郃将军打了胜仗,关将军打了胜仗,兖州军接连撤退,他们也狼狈极了;

    但是这样的消息不能安抚上下士庶的心。

    每次捷报传来,他们只能稍稍展颜,而后总要问一句,“那他们何时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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